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璃旋即露出清澈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爲那些村民能夠得救而感到高興。她心裡對師叔涌上一陣感激和敬意,險些當場顛覆以前對他的負面看法。幸好她還記得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沒被暫時現象衝昏頭腦。於是她又是一拜:“弟子多謝師叔!”紫英道:“此乃本門份內之事,責無旁貸,你不必道謝。倒是你肯來相助,足見俠義心腸,該道謝的人是我纔對。”言畢深深一禮,甚是誠懇。夢璃微笑:“師叔不必如此客氣。那我們快些走吧。”她笑盈盈地走出門去,紫英隨後跟上。
二人在月牙村一直幫忙到晚上,回到劍舞坪時已是繁星滿天。紫英再次向夢璃道謝,接着說:“你辛苦了,快些回房休息吧。”夢璃欲言又止,沒動地方。紫英奇道:“莫非你還有事?”夢璃想了想,取出一束香來,約有數十隻,六七種,每一種香都顏色各異。她朝紫英遞過這束香,道:“這是弟子親制的香,一直想要送給師叔……當作我們的拜師禮。”紫英有點懵,夢璃卻繼續解說道:“雲公子和菱紗都是不拘小節之人,心裡對師叔很是尊敬,只是不太在意禮數,所以夢璃想代他們二人,感謝師叔的教導。”紫英明白了,卻不接過,道:“瓊華派不是在意這些世俗虛禮的地方。我既是前輩,教導你們是理所應當,何況你這些香價值連城,慕容紫英怎可接受如此厚禮?”
夢璃微微訝異,她沒想到紫英居然這麼識貨,一眼就能看出她給的香皆非凡品。她卻沒收回手,仍是堅決:“師叔既然通曉此道,那麼想必也應當知道,制香之人最想要的,唯‘知音’二字而已。每一枝香裡都飽含制香師的心意,能訴說制香師的心聲。而品香之人若能體會其中妙處,已是令人欣喜,若能有所感悟並細細道來,那麼制香師的技藝就會更上一層樓。師叔若執意不收拜師之禮,那就請當夢璃是在尋覓知音吧。”紫英看似冷冰冰的拒人千里,其實是個耳根軟的人,他聽夢璃言之有理,也起了一番助人之心,便點頭道:“那麼香我就先收下了,只是我並不深諳此道,恐白白辜負了你的一番苦心。倘若我能有所悟,定會如實相告,絕無敷衍。”言畢接過千金之香,妥帖收進袖口。
夢璃嫣然一笑:“薰香本是雅事,師叔不必殫精竭慮思索其意,弟子只盼此香能夠成爲師叔修行助益,其他都不重要。”紫英心下微覺奇怪之餘,也有幾分感激,他其實也未曾料到弟子中還有如此心細之人,只不過他並不擅長說這些感謝的場面話,只得拱手一禮:“如此多謝。”目送夢璃回房後,他也進屋,將香單獨收進一格藥櫃之中。伸手輕撫,終是覺得有幾分捨不得,未曾燃香便睡下了。
夢璃剛進房間,就看見菱紗衣服穿得好好的,坐在榻上直着眼睛發呆,正想問她怎麼了,菱紗一
見她倒是立刻回神,跳下牀拉着夢璃的手嗔道:“好夢璃~~你跑哪裡去了?我一覺醒來沒見着你,等你半天你都不回來,我還擔心會不會出什麼事呢!”夢璃笑着安撫她:“沒有什麼事,我剛纔只是去找——”話音未落,菱紗忽然猛地一驚,眼睛睜得老大:“又來了!那個聲音!”夢璃不解:“什麼聲音?”仔細聽聽,除了風聲,什麼也沒有啊。菱紗奇怪地問:“這麼大的聲音,你聽不見嗎?像是金屬碰撞的聲音,但又不太一樣,有點像……”像什麼呢?菱紗苦苦思索。
柳夢璃豎起耳朵仔細傾聽,還是什麼都沒有。一到晚上瓊華派就安靜得像墓地。韓菱紗終於想了起來:“啊!像劍鳴聲!”夢璃被她一驚一乍的樣子嚇了一跳,菱紗解釋道,“你聽,是不是有點像天河以前用的那把……玉柄龍吟劍發出的聲音?”龍吟清嘯,綿延不絕。柳夢璃困惑地搖搖頭:“菱紗,我……什麼聲音也沒聽見啊。”韓菱紗這一驚非同小可:“什麼?不會吧?這聲音吵得我都睡不着,你居然聽不見……?”柳夢璃很快抓住重點:“那麼菱紗,你覺得這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韓菱紗凝神細聽,然後一把拉住夢璃:“我覺得就在附近,我們一起去找找吧!”柳夢璃點點頭,隨菱紗快步出門。
一路追蹤,最後不出意外地追到了雲天河房門口。“我就說一定是這傢伙在胡鬧,大半夜的覺也不睡,不知道我們還要睡覺嗎?”菱紗氣鼓鼓地一把推開門,雲天河理所當然地根本沒有鎖門。菱紗動作實在太快,夢璃都來不及阻攔,只得跟進屋去,卻發現雲天河躺在榻上,被子也不蓋,四仰八叉睡得正香,四周毫無異常,除了那把懸在半空中的藍色長劍。它不住震顫,發出金石之音,正是菱紗聽到的怪聲。韓菱紗一巴掌拍上野人腦袋:“快起來!看看你這把劍是怎麼回事?”半晌沒聽到迴應,屋裡只有某人的鼾聲此起彼伏。
韓菱紗正欲再敲,忽然想起一事,從懷裡掏出一張明晃晃的符咒,在雲天河的耳畔唸唸有詞。雲天河在睡夢中正在和爹一起吃香噴噴的烤山豬,忽然只覺得耳邊傳來一陣地動山搖的“硄硄硄當”,驚得一下子坐起來:“啊?!發生什麼事?”心裡頗是可惜那還沒入口的美味山豬。只見韓菱紗面對着他笑若春花般燦爛:“嘻嘻,這‘鳴鐘符’果然厲害,現在你是不是半點也不想睡了?”還好雲天河沒有起牀氣,不然野人發起飆來可不是鬧着玩兒的,他猶自迷茫不解:“剛纔……到底是什麼東西?”韓菱紗得意地說:“這是瓊華派的符咒之一,專門用來對付靜思時打瞌睡的弟子,除了你本人,其他人是聽不見的,我見有趣,就摸了幾張來玩。”至於是從哪摸的,怎麼摸的,自然是“管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柳夢璃適時地制止了雲天河高漲的好奇心:“
先別說這個了。”她指着一旁懸浮的藍色長劍,說道,“快看看那把劍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有點擔心……”這劍本身就不尋常,現在突然出現異象,必有蹊蹺。
中略。柳夢璃不知道該怎麼說清自己的直覺,她從最一開始就覺得那把冰冷異常的藍色長劍上有屬於某個熟悉的人的溫暖氣息,雖然極淺極淡,但那樣的氣息於曾經歷過死裡逃生的柳夢璃來說卻是銘心刻骨。但她也無法確定,只能說:“我……只是一種感覺,而且想想剛纔那把劍浮在空中的樣子,像不像指着某個方向呢?”
中略。柳夢璃想到慕容紫英今日的表現,心下實在不願給他多增煩惱,可是她隱隱覺得眼前之事十分重大,如果不想辦法弄清楚肯定沒有人能安心睡覺。她業已做出決斷,便只是提醒道:“還是多加小心爲好,這門派似乎有許多隱秘之事……”韓菱紗卻是神采奕奕,精神百倍,笑嘻嘻地說:“嗯,我最喜歡探秘了!走吧、走吧。”慕容紫英剛剛睡下沒多久,就有人猛敲他的房門。紫英皺了皺眉,還是起身問道:“是誰?”外頭的人說道:“慕容紫英,看守密室的弟子說有人動過裡面卷宗的痕跡!本門弟子無人敢如此膽大包天,想來定是你新收的那三個弟子所爲!”紫英聽來人聲音知道是自己的師兄,雖然對他如此武斷的評價心生不快,但他畢竟一貫尊敬前輩,便平靜地答道:“蒙元越師兄相告,慕容紫英定會調查清楚此事,如若真是他們所爲,再做定奪不遲。”如果不是的話,我一定也不會對你客氣。
等來人走後,他穿好衣服,背上劍匣,先去問守夜的弟子最近有無可疑人士潛逃,知道最近都很太平之後,纔去尋雲天河,結果敲門半天沒人開門,他想天河大概睡得很死,結果進門一看,已是人去屋空。慕容紫英心頭火起:“雲天河!半夜不在房中,跑去哪裡胡鬧!”他一想,“守夜弟子也說無人御劍離去……”這麼晚了,肯定也不會在密室,因爲現在那裡肯定是重重把守得一隻水蚊子都飛不進去,“莫非是……”他思索良久,一一在腦中搜索本門嚴禁弟子隨便進入的地方,採用排除法之後,答案呼之欲出——“禁地?!”慕容紫英頭上青筋凸顯:“以他們的放肆,闖去那裡自然也不稀奇,真是太過胡來!”我看你們根本就不想來拜師,完全就是來砸場子的,還非得拖我一起下水……
他一邊怒氣衝衝地往禁地方向走,一邊想到柳夢璃傍晚時說的那句“雲公子和菱紗都是不拘小節之人,心裡對師叔很是尊敬”他想,哼,前半句說得一絲不差,不拘小節?我看大節他們也不知道要拘啊!後半句完全是柳夢璃自己假想出來的,虧我還信以爲真了。他們那樣的人,居然還曉得要尊敬前輩?純屬扯淡。自打來了這兒以後,沒有一刻讓我省心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