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徹骨的疼痛感刺激着文奧那有些麻木的神經,他已經不知多久沒被人打疼了,那是在他練成這鐵布衫之後吧,就再沒感覺過痛感,包括之前陸非宇的三拳,他都未感覺到疼痛。
也許是這太久沒來的感覺太過刺激,文奧一下子像是被打通了經脈一樣,全身一顫,整個人向後退了兩步,臉上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下一刻,鋪天蓋地的血滴如機關槍掃射一樣打在他身上。頭,頸,胸,腹,臂,腿,全身上下一瞬間都遭到了攻擊,像是下了場血雨一樣。每一滴血珠都好像是一根寒氣刺骨的銀針,正刺入他的每一寸關節、每一道經脈、每一處穴位。
文奧雙拳緊握,雙臂交叉在胸前,臉色越來越難看,黑的都能擰出水來。終於,文奧大吼一聲,雙臂猛地向外一展,身上的氣勢瞬間大漲。如果說原來文奧的氣勢是一座無法撼動的山嶽,那麼現在它就是一個排山倒海的巨浪。
飛過去的血滴被這股氣勢一震,頓時停頓了一秒,下一刻,支離破碎,就和陸非宇用氣勢撞碎子彈一樣。只不過文奧造成的場面似乎更加壯觀,畢竟,那麼多血滴同時被炸開所震出的血霧是很有威懾力的。
這邊文奧剛搞定這些血滴,一擡頭,看見陸非宇竟然又衝了過來,並舉起了他那已經千瘡百孔、觸目驚心的右拳,又一次狠狠地朝文奧打來。文奧看着那不怕死的陸非宇,暗暗嘆了口氣。儘管他現在身上已經被陸非宇弄除了幾個小傷口,看起來非常狼狽,但他卻沒有生氣,反而還很欣賞陸非宇。要知道,身爲高級傭兵竟然被比自己低一等的一級傭兵給打傷,這是怎樣的奇恥大辱,在別人看來是很不風光的事,但文奧卻並沒有這麼覺得。
“既然你這麼來了,那麼我就要以武者之禮來相待。”文奧說着,也擡起了自己的右拳。他的這隻拳頭也捱了四次重擊,尤其是剛纔的那一招將軍血,更是讓他產生了已經久違的痛感,照那種痛來看,應該是傷到骨頭了。但是那又如何,陸非宇敢於一直拿右手與他戰鬥,現在兩人都有了傷,難道自己還會逃避嗎?
沒有一點點遲疑,兩隻右拳再次碰上,這一次,兩個人終於都感到了疼痛。
陸非宇的手有外傷,遇上了這麼強烈的打擊瞬間又爆開了幾根血管,血流如注,但陸非宇卻像是絲毫感覺都沒有,兩隻眼中射出堅毅的光芒。
沒有了外在皮膚的保護,直接用裡面的肉與別的物體碰觸,那有多麼的疼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就更別說現在這種撞擊了。但陸非宇絲毫不畏懼,右臂不斷使勁,胳膊上的肌肉一邊一邊的伸縮又舒張,表面已經被爆出的青筋所包圍,看起來很是嚇人。
終於,在陸非宇手上流下的血完全染紅了兩人的鞋子時,文奧的手終於後退了!
這一次的時間比前三次都長,陸非宇不要命的一擊終於使比他強的文奧後退了。陸非宇自然沒有放棄這次機會,手上繼續使勁,不斷的把文奧的拳頭往後逼,終於,文奧的拳頭被他硬生生的推到了文奧的胸口處。而此時,陸非宇的右手已經沒有多少血淌下來了,他的手、胳膊,還有臉,都是慘白慘白的。
“前輩……我可是……贏了啊……五拳……我贏了!”陸非宇用盡全身的力氣說出這句話,然後兩眼突然變得白茫茫一片,卻又像是陷入了無底的黑暗。與文奧對峙的右拳滑落,倒在了血泊中。
其實看看周圍的地面也就能知道了,兩個人腳下,一直到周圍各個桌子底,方圓五米的範圍,流滿了鮮血,把這地板染成一片紅色,顯得觸目驚心。這流血量,要是換了普通人,早就進了他家祖墳了。多虧了陸非宇常年練功,使得身體比一般人好了不知多少倍,而且還有一絲絲內力和氣功幫他吊住了命,讓他只是陷入了昏迷,而還沒有斷氣。
文奧看着躺在地上的陸非宇,惋惜地嘆了口氣,說道:“唉,這麼一個好苗子,怎麼就叫鷹老頭給收去了,這要是我的該多好!”說着,又搖着頭嘆了幾口氣,斜眼看了看正小心翼翼往這邊走的保鏢們,沒好氣地說:“沒事了,他已經昏了,失血過多,你們先給他治療,然後再把他關起來,記住,不能讓他死了,如果他死了,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說完,看都沒看那些人,直接離開,腳踩在黏稠的血中,發出“啪啪”的響聲。
其實文奧也知道自己這麼做是不被允許的,畢竟按照傭兵的規矩,在沒有僱主命令的情況下,制服敵人是要將其殺死的,這樣才保險,畢竟立場不同。但文奧一時的愛才之心,讓他沒有遵守這個規矩,其實,傭兵並沒有什麼所謂的立場,只是僱傭他們的人不同罷了。
但是今天陸非宇歷經此等磨難還未殞,可能就是他命不該絕吧。
被稱爲“會議室”的屋子裡,一塊巨大的石頭被放在屋子中央,來充當桌子,因爲它的表面是平的,所以用起來也比較好,就比如——現在關天月的雙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但卻不會被割傷。
“你們……”關天月兇狠的眼神看過在場每一個人,最終還是沒說出話來,一旁的金小刀也是一直在沉默中。他們兩個沒有想到,事情竟會變成這樣。
“小月,我……”作爲這裡面責任最大的楊方剛想開口說話,想把一切罪責攬給自己,但卻被關天月打斷:“我讓陸非宇去接應,他爲什麼會當前鋒?”
“他要跟我們一起去,我們也就沒反對。”楊方立刻回答。
“爲什麼?爲什麼沒反對?”關天月轉過頭來,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楊方,“因爲如果他不去的話,現在被留在那兒的就會是你了嗎?”她的聲音突然變高起來。
所有人聽了這句話一下子全感到有些不解,關天月生氣可以理解,他們心裡也不好受,畢竟陸非宇是他們的兄弟啊。但關天月爲什麼非要對楊方發火,難道只是因爲心情不好而隨便遷怒別人,但從她的語氣來看好像並不是那麼簡單。
葉風尺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了看正朝着楊方大發雷霆的關天月,覺得肯定內有隱情;再看楊方,被罵了那麼多句,竟是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還一直輕聲安慰關天月並不斷道歉,狄娜娜幫他解釋、講情都被他制止了,脾氣再好也不能這個樣啊。
儘管楊方的行爲看起來應該是很讓人歇火的,但關天月卻根本不原諒他,而且到後來看起來似乎像是故意找茬了。而關天月也意識到好像有些過火了,就扭過頭不去看楊方,然後走到司馬烏面前,蹲下來看他,問道:“重不重,那個傢伙是什麼來頭?”
司馬烏苦笑一聲,說道:“還好,沒打中要害,幾天就能恢復,那傢伙槍法倒還挺厲害,不過我也不比他弱多少,如果是在平地,我還是有把握的。”看來他是執意要瞞着衆人了。
“唉,一個受傷,一個生死不明,我們這是第一次接任務,第一次合作,難道不能做得好一點,讓他們看一看嗎?”關天月看着大家,一臉愁苦地說道,她說的“他們”自然就是靖海大學裡的那幫老師們了。這一次的失敗對她的打擊看來是不輕,畢竟陸非宇是個智勇雙全的干將,是團隊的靈魂人物。對她個人來說,最重要的是,當初最把自己當作這個團隊的領導者來看的,就是他呀。不然的話,自己區區一介女流,實力又弱,怎麼會迅速成爲了大家的主心骨,包括現在作爲指揮的身份來和衆人說話,這都是拜陸非宇所賜啊。所以對她來說,陸非宇有着很重要的意義。
而這次的行動中正好就有楊方,兩人一對比,那些舊日痛苦的回憶立刻涌上心頭。是楊方害死了她的母親;是楊方害得她背井離鄉,流離失所;是楊方害得她在外面差點遭了惡人的毒手,成了行屍走肉,任人宰割。本來她在清醒時,因爲知道這一些也並不是楊方想讓它發生的,只是間接罷了,所以對楊方還沒有這麼大的恨意,但是現在她腦子一熱,就記不得那麼些了。楊方也正是因爲知道這點,所以才任她罵,也不讓別人幫他。
葉風尺看着此時的關天月,她已經有些精神病的感覺了,這是多麼可怕的感情啊,原來關天月可是個並不比陸非宇差的智將啊。
偏了偏頭看向楊方,用眼神和嘴形告訴他讓他照顧好關天月,然後拿起自己的袋子,悄悄的出了屋子。
這個團隊中一共只有三個強者,他,陸非宇和楊方,本來情況很穩定,楊方和陸非宇偏向關天月,自己處於中立,這樣大家的心就都會朝向關天月了,這樣就能維持一個有制度但又很開放的局勢。但現在陸非宇沒了,如果自己中立的話,就自然而然成了反對關天月的,那又有着楊方那一派支持的,這樣團隊就會分裂、不團結,最後崩潰。而如果自己也支持關天月了,一來改變總沒有不變好,二來這樣太殘酷了,有種逼他們聽關天月的感覺,倒會使得心不齊。
那麼這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自己也退出,讓楊方一個人主持大局,這樣關天月就會有一種狐假虎威的情況,明着是聽關天月的,但其實是在聽楊方的。
所以對於葉風尺來說,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怎麼自己去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