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阿文冷冷地打斷她。
喬以恩感覺得到他對她有一種很明顯的敵意。
可，她好像並沒有什麼得罪他的地方啊？
只除了之前她對杜均發火將飯菜掀到地上的時候，阿文在一旁看不過去，想要吼她卻反被杜均吼了出去。
難道他是因此而記恨她？
不，看着不像。
那他應該是因爲知道了杜均的死，所以痛恨她。
阿文死死地盯着她，身上的傷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猙獰極了。
“很可怕是嗎？”他目光兇狠地瞪着她，冷冷地說，“我這副樣子是不是很可怕？”
他的聲音很冰冷，一字一句，重重地，震得喬以恩忍不住想要後退。
“我的樣子是不是很可怕！”
他死死地盯着她，暴怒地再次問道。
喬以恩被他的怒吼聲驚得不由自主朝後退了一步，驚慌失措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我……”
“哼！”所幸，阿文根本就沒有要她回答的意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他就那麼盯着她，臉上變換了好幾種表情。
有憤怒、有怨恨、有不甘、有難過，還有傷心。
最後全都隨着他冰冷的聲音爆發出來。
“我這個樣子算得了什麼？你可知道均哥曾經爲了你，受過比我更嚴重的鞭傷？”
喬以恩睜大雙眼，後退一步。
“你又知不知道他爲了你受過多少苦？啊？”
阿文吼一句便朝她跨進一步，喬以恩嚇得節節後退，很快兩人便退到房間裡。
誰都沒有注意到，牀上的白予雙已經清醒過來，正揪着頭看他們。
稚嫩的小臉透着一股清冷的光澤，眉頭微微蹙起。
阿文雙目腥紅，額頭上青筋暴起，兩眼憤怒地瞪着喬以恩。
“喬大小姐，白三少夫人。”
明明是尊敬無比的稱謂，卻被他叫得嘲諷極了。
“當初你被人綁架到火車上是均哥碰巧救了你，你摔到山澗裡昏迷不醒，失血過多，均哥急成什麼樣，你知道嗎？”
喬以恩恍惚地搖頭。
阿文步步緊逼：“他不顧老爺讓他到S市後不要輕易露面的指示，硬是讓我立馬開着直升飛機高調地出現在你們面前，挽救你的生命。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麼着急過，也從來沒見他那樣不管不顧過，彷彿整個眼裡心裡只有你。”
喬以恩曾經問過杜均，到底是怎麼救的她，可杜均只說有錢還有什麼事辦不到。
她從來沒有想過，杜均爲了救她，特意讓阿文開着直升機那麼高調地去救她。
不等她多想，阿文又道：“這些都不算什麼，我趕到的時候，你昏迷不醒可能不知道，如果不是均哥有先見之明讓我帶了小姐去給你輸血，你怎麼可能還有命在？”
“小姐？”喬以恩聽着阿文說起當初的事，本就詫異不已，此時對突然冒出來的小姐更是感覺奇怪極了，“輸血？”
阿文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鮮血，冷冷地說：“小姐就是杜秋。”
“杜秋？”喬以恩驚訝極了。
原來，她跟杜秋那麼早就見過面了。
而她卻一無所知。
阿文才不管她在想什麼，像是陷入了回憶一樣，低落地繼續道：“當時我們在飛機上，你腿被毒蛇咬傷，均哥急得不惜當着我和杜秋的面替你吸出腿上的毒血。你知道嗎，當時不止是我，就連杜秋都驚呆了！均哥何曾對人這樣過？你卻一次一次打破他的禁忌。”
喬以恩驚呆了，雙眼睜得大大地看着阿文，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被毒蛇咬過她知道，醒來的時候醫生說已經處理妥當，可是阿文說杜均替她吸出腿上的毒這件事，她真的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啊。
杜均也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
阿文瞪了她一眼，又道：“後來，我們將你帶回去，醫生說若是再晚一點兒給你輸血，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哼，如果沒有均哥，你早就死了！”
“而且不止死一次！還記得上次你被老爺關在這棟別墅裡的事嗎？如果不是均哥拼死違背老爺的意願，白季寒又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將你救走？可是，他卻爲了救你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你又知道嗎！”
喬以恩雙眼緊緊地盯着他，等他繼續說。
“那一次，他被老爺家法伺候，遍體鱗傷足足在牀上躺了一個星期，又經過一個月的精心治療纔算好轉。哼，我現在這樣算什麼？完全不及他當時的萬分之一難受。你呢？喬大小姐，白三少夫人。你卻根本就不知道他都爲了你做了些什麼。”
喬以恩完全呆住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杜均竟然背後爲了做了這麼多事。
就連上次獲救，她本以爲是白季寒不辭辛苦纔在那麼短時間內找到她，並將她救了出去，卻不想根本就是杜均的原因。
他還爲了她，受到杜元的鞭打。
那個變態的老頭子，連殺了他的事都做得出來，可想而知那一次打得有多嚴重。
難怪，自從她被白季寒帶回去之後，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見過杜均。
原來竟是因爲這樣。
“他……”
喬以恩張了張嘴，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他如今人都不在了，她卻纔知道他爲她做過這麼多事。
“你想問他爲什麼要對你這麼好是嗎？”阿文難得地看穿她的心思，卻輕笑一聲，聲音低了下來。
“那天，均哥他親眼看着白季寒將你帶走。我陪着他走進別墅的時候，飯桌上還擺放着你做的飯菜。呵，冷都冷了，他卻吃得津津有味。只因爲那是你做的。我問他，爲什麼爲你做這麼多事卻不讓你知道。你猜他怎麼說的？”
喬以恩緊緊地咬着嘴脣，有點兒不敢聽他繼續說。
像是明知道她不敢聽，阿文輕哼一聲，偏偏學着杜均當時的語氣輕輕地說道：“他說，如果真愛一個人，就會希望做些令她開心的事。就算……只是默默地愛着她也好。”
“喬大小姐，白三少夫人。我阿文跟着均哥風裡來雨裡去這麼多年，何曾見過他爲了哪一個女人這樣過？你呢？你卻一次次將他的真心當野草一樣踐踏。現在好了，他爲你而死，你是不是很開心，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煩着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最後，阿文的笑聲裡竟帶上的明顯的哭腔。
很難想象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到底是對自己的主子有着什麼樣的情感，才能這樣哭出來。
可這不也正說明了，杜均真的是一個好人，一個值得屬下尊敬爲他落淚的好人。
喬以恩聽他說完的時候，整個人便已經呆住了，就像木頭一樣，一動也動不了。
她的耳邊不斷地迴盪着阿文的話，那字字句句都是杜均對她的心意啊！
而她呢？
她卻因爲那僅有一次兩次巧合的事情那般懷疑他，覺得他對她不安好心。
事實上，現在回想起來，他也沒有做過一件真正傷害她的事啊！
沒有，真的沒有就連那次被杜秋設計中了藥，他都捨不得傷害她。
腦子裡不停地滑過杜均的身影。
他爲了保護她，一次一次與杜元作對。
爲了不讓她落入杜元那個魔鬼之手，他威脅自己的父親，說大不了同歸於盡。
可卻在對方說出，他捨得自己死，卻絕對捨不得她死的話時，沉默了。
他真的很捨不得她死呢。
所以，在船沉的時候，怕她掉到海里，千方百計地去取救生衣，然後興奮將那唯一一件救生衣套在她身上。
在覺察到杜元要派人來炸燬他們的船時，他努力地表現得很自在，卻暗暗在心裡作了最壞的打算。
在爆炸的那一刻，他用他的生命替她作掩護。
最後，她活了，他卻死了。
他死了，他就這麼死了，因爲她而死的。
她卻什麼都不知道，在他生日當天，還跟他賭氣，說她非常想回到白季寒身邊，一刻都不想跟他在一起。
她還說，現在不愛他，將來也不會愛他！她愛的人永遠都只有白季寒一個！
這一輩子他都休想她會愛上他！
多麼簡單的幾句話，可此刻想來，她當時這麼說出來，定是像兩把尖尖的刀子，猛地扎進他的心窩吧。
她恍惚記得，當時他的臉上滑過了千萬種表情，有傷心、有難過，有心痛、有心碎喬以恩緩緩地閉上眼睛，腦子裡有關杜均的畫面，卻完全無法隨着她閉眼的動作而從她眼前消失。
後悔了，她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
杜均他怎麼能在消失之後，才讓她知道他對她的好。
怎麼能？
喬以恩的雙手攥得緊緊地，指夾深深地陷進手心的肉裡，扎出了血。
那血，順着她的手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
她的貝齒緊緊地咬着下脣，紅色的脣瓣一點一點變白，白得一點兒血色都沒有，最後抵不住尖尖的齒尖，破了皮，出了血。
鹹的。
她竟然還能嚐出，她的血是鹹的。
難道不該是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