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多少年了,葉風尺不知有多少年沒睡過這麼舒服的覺了,自從和古琪斷了聯繫以後,他就將全部心思放在內力和武功上,多少個夜,他是用修煉度過的;多少個夜,他僅睡下一會兒,就一下子驚醒。儘管自己在內心不斷地告誡自己,總有一天他會殺死包金、救回小古的,但是,這沒用,人的潛意識是改不了的,這始終是他的心結。
之前,他一直很不理解,爲什麼自己的夢魘是師兄而不是小古,現在,他明白了,那是因爲,這件事,絕不僅僅是夢魘那麼簡單。
等葉風尺再次醒來時,外面的天已經大亮了,新生太陽那熾白色的光透過牆上的洞,灑滿了他的全身。葉風尺單手撐地,坐了起來,另一隻手揉了揉眼睛,然後伸了一下懶腰——他不知有多長時間沒有這種舒服的感覺了。
剛纔,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小古還沒有出發去拜師時,在那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桃樹下,看他練刀。不知是他的刀風,還是自然的風,周圍紛紛揚揚飛舞着無數桃花瓣,籠罩着一個眼神堅定的少年,和一個閉月羞花的姑娘。他還夢見,小古被包金監禁後,師父金眼龍對自己說的話:
“你的心中充滿憤怒,這會讓你的行動失去靈敏,讓你的心受到矇蔽,帶着仇恨的刀,刀上會有迷茫,你會不知道該怎麼做,這不是我想看到的,你的敵人,會趁此殺了你!”
這麼多年,金眼龍給葉風尺留下的最大印象就是面癱,他似乎是沒有情緒變化的,但只有這一次,他的語氣中帶了慍氣,這使他不管過了多少年都記憶猶新。
爲什麼自己會夢到這些,葉風尺心中一片茫然。這麼多年,這些回憶似乎早已塵封,只能是在自己想看的時候如放電影一般的過一遍,在夢中、在夢魘中,它們都沒有出現過,今天,它們卻出現了。
也許是因爲用了天哭地泣斬的原因吧。葉風尺不喜歡麻煩,既然找不到答案,他就自己想當然地按了一個在自己心中比較靠譜的說法,就不再去想了。
就在葉風尺決定這麼和稀泥似的糊弄過去時,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你醒了。”
葉風尺聽了這聲音一下子被嚇了一跳,出現的突然確實是一方面,但真正讓他嚇了一跳的是因爲他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這是楊方的聲音。
是確實是,但是不知怎的,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很多,葉風尺到這時纔想起來,在他睡着之前,他是和楊方在一起的。
葉風尺趕緊轉頭去看,果然,楊方就站在一旁,眼圈微微有些發黑,雙眼佈滿血絲,面露倦色的看着他。在他的腳邊的地上,密密麻麻散落着不少菸頭,有些都堆在了一起,像小丘似的。楊方嘴裡還叼着一根菸,已經燃了有三分之一,前端的火光隨着周圍的風動忽明忽暗,並有一些菸灰掉落。楊方左手從兜中拿出一個已經揉皺了的煙盒,輕輕晃了晃,說道:“得虧你醒得早,這是最後一根了,你要還不醒的話我可不知道該怎麼熬過去了。”說完,左手一鬆,煙盒掉落在地,砸在地上的幾根菸頭上,使它們崩起來了一公分多,然後再次落回地上。
葉風尺看了一眼地上的菸頭,眼神微動,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用手搔了搔頭,目光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外面的天,根據天色和太陽高度推測,自己睡了大約五六個小時了,那這麼說,在這五六個小時裡,楊方一直守在自己身邊。他也身負重傷啊!而且程度比自己重!爲了讓自己不出意外,他拖着重傷的身體硬熬了數個小時,甚至只能靠煙來讓自己保持清醒。這纔是兄弟啊!
“來人了。”楊方可能是真累壞了,竟是一點也沒發現葉風尺突然流露出來的情緒波動,而是偏頭看了看屋外,用明顯有些虛弱的聲音淡淡說道。
此時,葉風尺之前佈下的內力牆早已經消失了,裡面的聲音和外面的聲音都能清楚的傳出和傳入。果然,楊方話音剛落,一個好聽的聲音便傳入了他們的耳朵:“葉老大,楊哥,你們在哪?”
話音剛落沒兩秒,門一下子就被推開,一道粉紅色的身影風一樣的衝了進來,而當她看見屋內有她要找的人後,趕忙一個急剎車,但無奈慣性太大,一下子和正面的葉風尺撞了個滿懷。
“啊!葉老大。”在葉風尺懷中那略顯嬌小的身影明顯慌亂了一下,一把推了過去,但是因爲力氣不足,沒把葉風尺推出去,不過這一下的反作用力還是讓她自己退了出去。不過,因爲慌亂,她的雙手是絲毫沒有“瞄準”的,這一下,就直接推在了葉風尺的胸膛上。
楊方看了一眼站定了的有些臉紅的狄娜娜,好心的幫她化解了尷尬:“娜娜,什麼事?”
“啊?啊!那個,班長找你們,有話說。”狄娜娜顯然還是有些慌亂,對於話語的反應都沒以往快了。
“啊,好吧。”楊方點了點頭,一甩手,把夾在手指間的剛燃了一半的煙給扔了出去,煙砸在牆上,撞出一陣火花,然後落在地上,菸頭上的火光忽明忽暗的閃了幾下,然後繼續燃着。
“那我先走了。”狄娜娜略顯尷尬的撩下這一句話後直接掉頭就跑,速度像一陣風一樣,大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感覺。
葉風尺此時也緩了過來,鬆快了一下筋骨,準備往外走。楊方看了看他,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容,走到他身邊,用手臂環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笑着說道:“誒,看出來沒有,娜娜好像喜歡你。”
葉風尺聽了這句話,雖然臉上表情沒有變,但步伐明顯一頓,不過立馬就恢復了正常。“和我有什麼關係,你知道,我有心愛的人。”
楊方無奈地聳了聳肩,說道:“那她怎麼辦?你打算讓她的初戀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其實楊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初戀,不過他知道葉風尺也肯定不知道,所以就這麼說了,反正他也發現不了。果然,葉風尺絲毫沒在這個地方起疑,而是直接把楊方的胳膊給挑了下來,說道:“我不管這些,這個團隊裡有六個男人,應該會有人愛上她的。”說完,他直接快步向前走去,把楊方甩在後面。楊方看着他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跟了上去。
當他們到達原先就訂好的會議室時,除他們以外的另五個人都已到齊,關天月站在最中,背對着他們。聽到後面的腳步聲,轉過頭來,露出同樣憔悴的面容。
楊方一見,一下子就不淡定了,直接衝到跟前,雙手輕按關天月的頭頂,一絲內力緩緩注入。關天月一下沒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反抗,一股清涼的感覺就傳入腦中,頓時,有些疲憊的大腦輕鬆了下來,而她,也就忘了抵抗了。
過了大約一分鐘,關天月才反應過來,一甩手抽開楊方的雙手,眼神微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一閃身,從一旁臂下的空隙穿了過去,來到葉風尺面前,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似的。
奇怪的是,不管是之前楊方用內力幫關天月舒緩壓力,還是現在關天月盯着葉風尺看,周圍其他的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一直保持着沉默、嚴肅的狀態。
“葉風尺,你私自外出,險些在外面喪命,讓傭兵團承受巨大的損失。不聽指揮,隨意出戰,自己一個人去拼命,你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班長了!”關天月的聲音並不算大,但卻有威嚴。語氣中帶有怒氣,那不是普通女孩的無理取鬧,不是會讓人情緒失控的怒火,而更像是一種關切。
葉風尺自然明白關天月這不是在耍官腔,於是說道:“我必須要去拼命,不只是爲了我,爲了兄弟陸非宇,更是爲了整個團隊,包金是我們的目標,是我們的任務,而且,他還是我的仇人,我不想爭功,我只想血刃我的仇人,我去拼命就算沒有成功,也絕會耗掉他絕大的戰力,那時,你們也就有機會了。”
“你報仇沒人攔着,我們也不覺得你爭功,但是,你有拼命的資格嗎?包金身邊強者如雲,甚至還有高級傭兵,而這也僅僅是我們所看到的一些而已,在幕後,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人物,憑你,拼命又有什麼用?”關天月的語氣急促起來,眼神中也多了一份凌烈。
可能是被激的,葉風尺的聲音也明顯強硬起來,吼道:“就算死了又怎麼樣?我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了,他就在眼前,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當然要去拼命,哪怕明知會死,明知這很難成功,我也要去拼命,我只能這麼做!”
“你還有我們啊!”關天月一下子吼了出來。
葉風尺一愣,原本的怒氣頓時冰消瓦解,呆呆地看着關天月,大張着嘴巴,說不出話來。
“你還有我們啊。”關天月又重複了一遍,這次明顯語氣緩和了,用溫柔的語調說道。“你被我們叫作葉老大,也是選定的副班長,那麼,你就要記住,我們是團隊,既然你一個人的命拼上去沒用,那就,拿我們的命去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