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陽草加雄黃酒, 會不知不覺要了一個男人的命。”傲雲素素吐出真相,“我這次到雲霧城帶了幾壇雄黃酒過來,果然不出意外地, 大大咧咧的薛剛分了幾罈子給其他人, 而滄海明月與滄海鋆也按照我的設計, 都飲下了雄黃酒, 然後我又在珠珠和鋆鋆的皮毛上撒了些蝕陽草的香料。不過可惜, 滄海明月逃脫了,但是滄海鋆......命不久矣。”
“你說什麼?”水清淺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裡瞬間就亂了套, 她慌慌張張地搖晃着傲雲素素的肩膀,不接受這個事實, 她的夫君也命不久矣了麼?
“你的心真狠!”雲雪嘲諷的“誇讚”她, 拉過水清淺將她護在懷裡。
“我是有苦衷的, 若不這麼做,他們是不會放過薛剛和黎兒的。”傲雲素素面色蒼白, 額頭上沁出大滴大滴的汗珠,看似很痛苦的樣子,她猛然間吐出一口鮮血,撫着胸口說道,“我很自私......而且......罪孽深重......一命換一命......都......結束了。”
“羅素姐姐!”水清淺被嚇到了, 畢竟是曾經的親人, 心有不忍, 她急忙跑過去將她扶到椅子上, “你怎麼了?”
“我來時......服了毒藥。”傲雲素素艱難地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和一張羊皮卷, 喘息不穩,“這封信交給......給薛剛......就說我......有負於他......望他以後重新......找個好女人......跟黎兒都好好的......這張地圖......對你們有用......噗——”又是一口鮮血涌出。
“羅素姐姐, 你真傻!”水清淺見她這樣子,心一軟,鼻子一酸,她只是個被命運擺佈的可憐女子罷了,“也許滄海鋆的毒可以解呢?也許薛剛會原諒你呢?你爲什麼這麼傻?你何必要這麼做?”
“水兒,你別傻了,那根本就算不上毒,所以無藥可解。”雲雪突然在一旁開口了,殘酷地道出一個事實,“雄黃酒本身就是一種解毒劑,但是跟蝕陽草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就會在男子體內生成一種特殊的物質,這種東西會慢慢腐蝕男子的元氣,日復一日的,讓他在不知不覺間耗盡精力,最終衰竭而死,初期症狀會莫名其妙地暈倒,就算是宮廷御醫也診斷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認爲他是操勞過度而暈厥......”
“真的就......無藥可醫了嗎?”水清淺懷着最後一絲希望看着傲雲素素,期盼奇蹟的發生,但殘酷的是——
傲雲素素愧疚地點點頭,打破了她的幻想:“水兒,大錯已經......鑄成......我罪有......應得。”
水清淺腦袋裡“嗡”的一聲,雙腿一軟就要跌倒在地,雲雪及時扶住她,摟着她坐下來,擔憂地詢問:“水兒,你還好吧?”
“我沒事,事已至此,他生我生,他死我死,閻王殿上我們做一對鬼夫妻!”水清淺臉色蒼白,“滄海鋆他......還有幾天的壽命?”
“多則七七四十九天,少則五五二十五天。”雲雪心有不忍,但還是道明瞭事實。
“一個月?也就是我生辰的前後?”水清淺苦笑,這樣也好,那自己就先走一步吧,奈何橋上等着他,反正先走的人比較幸福,他那麼愛她,就讓他來承受那份多出來的痛苦吧!
“水兒,雪姑娘,一會兒......就有人來......接你們......這張地圖......你們一定要......收好了。”羅素把羊皮卷連同書信一起塞給水清淺,接着說,“若是見到......薛剛......一定要幫我......轉告他......我愛他......我不想留給他......的只有欺騙......和利用......至少要讓他知道......我是真心待他的......跟他在一起的......三年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日子。”傲雲素素說完,閉上眼睛,栽倒在桌上,沒了聲響。
“羅素姐姐!”水清淺撲上去,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雲雪還算是比較冷靜,將手指放到傲雲素素的鼻孔下試了一下,鬆了口氣:“水兒,她沒事,只是睡過去了,我們將她扶到牀上去吧。”
“嗯。”水清淺擦擦眼淚,跟雲雪一起將傲雲素素扶到牀上,給她退下外衣,意外地發現她腰間別着一個荷包,她們可不認爲那裡面裝的是錢。
“消血散,可以消除血腥味。”雲雪打開看了看,拿過來灑在房間各處,頓時血腥味淡化了不少,若是這味道引來了外面巡邏的守衛,那就麻煩了。
“雪姐姐,你以前學過醫術嗎?”水清淺好奇地問,她是怎麼知道這些東西的?
“你也知道,我有輕微的哮喘,所以在雲莊閒得沒事的時候,就翻翻醫術,學了個皮毛。”雲雪淡淡的一笑。
“那你現在好些了嗎?”水清淺關心地問。
“嗯,最近一直沒再犯過,好多了,水兒不必爲我擔心的。”
“那就好。”水清淺鬆了一口氣,拿來毛巾給傲雲素素擦乾淨臉,看着她的睡顏感慨萬千,“說到底,她也是個可憐人罷了!”
“水兒。”雲雪喚了水清淺一聲,欲言又止,“我不想回滄海,我要留在這裡。”
“爲了傲雲煥?值得嗎?”水清淺不敢苟同,傲雲煥那種人渣不值得雲雪爲他付出那麼多。
“我喜歡他,就值得!”雲雪無悔地說道。
“雪姐姐,你明知道傲雲煥不喜歡你的,你都考慮清楚了?”水清淺還想再勸。
“嗯,我所求的不多,只要能夠陪在他身邊,我就很知足了。”雲雪還是執着地要留下來。
“那好吧。”水清淺妥協了,“雪姐姐,若是你將來改變了主意,隨時都歡迎你回來,滄海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
“好。”
吹滅蠟燭,室內陷入一片黑暗,兩位女子閉目養神,等待意料之中的“客人”。
黎明前的黑暗,人一天當中最放鬆的時刻。突然從房頂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水清淺與雲雪相視一眼,心道,來了。
澹臺銘和滄海錦閃到屋內,扯下面巾,一臉笑意地看着她們。
“澹臺!”水清淺捂住嘴巴,驚喜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跟澹臺銘多久不見了?兩年?還是三年了?還是更久?
“清兒,別來無恙。”澹臺銘臉上的笑容更深了,見到佳人,勾起久遠的回憶,不自覺地出了神。
“好了好了,現在不是廢話的時候,有什麼話出去再說吧。”滄海錦眼看苗頭不對,當即插話打斷他們的“深情對望”,這件事若是被小就知道了,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交代。
“弟妹,雪姑娘,你們趕快收拾收拾,我們現在就走......咦?牀上那人是誰?”滄海錦的眼光瞥見牀上有人,警惕地上前,欲要查看。
“六哥。”水清淺攔下滄海錦,衝他搖搖頭,“她是傲雲素素,也就是——羅素。”
“羅素?”滄海錦想了想,瞬間恍然大悟,“都是她乾的?”
“嗯,但是薛剛毫不知情,我不希望......”
“好,六哥答應你,絕不把這件事傳揚出去。”滄海錦保證。
水清淺又看向澹臺銘,澹臺銘當即點頭:“清兒放心,我也會守口如瓶。”
“好了,不管她了,我們快走。”滄海錦招呼大家行動,但是——
雲雪杵在原地,不爲所動:“平王、澹臺將軍,你們帶水兒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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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姑娘你怎麼......”滄海錦不明所以。
“六哥,你別問了,我都勸雪姐姐好半天了,但她硬是要留下來,我們不要強迫她了。”水清淺附到滄海錦耳邊小聲地說,“雪姐姐喜歡傲雲煥。”
“哦,這樣啊。”滄海錦瞭然地看着雲雪,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遞給她,“雪姑娘,將來若是遇到什麼難處,它或許能幫到你。”
雲雪收好玉佩,真誠地道謝:“謝謝!”
“雪姐姐!”水清淺跑過去抱住雲雪,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若是將來有機會,我們再......”
“會有機會的,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雲雪安撫着水清淺,幫她擦掉眼淚,催促道,“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澹臺銘與滄海錦上前,一左一右將水清淺護在中間。
“雪姐姐,保重!”水清淺話落,三人已經消失在原地。
出來行宮不遠,有一間不起眼的民房,水清淺眼尖得看到了浮月丫頭,高興地撲過去:“浮月,浮月!”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浮月眼眶通紅,緊緊地摟着水清淺,一直以來的擔心瞬間化爲烏有,自責地說道,“小姐,他們有沒有爲難你?你有沒有吃苦?有沒有受罪?”
“沒事沒事,小姐我好得很,不用自責了哈。”水清淺調皮地拍拍浮月的臉頰,叫她放心,“安啦安啦,不準哭嘍。”
“打住打住,回去以後你們主僕有的是時間互訴衷腸,但是眼看天就亮了,我們還是先來商量商量怎麼逃出去吧。”滄海錦揉着發疼的眉頭,抱怨,女人果然都很麻煩,尤其是他的暗香,更加麻煩!
“我這有一張地圖,大家來看看。”水清淺拿出傲雲素素給她的羊皮卷,鋪開來研究路線。
“她給的?”澹臺銘疑惑地問。
“嗯。”水清淺迴應一聲,不再言語了。
“這條密道直通怒江水岸,我們能不能走這裡?”浮月指出地圖上的一條密道,提出建議。
“不行,太冒險了。”滄海錦一口反駁,“密道里個個關卡都有人把守,一旦我們不小心驚動了他們,那真的就叫天不應、入地無門了。”
“守城士兵會對出城的人一個一個地進行盤查,就算是帶着人皮面具也會給你扒拉下來,如果是貨物馬車之類的,還要一件件搬下來仔細確認,根本就是插翅難飛。”杜繼南眉頭緊鎖,進城的人員就沒有那麼嚴格的盤查了,這也是他們輕而一舉地進入穆烏城的原因。
“你們不是都會輕功嗎?飛出城牆不就行了?”水清淺白癡地問了一個幼稚的問題。
“現在可是大白天,衆目睽睽之下......你想驚動傲雲煥?”滄海錦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水清淺。
“那就等晚上好了。”水清淺不以爲意地說道,一天的時間她還是等得起的。
“你以爲你消失了一整天,傲雲煥會發覺不出來?”澹臺銘又問。
“呃,是啊,那怎麼辦?”水清淺無辜的看着他們,叫他們想辦法。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就等在這裡。”滄海錦突然做出了決定,“我們就等傲雲煥發現睿王妃失蹤的那刻,那時候他必然心裡大亂,肯定會調走大批人馬出去尋找,這時的行宮守衛是最脆弱的,我們趁機溜進去,然後——”滄海錦說着,指指行宮的西北方。
“向西北出了行宮,有一條密道,我們進去繼續往西北走,只要順利通過兩個關卡就立即出來,出來之後就是穆烏城的外面了。”澹臺銘看着地圖,說出了下文。
“向西北?豈不是越走越遠?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水清淺皺着眉頭。
“清兒,這是唯一的辦法,只要出了穆烏城,一切都好說。”澹臺銘勸道。
“那好吧。”水清淺憂心忡忡地妥協了,她只剩七天的壽命了,還來得及見滄海鋆最後一面嗎?
想到滄海鋆,水清淺的心裡更不安了:“睿王怎麼沒來?”
“弟妹,別擔心,小九好着呢,他就是太緊張你了,這一緊張過度就暈倒了,睡一覺就沒事了。”滄海錦“好言相勸”,殊不知越勸越糟!
“是麼?”水清淺不知想些什麼,“那就好,他沒事就好......”
“好了,大家先在這裡休息,等一下天大亮了,我跟繼南出去買點吃的,順便備足以後幾天的乾糧。”滄海錦做好安排,一切只等那個時機的到來了。
“珠兒,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哪點不如他,你爲什麼不喜歡我?”
“珠兒,珠兒......”
......
行宮之內的書房,傲雲煥睡得極不安穩,胸口的疼痛迫使他從睡夢中驚醒。
“皇上,天色還早,您再睡會兒吧。”茲倫見傲雲煥醒了,上前扶着他重新躺下,又幫他蓋好被子。
傲雲煥看看天色,打算多睡會兒,但腦海中總是浮現水清淺拿匕首刺向他的那一幕,他痛苦地嘶吼,最終不堪忍受得睜開了眼睛,然後起身出門了。
“皇上您要去哪?”茲倫跟在他旁邊,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去看看她。”傲雲煥不管不顧地朝着雲雪的房間走去。
牀上的傲雲素素眼皮子動了動,慢慢地悠悠轉醒,看着眼前的帷幔發呆了好一會,才終於反應過來:“我還活着嗎?”轉過頭,看見雲雪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她下牀來,拿過一張毛毯給雲雪披在身上。
“嗯,呃......”雲雪被身後的動靜驚醒,回過頭看見傲雲素素,“你醒啦。”
叩叩叩——叩叩——
“誰啊?”雲雪心裡直跳,故作鎮定地詢問。
“是我,珠兒醒了嗎?”傲雲煥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雲雪一驚,慌亂之餘打碎了一個茶杯,“啪啦”一聲也驚動了門外的傲雲煥:
“珠兒,珠兒,你怎麼了?我進去了。”傲雲煥說完就要推門而入。
“不行!”雲雪一急,大聲吼叫,稍後又覺得不妥,放軟了語氣說道,“你也知道水兒恨你,你剛剛嚇到她了,她暫時還不想見你。”
傲雲煥沉默了,失落了:“珠兒,你連一句話也不肯跟我說嗎?”
怎麼辦?水兒剛走沒多久,不能叫傲雲煥這麼快就發現了,拖得了一時是一時。雲雪急得團團轉,這時候傲雲素素拉住她的手,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小聲說道:“放心,我能搞定,你去開門吧。”
雲雪想起她的特技,頓時放心了不少,穩了穩心神,打開了房門。
“吱呀”一聲,傲雲煥進來了,看到一頭散發、僅着中衣、拿後背對着他的“水清淺”,痛心不已:“珠兒,你就這麼不想見我?”
“明知故問。”
傲雲煥不知說什麼好了,盯着她的後背,越看越痛心,越看越不甘,突然就要上前去轉過她的身體,叫她正眼看看自己,但是——
“你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咬舌自盡!”
一句話,成功地止住了傲雲煥的步伐,他呆在原地不敢再動,一時間室內沉默不已,只聽得見三人喘氣的聲音。
一絲微不可察的血腥味傳入鼻翼,傲雲煥心裡大驚:“珠兒,十七是不是傷了你,你流血了?”
“沒有,我就是......來......來葵水了。”聲音羞惱,似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哦,哦哦哦,那我......那我派幾個丫鬟......給你準備些......東西。”傲雲煥臉頰發燙,不知如何是好,最終紅着臉落荒而逃了。
“咣噹”一聲,雲雪關緊房門,懸着的一顆心徹底放了下來。
傲雲素素臉色蒼白,終於忍耐不住噴出一大口鮮血,朝身後倒去。
“薛夫人!”雲雪急忙上前,慌慌張張地查看,“你還好嗎?”
“我的......時間也該......到了......只希望水兒......能......能......”傲雲素素說到這,疲憊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