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刺耳的警鈴在夜中響起,彷彿是在平靜的湖面上扔了一塊石頭,激起千層浪,安寧平靜的氛圍瞬間被打破。而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也讓關天月昏昏沉沉的腦袋恢復了些清醒。
顧不上摔在地上的疼痛,趕緊放平身體,整個人貼在了地上,而警鈴也因爲關天月腿部動作的停止而停下了。停下是停下了,可那不代表它不存在過,畢竟它發出過那麼響的聲音,備不住就把人吵醒了,而那也就意味着他們失敗了。
此時的楊方在半圈以外,正好與關天月相對,一見心上人摔倒了,立刻急了。身體向外道一歪,擦着葉風尺的衣服就出去了,葉風尺只覺身邊一陣勁風,眼看着黑影一閃,楊方就到了前面。顧不得省體力,僅用半次呼吸的時間就到了關天月身邊,平穩站立。最難得的是這中間他腿上的警鈴絲毫沒響,可見他的技術有多麼高超,儘管沒了內力,但還是那金翅神鵰。
原地單膝跪下,彎腰雙手扶起關天月,讓她上半身立起來,坐在操場上,儘管關天月並不願意楊方來扶她,但特殊情況,也不好說什麼。
楊方看關天月沒事,忙一回頭看向不遠處的寢室樓,北極熊看了一眼自己一直拿在右手的手機,也擡起了頭向宿舍樓望去。
樓內,金絲猴的氣場探測已經將整棟樓裡的人都覆蓋了。雖然這警鈴響而且來得突然,但好在時間短,學生們睡的也都很熟,並沒有人醒過來,只是有幾個轉了個身,嘟囔一聲就重新打起了呼嚕。當然了,沒人醒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藥給的足,剛打熄燈鈴的時候金絲猴就往每個房間裡都灌了迷香,要不然憑這幫愛熬夜玩手機的熊孩子們的尿性,還12點,3點都還有沒睡的呢。
操場上的北極熊又看了一眼手機,還是沒有金絲猴發來的短信,這就說明沒有人醒過來,於是默不出聲,坐在了放在操場中間的一把椅子上。而楊方等人也看出了這點,北極熊沒喊停,就意味着他們還沒失敗。
楊方又轉過頭去照顧關天月,左手撐着關天月肩膀,右手輕按在她後背上,想用內力幫她舒緩筋骨、潤通脈絡,但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內力被封了。於是換了方式,改成了一種類似於按摩、推拿的手法,幫她順氣。
早在開始之前北極熊就說過,有人不行了可以休息,其他人也可以幫忙,但不能所有人都停下來,哪怕觸發了警鈴也不行。所以剛纔關天月摔倒的時候,其他人並沒有因此而停下腳步,只有楊方一個人跑過來幫助她。
但人就是這樣,如果有一個比,那麼心中就會有一個信念,就是“我不能輸”,但一旦沒有了比的人,信念沒了,力也就乏了。關天月剛摔倒沒一會,另一個跑步困難戶——喬雨林,也體力不支,兩腳一軟,倒了下來。
一趟警鈴剛過,那些由熟睡變成半睡不醒的學生們可沒法在接下一趟了,如果再響的話,肯定會有人醒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此時的葉風尺已經又跑過半圈,離喬雨林百米不到,趕緊加快速度前衝,同時右手抓住了自己一直帶在身上的袋子,抽手一擲。這還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這樣從葉風尺身上離開,沒想到效果很顯著。這一下就打在了喬雨林的腿上,幫他緩衝了一下,而這時,葉風尺已來到了他身邊。此時此刻,在喬雨林身邊的不止他,還有一個人——司馬烏。
也不知道怎麼那麼巧,因爲喬雨林、關天月兩個人太慢,所以大家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都繞過他們,已經超了他倆不少圈了,而喬雨林倒下的時候,司馬烏剛好就在旁邊。
兩個人一個攬胳膊,一個抱腿,把這一堆肉平穩的放到地上,這才鬆了口氣,然後趕緊去看他有沒有事。而陸非宇本來就在葉風尺後面,葉風尺突然加速,更是甩下了他一段距離,所以直到現在,他纔到了喬雨林這三個人的位置上。
陸非宇沒有停下的意思,向外繞過了他們,經過的時候還朝葉風尺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堅定的眼神。
爲什麼?他爲什麼不停下,難道還在跟喬雨林較勁?當然不是了,他之所以沒有停下是因爲他要顧全大局,整個團隊裡,他、葉風尺和楊方這三個實力最強的人無疑是大家的主心骨。而此時三去其二,如果連他也停了,那麼軍心必散,剩餘的人也不會跑太長了,而北極熊早就說過,是不可以所有人都停下的。他剛纔對葉風尺點頭和做出的眼神,都是在傳達一個意思——剩下的都交給我了,我們的大旗,就由我一個人扛起來吧!
至死不渝!
但現實往往是殘酷的,當你通過了一個難關時,在你面前的不會是希望,而是另一個難關。
至始至終一直坐在一旁的北極熊此時終於有了動作,只是一個輕微的動作,卻給了衆人末日一樣的打擊——他用右手食指輕釦了一下椅子扶手。下一刻,一股強大而且雄厚的氣勢如山嶽一般壓在了每個人的身上,所有人頓時感到心口一緊,血在這一瞬間似乎都凝固了。尤其是正喘着粗氣的關天月和喬雨林,一口血差點就噴了出來。
其他人也就是比他們強了一點罷了,其實也沒好到哪去。陸非宇接了這突如其來的威壓,腳步瞬間一頓,但好歹他是個人物,趕緊變了一下動作,既沒讓自己停下或摔倒,也沒使警鈴觸發。葉風尺悶哼一聲,趕緊轉頭看了一眼北極熊,後者正一臉計謀得逞的笑容掃視着八個人。
看了他一眼之後,葉風尺又把目光投向了陸非宇,儘管他沒得到那所謂的“班長”、“副班長”的虛稱,但他可以說是整個團隊當之無愧的靈魂。此刻,他也正爲了這隻剛組建起來的隊伍而努力,扛起那面勇往直前的堅定的大旗,自己不也是想成爲這樣的人嗎?
重新把袋子束在身上,站起身來,對司馬烏說了句“他交給你了”,就再度奔跑起來。
司馬烏看了一眼葉風尺,又轉過臉看着此時仰躺在地的喬雨林,不屑的“切”了一聲,用手拍了拍喬雨林的胖臉,說道:“你自己好好休息吧。”然後就也站起來,轉過身準備跑開。喬雨林此時已經恢復了點體力,看到司馬烏不想管他,於是條件反射一樣喊了出來,但因爲跑步使得喉嚨乾燥,而且有威壓壓着,這一聲喊得很小且模糊不清。
司馬烏已經轉過去準備跑了,突然聽到身後的喬雨林發出那麼一聲**,加上腦中出現的他胖胖的身體,立刻聯想到了一隻即將被屠宰的豬發出臨死的哀嚎,有些好笑也有些可憐。這一步擡起來了,卻沒有跑出去。司馬烏微皺了一下眉頭,眼神不經意的一瞟,正好看到前面到了轉彎處的葉風尺,和他趁轉彎之際投過來的眼神。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啊,他在說些什麼?他想透露些什麼?
堅定。信任。命令。認真。託付。依賴。肯定。
好像都不是,又好象都是。這到底是一種什麼神奇的力量啊,司馬烏在這一順只覺得時間都靜止了,一種從沒有過的感覺出現在了他的心頭,這種感覺又是什麼呢?是激動嗎?不太對。是震撼嗎?也不是。是感動嗎?不全是。
心口裡阻塞着的東西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清空了,那份舒適,那份坦然,是常人無法理解的。司馬烏的眼睛已如氾濫的洪水一般多動,甚至險些讓自己哭出來。
趕緊深吸一口氣,平復自己翻騰的內心,呆呆地望着又跑過半圈的葉風尺,終於再次轉回身去,在喬雨林身旁坐下。喬雨林此時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看着司馬烏的變化,臉上掛起了虛弱的笑容,問道:“爲什麼?”
“我也不知道。”司馬烏苦笑了一下,看着地上的喬雨林,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麼,那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情誼,就在此時此刻,他們似乎不是纔剛認識不久的同伴校友,而是結識了十多年的好夥伴。司馬烏撓了撓頭,似乎在思索些什麼,然後緩緩說道:“也許是我的耳朵太過靈敏了吧,就在剛纔,我聽到了一句話,那並不是會在風中消散的虛字,而是能擊穿人心的鐵槍,這句話是——”
另一面,身爲女生的狄娜娜在長時間的運動和巨大的威壓下也終於倒下了,而就在她身後的金小刀則在第一時間就抱住了她,纔沒讓她摔在地上。狄娜娜在昏迷的前一刻所看到的,是金小刀流裡流氣而不失英俊的容貌,和他堅定的眼神。
關天月在楊方的幫助下也恢復了體力,掙扎着想站起來,結果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楊方忙去扶她。關天月擺了擺手想甩開他,但楊方卻死死的抓住了關天月不肯放手,關天月轉過頭看他,他的眼裡有着讓人抗拒的威嚴。
陸非宇的腳步已經開始亂了,但他還是咬牙堅持着,一邊調整着腿上的動作,一邊用着他那早已透支的體力在跑道上緩慢但平穩的跑着。一般的人在體力達到極限的時候,如果還能夠做出一些需要大量體力的事的話,那就說明,他心裡有着信念。嘴脣已經咬出血來了,視線也越來越不清晰、不真實了,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不,還早得很吶。傭兵的信念,是不會被磨滅的!
突然,他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了,轉頭一看,是葉風尺。此時正用一種讚許的眼神看着自己,說道:“休息一會吧。”說完,就鬆開了他的手。等陸非宇的意識有些清醒時,他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來了。
司馬烏擡頭望着天空,用堅定的語氣說道:
“這句話是——我們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