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港島搞材料到大路,無論是不是走海,都需要外匯——這麼做的莫說是觸及高壓線了,怕是直接搞了個一炸炸一片的雲爆彈綁在身上,單是非法轉移資金這一項就能把人拉去打靶,現如今國家是多麼缺外匯,你還敢把人民幣帶出去,去兌換國家手中不多的外匯?
而走正規渠道就是笑話了,你沒有進口資質怎麼進口東西?即便給你資質外匯額度去哪搞?真搞得到這兩項還做個P的盜版啊,直接放個消息出去就可以躺着等人送錢上門了,這會兒國內缺資質和外匯額度的單位不是一般多。
名義上楚九章用的是聲像出版社這個名頭,但是沈鐵軍屁股下這攤子黃泥才洗乾淨,再加上他對於李小強幹的事兒並不陌生,飛快判斷出這小舅子是沒搞到計劃內的物資,或者是貪圖便宜想從外邊搞過來,真被人抓了現行那就是個大污點——雖然羊城會看在魔方的面子上把這個事兒按下去當做沒發生,可沈鐵軍是不會允許這種偷雞不成蝕把米情況的出現。
當然,最有可能的是楚大招真的沒有考慮過這個小舅子的事兒,說完後掛上電話的沈鐵軍探手摸住了她有些涼的小手:“說說怎麼回事?”
“九章,嗯,按照你說的那樣,並不適合做生意。”
感受着手上傳來的溫暖,楚大招白皙的面上閃過了些許無奈,看到沈鐵軍緩緩靠近探手進了衣服裡,換了個姿勢好方便他進入,悶聲道:“我想的是——等他結了婚,再看看他媳婦有沒有能力。”
“那你肯定是卡他的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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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指尖傳來的觸感,沈鐵軍緩緩的收回了手,他想起了由於被沈王氏剋扣零花錢而被沈大亮暗中收買的小六和小七,當然這個時候再追究下去有點煞風景,牽起了楚大招的手便鑽進了後房裡去。
在沈鐵軍看來,楚大招的想法有些太消極了,當然這也許是當局者迷的原因,因爲涉及到切身利益就會鑽入牛角尖,兩人在牀上胡天胡地後相擁在一起,他纔算是整理出了頭緒來:“你總是把九章關在廠子裡,這樣他永遠不會長大,嗯,成長,羊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你的弟弟,這樣在我看來就更容易嬌慣他,我以前不知道你對他的計劃,這些年的時間算是白費了,拋開計劃內的物資來說,現在做音像出版是賺錢——”
“嗯——”
懶洋洋的趴在沈鐵軍胸膛上,楚大招迷離的雙眼好一會才恢復了清澈,也許是感覺到回到羊城就會啓動分開倒計時,兩人在這些天便又黏糊在了一起,就好似去年纔在一起那般,聽到後開了口道:“你不知道,那邊很亂,現在他三點一線的不會有別的活動,其實大哥那個生意很不錯,單就投入和收益來說,可以稱得上是暴利。”
沈鐵軍笑了,他上輩子就是開遊戲廳的,算得上和這時的沈大亮半斤八兩,不過是後者的規模比他上輩子大的多,當然獲利也就豐厚的多,不說錄像廳單說那桌球案子一天便能收個十幾塊,一杆三毛錢看似不多,會打的也就打個十來分鐘,不會的幾分鐘就結束了,長則三四個月,短則兩個月就回了本,剩下的都是賺的,因爲羊城這會兒不缺人。
兩毛三毛的消費看似不低,那也要看和什麼對比,對於動輒五毛六毛甚至上塊的電影票和有錢也不一定能進去的舞堂茶座來說,還是大多數人能夠消費的起的,當然這種魚龍混雜的場所,少不了強力人物的坐鎮。
現在整個羊城範圍內來說,比楚九章強力的人不會太多,紅蓮哥斯拉般的楊三已經被他引的把目光投向了港島,去掉這個最大個頭的存在,沈鐵軍便感覺自己的想法還是不錯的:“不行就讓大哥和九章合夥去重新開起來,但是要保證裡面不能有亂七八糟的東西,否則還不夠人家折騰的。”
趴在沈鐵軍胸膛上的楚大招眨了眨眼,嘴角露出了個笑意拿起指甲在他胸口上畫了兩下,便探手順着胸口滑了下去,兩人認識到現在算是五年的時間,她也從當時回城的小知青成長爲了上位者,沈鐵軍這麼些年來幾乎是沒有幫助親戚的行爲一直讓她很好奇,現在終於到了解開謎底的時候,手上輕輕的活動着開了口:“現在沒問題了吧?”
“別搞那些玩意就行。”
沈鐵軍有些意亂神迷,腦海中才浮現出某個念頭的時候,轉瞬間便被潮涌的感覺衝散,整個房間內也就陷入了某種韻律之中,直到第二天一早被人叫醒,才發現時間已經到了八點多。
往日中的飯點已過,沈鐵軍這天並不是沒事兒,相反的是這天對他和楚大招來說可以算的上是個重大的日子,起來後看着時間,連忙拿起了電話開始要車:“天街288號用車,需要等多大會?”
“抱歉,所有車輛都在運營中,您能稍等嗎?”
話筒裡的聲音讓沈鐵軍皺起了眉頭,徑直掛上電話旁邊正紮起長髮的楚大招看了過來:“怎麼?沒車?要不用接待辦的車?”
“不行,咱們今天是以晚輩身份上門,用接待辦的讓人家怎麼想?”
沈鐵軍說着拿起了電話,開始飛快的播了個號碼,很快就聽裡面傳來了個聲音:“四初衚衕,你找誰?”
“我找李雷,他在家嗎?”
試探着問完,沈鐵軍就聽話筒裡傳來了個吼聲:“大雷,大雷,有人找你!趕快!”
懸着的心微鬆,沈鐵軍是真不想用摩托車帶着楚大招出門,不說現在外邊呼呼的北風,便是讓人在路上看到她就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上次那個跟蹤自己的美聯社記者是差點跟到了家門口來,正想着間話筒裡傳來了個聲音:“喂,哪位老闆?”
沈鐵軍眨了眨眼,看樣子這貨路子還挺多,飛快開口道:“我是沈鐵軍,現在要用你的車,馬上來天街288號!”
“這——就是你找的車?”
半個小時後,陪着沈鐵軍匆匆吃過早飯的楚大招看到拉達轎車,又從裹着綠色軍大衣的李雷臉上掃過,發現他手上還拎着東西,當即看向了旁邊的沈鐵軍,後者下巴一擡開了口:“這個是——你順路又趕了個早市?”
“那哪能?你都火燒眉毛了讓我過來,我還去趕個集?這是我奶奶做的奶油餑餑,就是點心,送來給你嚐嚐。”
李雷說着將手上的牛皮紙往前一遞,目光在楚大招臉上掃過,開口道:“你摸摸,這還熱乎的呢。”
“哦,好,不錯。”
沈鐵軍接過後看了看兩大包的縫隙,鼻頭間便飄過了陣奶香味,手上也能感覺到騰騰的熱意,當即點了點頭道:“好,那替我謝謝你奶奶,咱們先趕路吧。”
“好,好!”
李雷不知道這倆要去哪裡,只得給王亮打了個眼色,後者連忙拉開了車門,楚大招點了點頭捂着腦門上的紗帽進了車裡,沈鐵軍先是將手上的點心遞給她,人才鑽了進去,看着車門關上開口道:“走吧,趕快,這都要晚了,正好把這個玩意帶給你梅叔叔。”
楚大招摸不清沈鐵軍和前面兩人的關係,所以頭上的紗帽也沒摘,任由帽檐不時蹭着沈鐵軍的頭看他也忍住沒開口說,便默默的點頭算是做了迴應。
聽到沈鐵軍報上的地址,原本還想說點話活躍氣氛的李雷登時閉上了嘴巴,心裡頓時七上八下的開始回憶自家奶奶沒用什麼擱壞了的原料纔是,他這正滿腦子漿糊時便聽到身後的沈鐵軍開了口道:“哦,沙琪瑪應該也是餑餑。”
“沈主任你說的是。”
李雷陡然想起昨天的奶油桶好像沒蓋好,可別讓人吃壞了肚子,心中也就有了些鬱悶,怎麼會趕這麼巧,那家院子門口可是有大兵站崗的,要是吃壞了肚子——
“李奶奶的餑餑是我們那做的最好的,以前逢年過節的時候就會做一點,可以前那時候是沒原料,現在倒是有原料了,可身體又不允許了,沈主任你說的薩其馬在往年叫搓條餑餑。”
王亮絲毫沒有發現李雷的反常,而是衝着沈鐵軍科普起薩其馬的來歷,不想後者聽了便是張開口道:“身體不行可以找人做啊,聽你說李雷奶奶的手藝還是祖傳的,這就算是有了牌子——”
“牌子?有招牌啊,我奶奶的父親就是民初永興齋的大師傅——”
李雷慢騰騰的開着車,滿臉自豪的說完纔想起來重點,頓時搖了搖頭道:“可惜我奶奶沒學多少——”
“有多沒少,那是曾外祖父,哦,前面,就是那個站崗的,要不在這停吧?”
沈鐵軍一句話沒說完,車子已經拐進了後海邊上一家衚衕裡,不遠處的衛兵飛快看了過來,便連忙讓車子停下想開門,不想怎麼開都打不開,副駕駛上的王亮擡起巴掌啪的拍在了門上,沈鐵軍這才把門打開下車,下意識的往後看了眼便是一愣,只見一個裹着個紅色呢子大衣的女人正騎着自行車過來,仔細一瞅發現還是熟人,眨了眨眼之際就聽車裡的楚大招開了口:“看什麼呢?”
“哦,沒什麼!”
沈鐵軍下意識的說了,頓時心中警醒這話說錯了,探手扶着楚大招的紗帽讓她下了車,抱起了還帶有溫熱的餑餑開口道:“嗯,前天去接小五時認識的派出所指導員,車琴?”
“噢。”
下了車從垂着的黑紗縫隙中望去,楚大招一雙略帶英氣的眼睛掃過已經到了面前的女人,轉頭開始整理自己的裙子,她這次過來處處擺出了晚輩的身份,然而想着自己和沈鐵軍的關係,最後還是選擇了英國貴族們的裙裝,唯獨是沒有化妝——
“哦,沈主任。”
隨着距離拉進,車琴飛快的下了車子,衝着雙手捧着點心的沈鐵軍打起了招呼,一雙波紋盪漾的眸子越過他精緻的領口看向遠處的黑帽女人,冰冷的臉上扯出了個笑:“走親戚?”
“嗯,車指導現在下班了?”
沈鐵軍下意識的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車琴目光從他手腕上一掃而過開口道:“剛纔去了趟親戚家,這不才回來,行,那就不打擾你了,走了。”
“嗯,慢走。”
沈鐵軍目送車琴越過拉達車遠去,鼻尖飄過陣淡淡的雪花膏香味,衝着車裡的李雷開了口道:“我們應該不在這裡吃午飯,你們要是沒事兒的話11點在這裡等着,要是等半小時沒人就14點再來等半小時,費用記賬。”
“好的,沒問題!”
李雷掃着前面的衛兵應下,沈鐵軍當時租下他後便給了定金,只是沒接幾次便被停了職也就沒幹下去,一直到今天才又找了他,知道這位是真的不差錢,擺擺手慢慢倒車出了衚衕。
“走吧!”
沈鐵軍轉身看着默然而立的楚大招,兩人一前一後的到了前面衛兵處開了口:“我是沈鐵軍,麻煩你通報下。”
鋒利的三棱軍刺泛着刺眼的白芒,衛兵點了點頭進了大門,很快一個穿着中山裝的男人走了出來,面白無鬚的國字臉上一雙眼睛好似直入人心,鼻樑上架着副黑眼鏡,衝着沈鐵軍呵呵就笑:“果然聞名不如見面,鐵軍你好,我是何毅,梅老正在裡面呢。”
“噢——”
沈鐵軍直勾勾的瞅着眼前的人,竟是好半晌沒有回過神來,他是想過有可能碰上這位,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交集,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的轉了身,衝着正透過黑紗的楚大招挑了挑眉毛,飛快開口道:“大招,這是——何叔叔。”
“何叔——”
一雙充滿英氣的柳眉下面,泛着好奇的眸子掃過眼前的男人,楚大招還是第一次見到沈鐵軍這麼失態,不由的對面前這位的身份有了莫名的期待,然而隨着沈鐵軍進了院子見過梅老,再沒人說起這位的身份來。
“鐵軍有心了。”
到了屋裡分開落座,梅老瞅着桌子上打開的兩份點心,面上的笑容是愈發的和藹,說着一指旁邊的男子開口道:“路生還說你肯定會拿些洋玩意來,何毅說應當是水果,我說你可能會帶首詩——呵呵,咱們都沒猜着!”
“梅老,還是何毅同志猜的準。”
郭路生面上帶着淡淡的笑說了,轉頭看着服務員將茶杯擺上後撤下了點心,開口道:“鐵軍,楚小姐,請用茶。”
“謝謝郭秘。”
楚大招的帽子已經摘下讓服務員拿走,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隨意的披在肩上,將白皙的瓜子臉襯着更加的白,脣紅眸黑的好似大家閨秀,她自然認識這位在羊城時就見過的秘書,梅老頓時看的點了點頭,不知想到了什麼,開口笑道:“咱們上次見面,還是在羊城的時候——”
“那時您的鬢角還沒全白——”
楚大招一雙眼睛在梅老面上落下,便發現了老人花白的鬢角,接着一雙杏眼眨了眨,面露嬌憨之色道:“我記得前兩天看時,還是黑的——”
“呵呵,那是染的~”
梅老頓時被逗樂了,望着旁邊的沈鐵軍又開了口:“你們倆都不錯,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一定要好好的。”
楚大招下意識的看了眼沈鐵軍,後者飛快開口道:“謝謝,我們決定今年去羊城過年,正好我母親也在那裡——”
“唉,媽,我還沒吃飯呢,我得先吃點東西——”
沈鐵軍的話沒說完,院子外邊傳來了個半大的聲音將他的話壓過,何毅則好似沒聽到似的開了口道:“羊城是個好地方,就是那邊情形不容樂觀。”
何毅說的好似不在意,梅老也在瞅着門外好似在看先前說話的人,郭路生則到了門口往外瞅去,只有沈鐵軍卻是聽的起了層白毛汗,單就這間屋裡的諸人來說,他的級別是最低的,楚大招怎麼說也是外商的身份,她在大環境上的位置來說差不多和他一樣,都是豎起來的旗幟。
沈鐵軍是恢復高考後教育方面的旗幟。
楚大招是改開後對外展示招商引資的旗幟。
雖然在上面眼中兩人是一體的,然而還需要單獨把兩人叫來,由何毅親自給他們說那邊情形不容樂觀,更何況沈鐵軍馬上就要到羊城佈置對港股的狙擊計劃,可以想見的是那邊在未來的一年裡,應該不會是太平了——但是改開屬於大勢所趨,不會停止!
沈鐵軍的信心是有些膨脹,可也沒想着自己能一翅膀把改開也給扇沒了,扯了下領口的領帶,將諸人的目光吸引過來後開了口道:“以前我和人私下提起改開,絕大多數人都會想着怎麼去改,而不會去說爲什麼要改,好像大家不約而同的忽視了這個問題,也或者是在迴避這個問題帶來的問題。
那就是現有的條條框框已經無法滿足目前人們的需要,這個時候就得有些人出來打破這個條條框框,然後再製定新的條條框框出來,所以我認爲改開就是個打破和制定的過程——”
沈鐵軍的話說完,整個屋裡面也就靜到落針可聞,何毅大臉上的好奇愈發濃重,他沒想到自己只是打個預防針而以,竟是聽到了這麼個說法,便感覺這話應該是沒說完的:“你想說的是?”
“我想說的是改開就是從違法開始的,這並不是說我在爲自己洗白,蘇省的烏縣革委會主任是第一個允許老百姓在馬路邊擺地攤賣東西的,按照法律規定這位主任下半輩子就可以靠着八大兩活了,然而他見到擺攤的人風吹雨打的還要幹,現在又搭了個棚子——”
沈鐵軍並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然而今天他和楚大招是以晚輩的身份過來的,這麼個難得的機會不說出來,那也不符合他的性格:“人不可能不犯錯,吸取教訓再來就是,羊城那邊是因爲沒找到根子上,海上的東西進來總是要發往外地的吧?現在這個時候汽運站和火車站把住了,這個口袋也就扎住了。”
調查結束,沈鐵軍對於羊城發生的事情也不再是霧裡看花,有些事情還都上了內參,距離1981年年初政務院下的文件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羊城地面的情形依然如舊,這就不能不說是重心沒找準,以至於何毅當面說了出來。
自從當時組建網點讓楚大招一路往北,沈鐵軍打的算盤便是降低運輸成本,這年月可沒有上輩子各種物流公司啥的,全國範圍內只有汽運和鐵路這倆選項,從人們的出行到貨物的運輸就沒其他的選擇,現在羊城有扎不住口袋的趨勢,那也只能說明是人家的關係都打通了,那麼解決這個問題也好辦的很:“控制住物資流出的通道,就會造成積壓導致犯罪分子的違法成本加高,然後再大力打擊違法犯罪的手段,這個時候我感覺也就差不多了,主要還是能不能執行到位的因素——”
沈鐵軍剩下的沒說,然而在座的可是都知道他在說什麼,這年月要是讓畢業的大學生自己選單位的話,刨去中央各大部委以外,絕大多數的人都會選擇俗稱鐵老大的鐵路系統。
無他,鐵老大之所以被人們親切的稱呼爲鐵老大,不光是說資格足夠老,老到建國那會兒直屬於軍委管轄,後來改爲鐵道部也帶着軍方背景,畢竟這個時候的軍事編制裡還有個部隊名字叫做鐵道兵。
至於大就更好理解了,因爲只要共和國有的相關單位,這個系統裡面統統都有,不說什麼公檢法醫院學校這些,便是電視臺也有,真正社會中的社會,國中之國。
而由於其相對封閉的獨立性,地方上的一般人平時連門都摸不到,當然要是真能打通這個關礙,那麼就屬於在家躺着收錢的範疇,這是連楚大招都知道的常識,也就不要說是在座的其他人了。
何毅默默的點了下頭,開口道:“對,這樣纔算是雙管齊下,要不然只是滿大街的抓,治標不治本,不過鐵軍你這個想法有點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