幽靜隱蔽的會所包間,一對衣着華貴的男女相對而坐。
女人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顏,終是翹起嘴角:“翰池,你終於肯見我了。”
對面的男子卻沒有說話,女人繼續自說自話,“我點了菜,都是你愛吃的。”一邊轉頭催促站在不遠處的服務員,“服務員,我們的菜,麻煩快點。”擡手的瞬間,腕間光芒暗閃的翡翠手鐲一個不慎,磕在了大理石餐桌上,發出清響。
這一舉動終於引起了對面人的注意,瞧見那隻紫羅蘭色的手鐲時,微微失神,隨即很快又恢復了神色。
女人笑了,右手輕撫翡翠光滑玉潤的表面,“我一直戴着它,有多少年了呢,我得想想……我十八歲的生日,你送給我的,說是給我的成年禮,還說……”
“依依……”
“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還能聽到你叫我名字。”韓依依苦澀一笑,“30年零兩個月,距離今天剛剛好。”十八歲,他說他會娶她,手鐲,既是成年禮,也是定情信物。
穆翰池看着對面的人,他很清楚她在想什麼,但時至今日,他還是沒辦法欺騙她,更沒辦法欺騙自己。
過去那些事,怎麼說得清。比如他沒忘那天許下的承諾,比如他以爲他們會一直相愛走過一輩子,再比如他會恨生生奪走他幸福的那個女人一輩子,可時至今日他腦中還想着她。
他現在能做的,和多年前做出的事一樣,唯有一句抱歉:“對不起。”
似曾相識的話讓韓依依徹底崩潰,哭出聲來:“我不想聽你說什麼對不起!翰池,你知道的,我心裡一直有你,爲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我知道,你也是想着我的,對不對?如果不是因爲你父親的阻攔,還有那個女人的出現,我們就會在一起,我們就會結婚……翰池,我現在也開公司,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有能力有資本和你站一起了,我不怕別人的閒言碎語,我們在一起吧!”
“依依!”穆翰池厲聲打斷了她的哭訴,“我和你說過,那些都不可能。你說的那個女人,我很早就愛上她了。”
殘忍的話纏繞在韓依依耳邊,打破了她這些年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所有騙自己的堅持,說出的話也是咄咄逼人:“那又怎麼樣?她已經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穆翰池沉默地看着對面的人,好半天,才說:“依依,你變了。”
“變了?”韓依依喃喃,隨即放聲大笑:“我變了?我爲什麼會變?還不是因爲你!是你欺騙我的感情!是你把我逼成這樣的!要不是你,我會這樣嗎?”說到最後,她聲音降低,輕聲哭了出來。
她和他纔是青梅竹馬,是那個女人橫刀奪愛,她只是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有什麼錯?
穆翰池無聲遞過方巾,等她哭得差不多,抽噎的聲音響起時,才道:“依依,你也結婚了,好好珍惜當下。”
一提到結婚的事,本來止住哭泣的韓依依忍不住又落下淚來:“我根本就不愛他!”
“你還有雙胞胎孩子。”
這次韓依依沒有說話,那兩個孩子,是她一直以來做所有事唯一的顧忌。孩子是無辜的,何況是她懷孕十月生下的。
“回去吧。穆氏的事,停手吧,你不是煜澤的對手。我也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子鋃鐺入獄。”
“我不呢?”韓依依啞然失笑,反問,毫不示弱地對上穆翰池的目光:“我說了,我早不是以前的我了,既然你不同意我的提議,穆氏我也不會放手!”
穆翰池看着眼前昔日溫柔如水的女孩,終於覺得什麼地方不對了:她好生陌生。
再也沒有任何留戀般,他起身離開的動作極快,走到走廊上時,還能聽見身後人一連串的笑聲。送餐的服務員推着餐車一直候在門口,很會察言觀色,一直沒有進入。他出來時,才笑臉相迎,小心道先生你走好,歡迎下次光臨。
其實有的事,不關乎出現的其他人,一開始就註定了,只是當事人不知道。
“穆先生,有人出面擔保,少爺已經出來了!”
穆翰池一驚,“你說什麼?”
對面的人重複了一遍。
穆翰池神色怪異,隨即又是瞭然。知子莫如父,自己兒子是什麼脾性,他能不知道嗎?他之前對韓依依說的話都是實話,也的確是好言相勸,穆氏發生這麼大的事,作爲總裁的他,能什麼風聲都察覺不到嗎?開玩笑,他會什麼防備都不做束手就擒?再說了,穆氏有百年的根基,歷經風吹雨打無數,應對危機的能力會弱?
韓依依的等級還太低,錯估形勢還狂妄自大,連親生父親都摸不透的人,她未免太低估穆煜澤本人。
別人不知道,穆翰池卻很清楚,他那個兒子啊,在和他鬥氣呢!只是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不愧是他兒子!
穆翰池很瞭解自己的兒子,不過有一點他想錯了,把穆煜澤從警署拉出的人,不是他自己。
這一點,穆煜澤本人也在納悶。
他的確是有能力完好無損把自己撈出來,只是律師剛走,警署的人就通知他可以走了。有人用名譽爲他擔保,交了重金保釋。
重金保釋這條路走不通,他那位父親大人肯定試過了,是什麼人,竟然僅憑他一人的名譽,就能保他出來?
他在國內沒有這樣認識的人,國外倒是有,但是動作不可能這麼快。最爲關鍵的是,出來時,他就接到一個電話,隱號打來的,僅此一句話,卻是意味深長:“先生只有一個要求:還請照顧好舒靜曼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