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的眼神瞟向她:“弋陽縣主又是怎麼了?朕可是聽了你在東宮的厥詞,難不成你是來向朕請罪的不成?”
如同寒冬臘月的聲音冷入骨髓,陰慕華擡起螓首,水眸流轉,甚是無奈:“弋陽也是想問皇家分憂解難,奈何弋陽人微言輕,實在是不能在宮中大作搜查,這時機一旦過去,或許有人會毀了證據,到時候太子殿下可就白死了。”
“之前在花廳,太子和大家用的是一樣的食物,怎麼可能只有他死了,而其他人無恙呢。”皇上緩緩坐起來,把玩着腰間的玉墜子,他的內心早已是驚濤駭然,他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可那些人就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胡作非爲,太子一旦故去,那麼下一個被害的是否就是他了呢。
如今長生之術就差一步就可以完成了,現在可不能功虧一簣。他們可以做任何的事情,殘害皇家子嗣,互相算計陷害,但是唯獨不能挑戰了他的權威。
觀察到了他周身散發的寒氣,陰慕華這才鼓足勇氣,胡亂編說一通:“慶王殿下也出事了,若不是弋陽強行闖入關雎宮,恐怕今日皇上就要失去兩個嫡子了。皇上認爲這世上有哪一種毒可以控制毒發的時間,還可以控制人的心魄,將他們變成傀儡操縱?慶王發病時候的狀況皇上沒有親眼見到,但是弋陽和太醫令卻是親眼所見,皇上且看弋陽虎口的牙印,那就是慶王想要自戕的時候咬的!若是皇上不信任弋陽的話,大可以召見太醫院衆人詢問一番,他們都是皇上的人,斷不會欺瞞皇上。”
“如此聽來,你是功不可沒,說吧,你想要什麼樣的賞賜。”皇上微眯着眼,裡面迸發複雜不明的情緒,讓人捉摸不透。
陰慕華再用力叩首,聲音極其激動:“這些本就是弋陽該做的,所以弋陽不求任何的賞賜,可這畢竟是皇上的心意,弋陽也不能拒絕,如果可以的話,還請皇上看在殤太子的份上,允許弋陽可以搜查後宮,將幕後黑手揪出來,到時候弋陽自會給皇上一個交代。”
“朕準了!”他倒要看看,這個黃毛丫頭能夠翻出什麼浪來,“高慎,去把令牌給她。”
“喏。”高慎摘下了腰間的牌子,恭謹的遞到了陰慕華的面前,“這是婢子的牌子,縣主只要拿着這塊牌子便可以在後宮暢通無阻。”
“多謝陛下隆恩。”陰慕華雙手接過牌子,恭敬叩首。
“起身吧,朕還有些家常要和國師聊聊,你們先行退下。”
陰慕華見狀,旋即起身,跟在高慎的身後,離開了陰沉森冷的麒麟殿,既然要搜查後宮,那就要從裴氏那裡查起,她料定裴氏爲了自己的清白,一定會讓她搜查,到時候有了她這個示範,要搜查其他的宮殿也就方便多了。
打定主意之後,她邁着愉快的步伐來到了裴氏的宮殿,高慎的牌子還真是管用,那叫一個暢通無阻。
那些宮婢們見了她猶如見了大人物一般,端茶倒水伺候着,弄的陰慕華怪不好意思的。
她端坐在梨花木圈椅上,來回把玩着茶盞,卻沒有喝水的意圖。
“縣主若是嫌茶水不合口味的話,奴婢這就去換。”
“不用了,我不渴。”陰慕華見這個宮婢如此在意她喝不喝水,心中立刻起了戒備,表情登時變得嚴肅起來,“本縣主是奉了皇命來看望太后的,也不知道她的身子骨怎麼樣了?
”
“孤知道你來是幹什麼的。”蒼老的聲音從珠簾後傳來,隨着一陣清脆叮噹的聲音,一襲鴉青色宮裝的裴氏蹣跚行來,她的樣子憔悴了許多,鬢角也露出了明顯的銀絲,可就算這樣,那眉宇間的氣勢還是不改,端的是霸氣側漏。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心理陰影,她現在見了裴氏,還是忍不住心裡犯怵,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
陰慕華深吸一口氣,緩和了擂鼓般的心跳聲,這纔將來意從容道來:“太子殿下歿了,死狀和當年的武王如出一轍,陛下唯恐後宮有人施用巫蠱之術,特命弋陽前來查探,但絕無懷疑太后之心,只是想看看,您這裡有沒有什麼被下了咒的東西,萬一危害了太后貴體,陛下可是會寢食難安的。”
“皇上是個孝子,既然他有這份心,縣主就好好的查吧,一定要查得仔仔細細的,莫要把犄角旮旯的地方漏了。”裴氏不怒自威,以手支額,竟然閉眼小寐起來,好像搜查的不是她的寢宮一般。
一旁的姑姑緊蹙眉間,撇嘴爲自己的主子打抱不平:“縣主簡直不把太后放在眼裡,這擺明就是椒恩殿那位指使的,否則她哪有這麼大的膽子。”
裴氏不悅蹙眉,冷哼着:“瑞和,你跟隨孤已經多年了,可怎麼還看不明白呢。”
“奴婢愚鈍,還請太后賜教。”瑞和的腦子一片糊塗,若是放在往常,太后豈能如此服軟,莫不是當真被人抓到了什麼把柄不成,可當年的事情,也並沒有她的份,她只是一個旁觀者,而真正下毒的人早已化作了灰塵,除非這位縣主懂得陰陽之術,否則怎麼可能查個明白呢。
“這宮中的恩寵瞬息萬變,孤不是怕,而是問心無愧,現在太子沒了,要是孤再遮遮掩掩不讓縣主搜查,保不準宮裡又要惹出什麼閒言碎語的。孤老了,又失去了太子這顆棋子,已經無力再與皇上抗衡,爲了裴氏一族,孤也唯有忍氣吞聲,既然縣主要查,索性讓她把後宮翻個底朝天的,說不定還當真能查到些蛛絲馬跡,孤倒想看看,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然朝着太子下手。”說到激動處,裴氏額上青筋凸起,面目越發猙獰起來,完全沒了之前的雍和沉靜。
“奴婢明白了,請太后放心,奴婢一定會好好協助縣主的,定不會讓其他心虛的人作梗,妨礙了縣主的路。”瑞和垂手侍立,會心一笑。
屋外的風吹得越發的厲害起來,嗚嗚作響的,可聽在主僕二人的心裡卻是十分的悅耳動聽。
吹吧,這場颶風吹得越烈越好,到時候宮裡亂作一團,他的侄子纔能有一番作爲。
陰慕華翻遍了宮裡的角落,也沒有翻出任何異常,告別了太后,這才行往其他宮殿一一搜查,原本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可到了棠梨宮卻遇到了阻礙,沉重的宮門緊閉,裡面平時爭得你死我活頭破血流的嬪妃,今日卻是沆瀣一氣,聯合起來對付她這個不速之客。
可陰慕華也不是吃素的,你把她關在門外,這事就了了嗎?這正說明她們的心虛不是嗎?
“這裡的主位是誰?”
“回稟縣主,棠梨宮的主位是懿妃主子。”
陰慕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語調微揚,越發的瘮人:“原來是懿妃娘娘,既然如此,那弋陽更要好好的查一查了,既然這裡的主子閉門謝客,那弋陽只得無禮了。”幽眸
登時一縮,肅然後退,“你們幾個給我把宮門撞開,若是誤了時辰,讓她們把證據銷燬了,你們的罪過可就大了。”
內侍們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豁出去了,找來了粗壯的木頭,將沉重的朱門撞開。
陰慕華擡袖揮去半空的塵土,滿面冷肅:“給我搜,就算是角落都不能給我放過。”
“你敢!”
懿妃滿臉憤懣的來到她的面前,眼底竟是恨意。這個小丫頭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她的寢宮,就算皇后站在她的面前,也不敢如此傲慢無禮,可這黃毛丫頭一下子佔了兩項,若她今日輕易地放過此人,豈不威嚴掃地。
“弋陽奉了皇命,有何不敢。倒是娘娘閉門不見的,莫不是心虛了不成。”陰慕華冷嗤着,眉宇間竟是不屑,她有一種預感,自己要找的東西必然在這裡。師夢澤可不是笨蛋,她也中了裴元韜的蠱毒,所以現在不會傻得斷了自己的後路,所以裴太后那裡是一定找不到的,至於皇后那裡,她也沒必要陷害,子以母貴,若是皇后被降罪,對於慶王來說,就是一場滅頂之災,所以算來算去,膝下有皇子的,也只有蕭貴妃和懿妃了,而如今風頭正盛的,也只有後者,師夢澤又怎麼可能會放過她呢。
懿妃氣結,面紅耳赤,險些暈厥過去。
一旁的儷夫人見狀,趕緊將她攙扶一旁,目光冷冽,鄙夷笑道:“不過是無憂郡主身邊的走狗罷了,竟敢在這裡亂吠,你要搜查可以,但是你得發誓,若是查不出半點線索,就得當場自刎,也省的陛下親自動手了。”
“弋陽是太妃的義女,還請儷夫人嘴巴放乾淨點,您不給我面子不打緊,但是總要給陛下幾分薄面。”陰慕華一把推開擋路的儷夫人,率先衝入了主殿,躲在一旁的顧靈犀看到這架勢,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裝暈了事。
陰慕華搜了老半天,快把主殿都翻過來了,可依舊沒有找到什麼線索,她眉心一跳,心中一緊,莫不是自己的第六感出了錯。
她閉眼苦思起來,等到明白哪裡怪異之後,這才領着內侍來到了院子裡,玉手一指,落在了梨樹上:“把它周圍的土都給翻一遍。”
內侍們不明,可依舊圍到了梨樹邊,以手扒土,過了片刻功夫,一人這才驚呼出聲。
“奴婢找到了,是個稻草人,這上面還有太子的名諱。”
“這裡也有一個,上面寫着慶王名諱。”
“這裡也有……”
“還有這裡……”
“懿妃,你還有什麼話說?”陰慕華瞟向這些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稻草人,語氣森冷。
懿妃嚇得面色煞白,搖搖欲墜,她也不知道這些稻草人是怎麼回事,她聽到太子歿的消息,的確是有些幸災樂禍的,畢竟只有太子沒了,她的兒子纔有登上寶座的機會,但是她絕對不會笨的施用巫蠱之術,犯了皇上的禁忌。
“栽贓,這些都是你栽贓給本宮的!”懿妃怒瞪鳳眸,如火如荼的看着眼前的女人,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一個張牙舞爪的惡魔,“是蕭貴妃,一定是那個賤人陷害本宮的,本宮要去見皇上,本宮要與她當面對質!”
面對她語無倫次的咆哮聲,陰慕華依舊鎮定如常:“既然懿妃想要與蕭貴妃對質,那弋陽就成全你,只是陛下現在正與國師聊家常,恐怕是不想見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