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歡笑着到了鎮上,筱雨讓馬車伕先送了秦樂去衙門。與秦樂道別的時候,筱雨忽然開口問秦樂道:“我去平州之前,李捕頭就不在了。如今我回來也沒見過他。他可回衙門上差了?”
秦樂一愣,瞧着也有幾分煩躁,搖了搖頭說:“沒有,我也三兩月的沒見着李大哥了,不知道他去了哪兒。捕頭的職責一直是楊威楊大哥代李大哥行使的,我也問過楊大哥李大哥的去向,楊大哥只說龍大人讓他幫着頂着事兒,也沒提李大哥久不上差的事情。”
筱雨皺了皺眉,提醒秦樂道:“要是哪天你瞧見他,記得跟我遞個消息……或者讓他直接到藥膳館來尋我。”
秦樂點頭道:“我記下了。”
筱雨和鳴翠回到新家,鳴翠不禁問筱雨道:“奴婢自來姑娘身邊起就聽姑娘唸叨這位李捕頭,如今李捕頭久尋不着人,連個音信都沒有,會不會遭遇了什麼不測?”
筱雨聽聞此話卻是搖了搖頭,冷靜地分析道:“遭遇不測倒是不會……明德哥的身份似乎也並不那麼簡單……”
“那……爲何這麼就都沒個音信?”
筱雨沉思了片刻,對鳴翠道:“收拾收拾,我去衙門瞧瞧姐姐,順便問問。”
筱雨和鳴翠見到包氏的時候,包氏正在細心教導龍絲刺繡之道。官家女子規矩嚴苛,龍智巢這個父親爲人做事也有些一板一眼,對女兒嚴厲有餘,溫和不足,他對包氏放心,前一位夫人的女兒他也能信任地交給包氏教養,包氏也並非那種嫉恨無辜孩童的女子,自生了兒子之後,她對龍絲的關切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重視起對唯一的“女兒”的教育。
龍絲苦着臉,聽殷婆婆說筱雨來了,她趕緊期待地看向屋口,一見到筱雨的身影,迫不及待地叫道:“小姨母!”
再次聽到龍絲的這句稱呼,筱雨還是忍不住輕微晃了晃身子。天,她比龍絲不過大那麼幾歲,卻愣是爬高了一個輩分……
“筱雨怎麼來了?快坐。”包氏見到筱雨十分開心,忙招呼她往屋中坐了,又見龍絲一臉期待,撐不住地笑道:“你道你小姨母來了你就可以不做刺繡了不成?那可不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就算學會了些,也立馬就還給師傅了。母親不要求你刺繡技藝有多精湛,但你拿出手的繡品總不能讓人笑掉大牙吧?以往是我忽略了,如今你可不能再躲懶。下去繼續練習,我明日要檢查的。”
龍絲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無精打采地給包氏和筱雨行了禮退了出去。
筱雨笑道:“絲兒這是怎麼了?聽姐姐方纔說的,好像在逼着她刺繡似的。”
包氏道:“再過幾年她可就要出嫁了,習俗上,嫁妝裡需要備上一套她親手給自己的未來夫婿縫製的貼身穿的裡衣。她若是不會,將來嫁人,我擔心她夫婿會因此對她不喜。”
筱雨頓了頓,笑說:“姐姐教導絲兒是正確的,不過也別太嚴苛了。絲兒是個懂事乖巧的小姑娘,定能明白姐姐的用意,知道姐姐是爲她好。她也一定會用心學的。”
包氏笑了笑,卻聽筱雨說:“這樣說來,我也該跟我娘多學學繡技。”
包氏訝異地看了筱雨一眼,道:“難道……你不會?”
筱雨笑着點點頭。
包氏舒了口氣,拉了筱雨的手道:“你怎麼不跟我說,害我說了那麼多,你心裡聽着怕是不舒坦。”
筱雨卻很是坦然地道:“沒有,我哪會怪姐姐,姐姐說的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我手笨,我娘繡技出衆,我妹妹也得了她的真傳,可我卻沒學到我孃的心靈手巧,拿到繡布就覺得頭疼。”
包氏卻是眼前一亮:“筱雨,令堂繡技很好嗎?”
筱雨點頭道:“娘做繡活倒是不多,但我覺得她做的荷包比我看到過的都要精緻好看。我妹妹繡活做得多,以前冬天她就窩家裡做繡活,拿出去賣總能賣個好價錢,大家都說她做的繡活能比得上那些繡娘了。我妹妹是我娘教出來的,我想,我孃的繡技肯定比我妹妹更好。”
“那可真是太好了!”包氏聞言撫掌一笑,下一刻卻是有些問難地對筱雨道:“不瞞你說,我給絲兒尋的教她刺繡的師傅也多半是這鎮上的繡娘。說來慚愧,未出閣的時候我喜歡跟在父親和兄長身邊瞧他們撥算盤查賬,母親也沒有那麼多空閒時間管我,所以在女紅方面,我會的不多,更不精。如今絲兒學做繡活,我就希望她能找個好些的師傅。但請的那些繡娘畏懼絲兒縣令千金的身份,不敢太嚴苛,在絲兒和我面前只說好話,有的繡技也不算頂好……”
筱雨已然明白包氏的意思包氏想請筱雨的娘來指導龍絲的繡技。
對此,筱雨卻有些猶豫。
她看得出來,宋氏一直避免和官家的人有所牽連,之前筱雨和謝家爺孫交好,宋氏就已經和筱雨談得很透徹,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讓她不要與謝明琛產生某種感情。因筱雨對謝明琛本就沒有兒女之情,宋氏方纔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
而知曉筱雨與縣令夫人有所牽扯時,宋氏瞧着也十分緊張。後來筱雨去平州,宋氏倒是沒那麼阻着。筱雨分析的結果是,一來宋氏已經認識到,她決定的事情別人沒有辦法說服她和阻止她;二來,也可能是宋氏覺得,包家是一介商賈,與朝廷官僚集團掛不上太密切的關係,所以對此她比較放心。
只是不管如何,宋氏不願意家人和官家牽扯到一起是毋庸置疑的。包氏想要讓宋氏來做龍絲的繡技師傅,恐怕很難。
筱雨想了想,還是對包氏道:“姐姐要是想讓我娘來指導絲兒的繡技的話……還得容我回去與我娘說說。”筱雨事先給包氏打個預防針:“我娘喜靜,也不愛爭端,平日裡就待在家中甚少出門,爲人處世最討厭‘複雜’二字。若是我娘不願意……還請姐姐不要怪罪。”
筱雨都這般說了,包氏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只道:“要是秦夫人不願意,那也不用勉強。筱雨你且先幫我問問看,若是秦夫人同意,束自然也是不會少了的。”
筱雨含笑道:“姐姐當然不是賴賬之人。”
一席話說得兩人都笑了起來。笑過之後,包氏方纔端了茶湊到嘴邊輕啜了一口,問筱雨道:“方纔都在談我這邊的事情了,倒是你,今日來尋我可是有什麼事?”
筱雨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方纔問道:“不知道姐姐是否知曉李明德的下落?”
包氏端着茶的手便是一抖,筱雨眼尖瞧見,立馬目光炯炯地望定包氏。
包氏無奈地一笑,道:“筱雨,你別這般瞧着我,我並不知道。”
筱雨卻還是望着她,目光中明顯地顯露着“不相信”三個字。
包氏嘆道:“我也不瞞你,老爺跟我說過兩句,他是有事要辦,走之前和老爺打過招呼,但他具體去哪兒,老爺也不知道。但想來,必是什麼機密的事。”
筱雨舔了舔嘴脣,有些焦急地道:“可是姐姐,他人已經不見蹤影四個多月了!”
“我知道。”包氏拍拍筱雨的手,說:“老爺既然沒動他捕頭的位置,想必也是知道他安全無虞的,或許他走前還與老爺保證過什麼。你不要那麼擔心……”
包氏有兩分探究地瞧着筱雨的眼神,輕聲地問道:“筱雨,你如此關注他的行蹤,莫非你……”
筱雨愣了下,頓時失笑:“姐姐,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叫他一聲‘哥’,他不聲不響地沒了好幾個月的蹤跡,我能不着急嗎?”
包氏若有所思,點點頭道:“着急倒也是應當的……”
包氏這邊也沒消息,筱雨總不能去問龍智巢吧……連跟枕邊人都沒說過的事情,又怎麼會跟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說?
筱雨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起身道:“姐姐,那我就不叨擾了。我這便讓人幫我帶信給我娘,問問她的意思,得了答覆我再過來。”
包氏也起了身,道:“麻煩你了。”又要留筱雨用飯。
筱雨推辭說約了朋友,這才帶着鳴翠出了衙門。
甫一出衙門,鳴翠便道:“姑娘還約了哪個朋友?”
筱雨搖搖頭:“沒約朋友,方纔不過跟姐姐撒了個謊。”
筱雨嘆了一聲,與鳴翠到藥膳館寫了封信,託人送回秦家村。辦完這件事,她覺得自己心緒更亂了,囑咐了鳴翠兩句,她就上了閣樓暫時休息。
聞着藥膳湯的香味,筱雨昏昏欲睡。剛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卻被人給喚醒了。
“姑娘。”鳴翠輕輕推她,見她醒了,忙道:“姑娘,秦泰來了,說姑娘囑咐他辦的事情都辦好了,拿了這個給姑娘過目。”
鳴翠遞上一冊拿線定裝好了的冊子,筱雨坐了起來接過,大略翻了翻,笑道:“他說的不錯,他寫的東西,也只有他能看得明白……”
鳴翠湊上前一看,頓時也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