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娘就一直盼着你,每每從西嶺那邊傳消息來,娘心裡都忐忑不安,生怕你過去那邊兒,卻是沒個照應……”
宋氏拉着筱雨的手,一路上便跟她說着:“初霽是個不管事兒的,雖說是有點兒本事,但不通人情世故。那邊人生地不熟,再要是姑爺……”
宋氏看了走在前頭正和秦招祿、秦晨風說話的楚彧一眼,壓低聲音問筱雨道:“你老實跟娘說,在西嶺那邊兒,姑爺可有納妾?”
筱雨一愣,隨後有些哭笑不得。
“娘想什麼呢?就是我同意,也要他有那個膽兒才行。”
姬元安頓時便掩脣笑了一聲。
“母親就把心放肚子裡吧,妹妹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還不清楚?”姬元安樂呵道:“要是妹夫有這心,妹妹怕是要把他趕出屋子裡去呢!”
筱雨也笑着附和道:“是啊娘,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與他孩兒都生了四個,他要真有那種心思,漫說是我,我那四個孩兒便是頭一個不答應。”
宋氏這才點點頭,拍着筱雨的手說她有福氣,還讓筱雨今後也要多照顧着楚彧。
古代的人甚至是女人,都覺得男子娶了妻卻不納妾,那妻子就該對丈夫感恩戴德。
筱雨當然不會這樣認爲,對宋氏的話也只是聽過便算。
宋家的家風嚴謹,宋氏卻也沒有開明到認爲男子只能娶妻不能納妾的地步。廉氏再是個女中豪傑,身爲正室也眼睜睜看着丈夫納了妾,宋氏還有兩個庶出的哥哥呢。
一路歡笑着說着,到了正堂。
姬元安充分扮演了一個當家主母的角色,讓下人奉茶、上點心,這會兒秋老虎正厲害着,冰盆也被一盆一盆地搬了上來。
宋氏歲數見長,早就不管宅子裡的事。姬元安管這些倒也已經得心應手,秦家宅子裡一切都井井有條的。
“你杵那兒站着做什麼?”
宋氏和筱雨說了一陣子話,視線便挪到了站在門邊的一個壯實小夥子身上:“還不趕緊過來?十年沒見你姐了,你就不想他?”
筱雨隨着宋氏的視線望了過去,頓時便笑開了花。
她當然知道那門邊站着的小夥兒便是自己的弟弟長虹。
那會兒長虹連話都還不會說,路都走不穩呢,轉眼間卻長成了個大小夥子了。
“快過來!”
宋氏又呵斥了一句。
長虹這才扭扭捏捏地挪了過來。
在宅院門口的時候,長虹便一直努力減低自己的存在感。現在被宋氏揪了出來,面上便有些抹不開。
“喲,小叔還臉紅了。”姬元安毫不客氣地笑道。
“你小子往日裡臉皮最厚,竟然會臉紅?我倒是萬萬沒想到。”
宋氏也繃不住地笑出了聲,拉着筱雨的手道:“他從知道你們要回來就一直盼着見你們,這會兒見着你們了,卻是膽怯了。”
“誰、誰膽怯了?”
長虹頓時一梗脖子,卻在接觸到筱雨似笑非笑的表情後瞬間將頭耷拉了下來。
“愣在那兒做什麼?”筱雨對他招了招手:“我回來還沒聽你叫我一聲呢,十年沒見,你不認得我了不成?”
長虹這才聲如蚊蚋地輕聲喚道:“姐……”
筱雨輕輕一笑。
“筱雨啊,”宋氏臉上帶笑,眼睛卻望着長虹:“你來了,可要給我好好治治長虹這小子。他膽子大得可是要翻了天了。”
筱雨早就聽說過了長虹的一些事蹟,這會兒倒也不意外,仍舊用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長虹。
“長虹叛逆期還沒過呢,我既回來了,一定幫着娘好好幫他磨磨他的性子。”
長虹頓時抖了個機靈。
楚彧和筱雨鄭重地給秦招祿和宋氏行了禮,一家人聚在一起說了會兒話,丫鬟便來報說,可以挪到偏廳去用午膳了。
秦家雖然已今非昔比,早已不是從前小鄉村裡的“困難戶”了,但一些從前的習慣並沒有被摒除。就如這入席吃飯,秦家不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一家人湊在一起熱熱鬧鬧的纔好。
各色菜餚擺了一桌,筱雨拿了筷子笑問道:“爹,娘,我們可沒說今日會回來,怎麼就專程等着了,還預備了這麼多菜。”
“不多。”宋氏笑道:“你們車馬過來之前,有人要來報信的。至於說這些菜,打從知道你們進了京,入了宮,見了皇上又出來了,我們便猜到你們會來,這不是,時刻就預備着。”
筱雨眼睛微微紅了紅:“娘有心了。”
“應該的。”宋氏輕聲一嘆:“你們這一走,可是走了十年吶……”
宋氏猶豫了一下,望向楚彧問道:“姑爺這些年過得可還好?”
楚彧忙點頭,道:“岳母掛心了,這些年雖然也是磕磕碰碰,有遇到些難題,倒也一一化險爲夷,過得可很好。”
宋氏點了點頭,說:“初霽是個悶葫蘆,問他一句他答一句,都不肯怎麼說話。他那媳婦兒也是個性子安靜的。他們倆回來,想聽他們多說說你們的事兒也不行。這會兒你們回來,可要好好說與我聽。”
一席話說得惜暖臉色微紅,初霽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小夫妻倆倒也沒把這當一回事。
楚彧點頭道:“岳母吩咐,小婿莫敢不從。”
宋氏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秦招祿發話了。
“晨風娘,孩子們纔回來,還沒吃呢,你歇會兒再說,讓把飯吃完了。”
宋氏瞪了秦招祿一眼,到底是拿了筷子,招呼道:“吃,都吃。”
楚彧和筱雨相視一笑,都輕輕搖了搖頭,顯然是對這樣的情況略有些無奈。
一頓飯吃完,宋氏便拉了筱雨去問話,女眷們都跟着走了。秦招祿去遛了會兒食,回來便窩進屋裡午睡。
秦晨風和楚彧找了個涼爽的地方下棋,初霽和長虹坐在一邊。
初霽坐得住,長虹百無聊賴地不時換個坐姿。
“席間看你有些神思不屬的,可是有什麼心事?”秦晨風輕聲問道。
楚彧挑了挑眉:“瞧得出來?”
“怎麼瞧不出來?”秦晨風道:“別人瞧不出來,我怎麼說也跟着你打過幾年仗,哪能沒點兒察覺。”
談及那幾年,秦晨風便不由露出回憶的笑容。又一想到如今自己的位置,那笑容便又收斂了,聲音壓得越發低了下去:“可是……”
他手朝着上面指了指,寓意明顯。
楚彧低咳了一聲,點點頭。
“怎麼了?”秦晨風緊追了一句問道。
楚彧輕聲道:“他要讓太子,娶我和筱雨的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