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府滿地打滾的家丁緩過了勁來,心知今日這小姑娘必得到了高人的相助,他們討不了好處,於是起身上前,架起了澹臺銘,打算回府找都尉大人告狀去。
“慢着!”水清淺一聲呵斥,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我找他還有事,放下。”
澹臺府的衆家丁無奈,只好將小公子放下了。
水清淺踱步走到澹臺銘面前,煞有介事的說道:“既然我是缺德之人,若是不做點兒缺德的事,還真是有失身份。”水清淺語不驚人死不休。
咳咳——
呃——
茗品軒的衆人包括澹臺府的家丁,都被雷了個外焦裡嫩。
“小娃娃,你想怎麼樣?”澹臺府的一個家丁緊緊護着自家的主子,生怕這小姑娘要做出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情來。
“哎呀,不要那麼緊張嘛,只是做一些配得上我身份的事情,安啦安啦。”水清淺“友善”地安慰着他們,一臉的溫柔無害。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更糟,衆家丁只感覺頭上烏雲壓頂,背後涼風陣陣。
“薛叔叔,水兒有點事情需要您的幫忙。”水清淺提高聲調,但並未轉身,對着隨她一同前來的薛剛呼喚一句。
瞬間,衆人只覺耳邊一陣風兒吹過,眼前一晃。待定睛一看,原本站在角落裡的一名護衛,這時候已經站在了水清淺的身邊,他劍眉星目,國字臉,高鼻樑,盡顯一身正氣,剛正不阿,看樣子必是一個練家子。
難道方纔出手將澹臺府家丁打得滿地找牙的人就是他?衆人心中疑慮,紛紛猜測着薛剛的來歷。
薛剛聽到水清淺的召喚,不由得苦笑,在水城的日子,他可沒少幫着她捉弄人,漸漸地連他自己都被這位小祖宗帶壞了。這些事情可千萬不能被星邏帝知道了,否則定會把他調離小姐的身邊,他纔不要離開這麼可愛招人喜歡的主子呢。
“水兒有什麼事?”薛剛俯下身子,柔聲問着他的小主子。
“薛叔叔,對面醉仙樓裡餵豬的泔水,麻煩薛叔叔買下幾桶馱過來。”水清淺看到門對面就是水城最大的酒樓,眼前一亮,計上心來。
這小祖宗要幹嘛?薛剛的心裡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給這隻......”水清淺指着被家丁護在懷裡的澹臺銘,“還有這些只,洗洗澡啊。”她又用手指掃過澹臺府的所有家丁,扔下一枚炸彈。
“你——”衆家丁氣結,他們平日裡跟在澹臺銘身邊,吃喝用度一直是不錯的,今天這個才兩歲的小娃娃竟要讓他們泡泔水,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看看他們是誰的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娃娃,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們澹臺府的人可不是你能欺負的起的。”話落,一個家丁站了起來,欲上前拿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給她點兒顏色瞧瞧,教她明白這水城是誰家的天下。
“砰”一聲,家丁倒地不起。
薛剛自然不是吃素的,只一招就將他撂趴下了,其他人見此,縮了縮脖子,再不敢上前。
“薛叔叔,水兒請您幫的忙記得要快哦,一會兒還要回陶然閣呢!”水清淺無辜的提醒着薛剛。
“是,小姐,很快的。”薛剛對小主子向來是唯命是從,他對着角落裡帶來的兩名護衛招招手。
暗衛領命而去,不一會兒,茗品軒的大門前就出現了幾桶泔水,暗衛在衆人的目瞪口呆中,將那幾桶泔水擡了進來,一時間,刺鼻的餿味把原本清香四溢的茶香衝了個一乾二淨。
水清淺手捂口鼻,好看秀氣的眉毛皺在一起,心道這個味道還真真是難聞。
澹臺府的家丁見此,紛紛傻了眼,難道今天他們要交代在這裡了?看着眼前的木桶,慘白了臉。躲在家丁懷裡的澹臺銘,雖然沒看見那令人作嘔的東西,但光是聞着那刺鼻的氣味,就把他嚇紅了眼,他此刻在心裡呼喚着他的爹爹,快點來救他。
“唔,薛叔叔......”水清淺捂着嘴,好不容易喚來了薛剛,朝他擺擺手,意思是趕緊將這些難聞的東西擡走,她實在是忍受不了了。
薛剛忍俊不禁,要擡進來的是她,要擡出去的還是她,真是有夠折騰人的,無奈又命人將這嘔人難聞的東西擡出去了。
不一會兒,待茗品軒又恢復了陣陣清香,使得水清淺的心情好轉,看着眼圈通紅的澹臺銘,一臉的算計。
“喂,那隻澹臺那個誰,咱倆打個商量唄。”水清淺亮出甜甜的嗓音,活像個可愛的小天使,對着澹臺銘眨着黑亮的眼睛。
“你要幹嘛?”澹臺銘紅着眼,孩子氣地問道。
“你做我的小弟吧,今天就放過你。”水清淺說出了心裡的算計,貌似這隻叫澹臺什麼的很有背景的樣子,收他做小弟應該不吃虧。
“不要!”澹臺銘一口拒絕,想他澹臺府的小少爺,堂堂男子漢,他纔不要給個女娃娃當小弟呢。
“當真不要?”水清淺眯起了眼睛,她看中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手的,這隻澹臺什麼也一樣,他休想逃出她的五指山,“做了我的小弟,以後老大我會處處罩着你的,若是不答應,那方纔擡出去的東西......”水清淺先誘惑後威脅,絲毫不覺得她此時的形象,跟個逼迫良家婦男的女土匪沒什麼兩樣。
“我......我還是不要。”澹臺銘死不上鉤,但這次的語氣明顯的弱了下來,八成是想到了剛剛那令人難受的東西。
水清淺也不氣餒,轉變策略,對澹臺府的家丁說道:“怎麼,你們也不勸勸你們家少爺,難道非要我做出些配得上身份的事情來?”水清淺“友好”的提醒着他們。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絕對的威脅。
澹臺府的家丁一個機靈,紛紛識時務的倒戈投降,安慰起自家少爺來。
“少爺,正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且依她一次又有何妨?”
“對啊,少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他日少爺定會東山再起的,到時候再一雪前恥......”
......
澹臺銘聽着聽着,漸漸的心軟了,心想大丈夫都能屈了,況且他這個小孩子,沒什麼不能屈的,便咬牙答應了。
澹臺銘想通了,來到水清淺面前,朝她一抱拳:“好,水清淺,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小弟了。”
一諾千金,7歲的澹臺銘當着茗品軒衆人面,認了年僅2歲的水清淺爲老大。
“嗯,這纔對嘛,澹臺那個誰......”水清淺如願以償地收到了小弟,開始發表豪氣宣言了。
“澹臺銘,我叫澹臺銘。”澹臺銘打斷她的話,鄭重地告訴水清淺自己的名字,他直視着那雙黑亮亮的眼睛,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一雙眸子了。
“哦,澹臺銘,我記住了。”水清淺此時心中豪氣沖天,“澹臺銘你放心,既然你做了我的小弟,那我今後一定不會虧待你的。你跟着老大混,老大保證你整天吃香的喝辣的,看誰不爽先教訓了再說,橫行無阻,爲所欲爲,坑蒙拐騙,左擁右抱,打家劫舍,魚肉鄉里......”
“唔——”
薛剛趕忙封住這小祖宗的嘴,以免她再說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來,真不知道她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歪門邪道。同時暗想,他要儘快給九皇子傳去消息,好好“彙報彙報”這位小祖宗的平生事蹟,以免他們尊貴無比的傾國公主在歧途越陷越深。
茗品軒內的衆人倒是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畢竟水城民風淳樸,治安一直很好,所以根本沒把水清淺小姑娘的“壯志豪情”放在心上。只猜想這丫頭的爹孃必是江湖中人,瞧她這一身的江湖氣息,想必是遺傳自父母身上吧。如今歐陽先生已經收水清淺爲徒了,自會傾心教導,相信不出幾年,定會將她打造成一位大家閨秀的。
“走,澹臺銘,我們上樓喝茶去,順便好好認識認識。”水清淺一臉的興奮,她對這個新收的小弟很是好奇,拉過他往二樓雅間奔去。
一場鬧劇終於和諧收場。
二樓雅間,水清淺和澹臺銘面對面坐着,各自的家丁護衛站在他們身後,聽着這倆小孩的童言童語。
“澹臺銘,你家是幹什麼的?”水清淺一臉的好奇。
“我爹爹是當官的,官名好像是水城都尉。”澹臺銘還不懂這些複雜的官場。
“聽着好像挺大的,都管些什麼事啊?”水清淺接着追問,如果他爹是個大官,那自己可真是撿到寶了。
“呃......我也不知道,好像是管水城的軍隊的。”澹臺銘撓了撓腦袋,也不是十分清楚,“水姑娘......老大,你家裡都有些什麼人啊?”
“我家有爹爹,孃親,還有一個哥哥。”水清淺每個月都會收到家書,家裡有幾口人還是知道的,“可是他們都在很遠的地方,要等我長大了才能跟他們團聚。”水清淺說到這裡,嘆了口氣,滿臉的惆悵。
“老大你放心,以後在水城有我護着你,沒人敢欺負你的。”澹臺銘看面前的小姑娘瘦瘦弱弱的,而且孤身一人在這水城生活,頓時男子漢的保護欲提了上來,要做這個小娃娃的依靠。
“澹臺銘,你要搞清楚,我是你的老大,應該是我罩着你纔對。”水清淺糾正他的想法,她纔不要做小鳥依人的女孩子呢,“我要在水城闖出一番天地來,好讓爹爹和孃親放心,我一個人在水城過得很好。”
薛剛聽了小主子的宏圖大志,不淡定了,看來他要私下好好拜託拜託歐陽先生,管教管教這位小祖宗了,否則他就不用回帝都見聖上,直接自刎謝罪好了。
“好吧。”澹臺銘發揮男子漢的包容氣度,不跟這個小娃娃計較,“老大你以後若是遇到什麼困難,只管開口,小弟當仁不讓,唯你馬首是瞻。”反正不管以什麼身份,他都要保護她的。
決定好了身份的問題,兩個孩子聊開了,什麼地方好玩,哪裡的飯菜好吃,誰家的男人被狐狸精勾走了,這家的兒子娶了那家的女兒,到時候蹭飯吃去......五花八門,應有盡有,偶爾四目相對,相視一笑。
隨行的兩方家丁護衛看着他們紛紛無語,搖了搖頭,剛纔還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此刻卻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果然是孩子心性,來得快去得也快。
時間的殘酷之處在於它無情的沉澱,它可以把原本美好的一切粉得支離破碎,也可以將純淨無瑕的人心碾得七零八落。
此時的他們還不曾懂得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澹臺銘不知道將來他會和麪前這位笑語嫣然的小姑娘牽出怎樣的羈絆;水清淺也料不到這位朗朗而笑的男孩,在自己今後的人生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