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有睡的如此舒坦的陰慕華被一陣淒厲慘然的尖叫給吵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臉無辜的看着眼前那張放大扭曲的臉。
“你鬼哭狼嚎個什麼?難不成想讓這個家裡的那些豺狼虎豹全都進來,看到我這個大小姐衣冠不整的和你這個陌生的男人同處一室嗎?”
“你個小沒良心的,我放下了一切繁雜的事務前來看你,可你呢,卻賞了我一個牙印,你看看都出血了。”鳳眸眯起,小可憐似的撩起了白底竹紋繭綢寬袖,清晰的牙印暴露空氣中,還隱隱沁出幾顆血珠,看來真的咬得不輕。
陰慕華尷尬一笑:“我剛纔夢到在吃珍饈美味,所以就……”
“原來是小饞貓餓了。”冰冷修長的手指掐着她溫熱的臉頰,眸中流淌無限寵溺,若是他這副全心全意的樣子被那些手下們看到了,定會讓他們笑得下巴都脫臼。
曾幾何時,他找了一個堅硬的匣子,把自己的心裝了進去,任由火烤水淹都無法把匣子破壞,表面上他雖然是嘻嘻哈哈、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可只有他知道,他的心是冷的,比寒洞裡的那些冰柱還要冷。
可自從遇到了這個女人,一切似乎都變了,天地玄坤瞬間扭轉過來,那個無堅不摧的匣子也逐漸裂開一條細縫,那顆被凍了多年的心,漸漸復甦,迫不及待的想要衝出來。
“恩恩,我現在餓得什麼都能吃下。”陰慕華聲音模糊的撒嬌着,心中流過一股暖意,不知爲何,眼睛酸酸的,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
指腹鬆了開來,白嫩的臉頰上瞬間多了粉色的手印:“你且等會兒,我這就去給你找好吃的。”
臉頰鼓起,小雞啄米般點頭,那模樣讓人又憐又惜。
薄脣劃過一絲爽朗的笑,隨後如同一陣風一般消失在她的面前。
陰慕華慵散的窩在牀上,閉目養神,心中如同萬千只小鹿般亂竄。
“枉我擔心你會有危險,特地趕來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看來我是多心了,你還挺愜意逍遙的。”
冰冽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嚇得她險些從牀上摔下來。
陰慕華驚魂未定的瞪着他,嗔怒:“人嚇人會嚇死人的知不知道!”
“嚇死你了纔好呢,省的你給我出去偷人。”一想到這個女人剛纔的那副小女人的樣子,眯起的鷹眸中驟然燃起兩簇火苗,越燒越旺。
這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自私鬼,他之前還不是左擁右抱的,並且那麼細心的照料病榻上的師夢澤,這會兒怎麼就指責她來了。
她和花若葉可是清清白白的,他們之間只有兄妹之情,可這個男人不分青紅皁白的就來指責自己。
淚腺再也控制不了,酸澀的眼淚噴涌而出,她哭得委屈極了,竟然打起嗝來。
封改之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其他女人的眼淚對於他來說,就是普通的水,可是這個女人卻不一樣,她的眼淚對自己來說是一種毒,無藥可解。
冰冷的玉手來到溼潤的臉頰上,溫柔的揩去上面的每一顆淚珠:“對不起,我不該那麼兇你的。”
陰慕華瞪大水眸,雙手握成粉拳,朝他的胸膛砸去,如同細細密密的雨點一般,不痛不癢的,卻拂過他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
心中的那些醋味瞬間消散,他情不自禁的將手搭在了那個顫抖的香肩上,還沒來得及做下一步的行動,就被門外細微的響
動給打斷了。
陰慕華這纔回過神來,尷尬的退後,與他保持了一尺的距離。
“那個……應該是若葉來了,你先回去照顧師掌櫃吧。”
原本溫和的表情瞬間變得冷峻起來,陰慕華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可話已經說出口了,再也無法收回了。
她正戰戰兢兢胡思亂想的時候,額上吃了一記痛,無奈低沉的聲音從頭頂響起:“你這小傻瓜,我照顧師掌櫃那是因爲她曾經對我有恩,她的難題解決了,病根也自然的拔除了,我要是再照顧她的話,豈非給了她一種無限期的希望,那樣對她很不公平,她是個好女人,應該找到一份屬於自己的幸福。”
螓首微擡,溼潤的羽睫微顫着,眸中的酸澀瞬間化爲喜悅,她的腦子瞬間被炸得一片空白,眼底除了這個頎長高大的影子之外,再無他人了。
門外的一雙眼睛充斥着落寞苦澀,他彎腰將熱騰騰的食物放到了地上,隨後悄聲無息的離開了,只要她能夠幸福,無論她做什麼都好。
封改之轉身來到了門口,拿起了放在角落裡的油紙包,眸中劃過一絲腹黑的詭笑。
“花主子還真是有心了,竟然給你買來了荷葉雞,這噴香撲鼻肥而不膩的滋味,只要吃上一口,這輩子都甭想忘記。”
陰慕華赤足走到了門口,那裡除了隨風搖擺的殘花之外,一個人影都沒有,眉間微微蹙起,有了些許的失落。
“快過來吃吧,這冷了可就得辜負花主子的一片苦心了。”封改之趕緊將她拉進屋子,並且用力的將房門踢上,現在這個女人只屬於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從他的身邊搶走!
貝齒輕咬冰冷的朱脣,心中有些愧疚,也不知道花若葉聽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她能夠感覺出來,他對自己的感情絕不只是兄妹之情那麼簡單的。
玉手撕下了一塊雞腿遞到了她的面前:“別多想了,花若葉那傢伙事務繁忙,他能抽出點時間來給你買吃的,已是最大的極限了,恐怕是他的手下又有什麼麻煩要他去收拾了,所以他纔會把東西放到門外就離開了。”
陰慕華如同嚼蠟的吃着雞腿:“這幾天丞相那裡的事情很多嗎?”
“這是自然的,明日京都的宗貴們就要啓程了,各家的當家人們當然要忙一些,再加上今年又是個特殊的,皇上沉迷長生之術,所以就留在宮裡了,特地委派宮中某位妃子、太子和信王一同主持大局,這對於裴相的意義來說又是大爲不同的,如果這次太子能夠做好這件事情,那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形象就能挽回一點,若是此番的宴會破壞了,那麼這三個人都要倒黴,太子身爲未來儲君,更是無法脫罪。”
陰慕華將啃得乾乾淨淨的骨頭放到了桌子上,一把抹去了嘴角的油漬:“知不知道這次來的是哪位妃子?”
若是蕭貴妃的話,那麼她的身份可就要揭穿了,蕭貴妃應該見過蕭婉宜了吧。
“你且放心,這次來的是懿妃,皇上雖然老了,可不糊塗,他不會容許母子二人一同出宮的,萬一他們起了二心,那麼他的手中還攥着一個人質,這場局無論如何他都輸不了。”
薄脣微翹,譏嘲一笑,這帝王家的情感就是如此的薄弱。
陰慕華這才鬆了口氣,要應付一個信王已經很累了,若是再來一個蕭貴妃,她可就是分身乏術了,畢竟她此番前去,可是有其他要是要做的,機會也只有那麼
一次而已,錯過了就什麼都沒了。
將荷葉雞全都吃完之後,她這才滿意的打了個飽嗝:“這次雪海宴,你會一起去吧?”
杏眸閃爍,裡面充滿着期盼,如果這個男人在自己身邊的話,她或許就沒有那麼緊張了。
對方的搖頭卻打破了她的希望,陰慕華立刻垂下眼瞼,遮擋裡面的陰鬱。
“你長大了,有些事情就該自己面對,我雖然能幫助你一時,卻幫不了你一世。”封改之一整肅容,鷹眸熠熠,閃爍着堅定的光輝,殘忍的真相總有一天會慢慢的剝開,如果沒有強大的意志力的話,那是一定會崩潰的,所以他就算不忍,也必須要變得殘忍。
陰慕華委屈的吸着鼻子,貝齒用力的咬着朱脣,等她鬆開時,上面只剩下一排明顯的牙印。
封改之寵溺的揉着她額前的碎髮:“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完成那件事情的。”
陰慕華緩緩點頭,瞬間斂起了眸中的脆弱,從她走上這坪棋的哪一天起,就已經無法回頭了,她只能勇敢的前進,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門外傳來了窸窣的聲音,還夾雜着歡喜雀躍的討論聲,陰慕華和封改之交換了眼色,後者趕緊從窗戶離開了。
陰慕華看了眼桌上的荷葉雞骸骨,慌忙的將它們裹在了絹帕裡,然後從後窗戶扔了出去。
“小姐,這是在幹什麼?”
狐疑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陰慕華從容的關上了窗戶,轉身一笑:“有點冷,我就把窗戶關上了。”
陰慕華還攏緊了衣襟,證明自己真的很冷。
寒梅見狀,趕緊闔上了敞開的房門,其他的三個丫鬟各自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畫眉憨厚一笑:“小姐的好日子終於來了,老太太可是疼惜着你,害怕你沒有暖和的衣服,特地送來了這些,這料子一摸就是好貨。”
陰慕華迅速的掃視着桌上的衣物,朱脣微翹:“明天就要出發了,你們禦寒的衣服都準備好了嗎?我雖然沒有去過那裡,可聽聞那裡四季如冬,寒洌的很,要是在那裡打一個噴嚏,都會讓鼻子掉了。”
畫眉條件反射的捂住鼻子,要是鼻子沒了,那裡就一個血肉模糊的空洞,該有多麼的難看。
寒梅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你這小傻瓜,小姐是逗你玩的,若是把鼻子都能凍掉的地方,那些宗親們還會去嗎?”
畫眉尷尬的吐了下舌尖:“小姐以後就莫要拿小的開玩笑了,奴婢膽兒小,經不得嚇的。”
陰慕華溫和一笑,玉蔥指落在那堆衣物上,從左到右的摩挲着,面料細膩的確是上好的綢緞,至於裡子也十分的暖和,其中一件大氅的裡子更是用紫貂皮製成的。
“其他姐兒的房裡都得了老太太的賞了嗎?”陰慕華眸間淺淡,沒有任何的驚喜,畢竟這些好東西在她的眼中,並不算什麼。
畫眉微微一怔,許久沒有回神。
蕊兒見狀,趕緊插進話來:“其他的姐兒都有保暖的衣服了,所以老太太也就各自賞了一對赤金流雲百蝠嵌寶臂釧,以及歌姐兒那裡多了一套點藍點翠的頭面,都沒有大小姐這兒賞的多,可把那些大丫鬟們氣得吹鼻子瞪眼的,那齜牙咧嘴的模樣,想想就覺得好笑呢。”
陰慕華沉重的呼出一口熱氣:“這並沒有什麼好笑的,老太太對我的恩賜越多,那麼縈繞在我身邊的危險也就越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