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前去三爺三奶奶院子時,楚戒已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三奶奶。
兩人怕新過門的五弟妹真有個三長兩短,楚會上門來興師問罪。
一時之間兩人拿不定主意,便將這件事情也告訴了邢氏。
邢氏瞪大雙眼有些難以置信。
“不過就是問她要個丫鬟,你們也能搞出這麼多事兒來?她要真有個閃失,府裡的人豈不是都要揹着你們說閒話?你們這是、這是讓你們大伯母瞧我的笑話!”
三奶奶暗暗撇撇嘴,面上卻還是一派溫和:“母親,此事是兒媳最開始就沒有處理妥當,不過……”
“當然是你的錯!”邢氏不覺得自己兒子有什麼錯處,只將矛頭針對兒媳婦:“要不是你連去要個丫鬟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戒兒又怎麼會厚着臉皮親自去問他五弟要人?又怎麼會節外生枝出這些事兒來?”
三奶奶抿着脣不吭聲。
楚戒不耐煩地打斷邢氏道:“行了母親,那五弟妹難以捉摸,這也不是玉安的錯。”
三奶奶閨名佟玉安,她和楚戒也是做了幾年夫妻了,因她一直表現得賢良淑德,楚戒對她也有幾分愛寵,言辭上對她頗爲維護。
邢氏不滿兒子袒護兒媳,道:“行,不是她的錯,那就是你的錯。那你尋到我這兒來做什麼?”
楚戒忙陪笑道:“母親,這不是……兒子沒有招兒了嗎?那五弟妹今兒似乎被氣着了,瞧着挺嚇人的,我和玉安都不好去探望,省得惹禍上身……母親你是長輩,你去探望,以示關心,五弟和五弟妹總不能拿氣給你受不是……”
邢氏沒好氣道:“怎麼不會拿氣給我受?你忘了他們成婚第二天,新婦見禮……”
話還沒說完,屋外丫鬟便掀簾子進來稟道:“二太太,三爺,三奶奶,五爺來了,說要見三爺和二太太。”
楚戒頓時微微哆嗦了下,忙問道:“他臉色怎麼樣?是不是怒氣沖天的?”
丫鬟愣了下方回道:“回三爺,五爺瞧着臉上沒什麼表情,倒也沒有怒氣沖天……”
楚戒心裡更加忐忑了,這沒表情是什麼表情?
三奶奶輕輕推了他一把道:“他都來了總不能不見。先聽聽他要說什麼。”
楚戒定了心神,讓丫鬟請楚進來。
楚在府裡待的時間不多,府中之人對他的印象只停留在他年少時,後加上他在戰場上的威望,大家普遍覺得他應當是個比較神秘且可怕的人。
尤其是楚回京之後住在府中,等閒不會和府裡的丫鬟小廝說話,平時也沒什麼笑臉,一張臉一直板着,更讓人覺得他不可捉摸。
就連他娶妻,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他興頭說娶,三老爺三太太稟明瞭老公爺和老太太,就去定下了婚約,不過一兩月的功夫就將新人給娶進了門。
楚戒也如絕大多數人所想的那樣,對自己這個堂弟有些畏懼之心。
前去問他要丫鬟,只是覺得和不過是一件小事,除非自己這堂弟也看上了墨香,否則應當不會不給他這個面子。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那堂弟妹竟半途衝了進來……
“二伯母安好。”
楚身姿挺拔,給邢氏見了禮,又問了三奶奶好,這纔看向三爺。
楚戒勉強站起身,小心地問道:“五弟,弟妹她……沒事兒了吧?”
楚點了點頭,面上還是做出一副雖然不滿,但礙於親戚情分只能剋制的表情,道:“喝了藥昏睡過去了,等她醒來便好了。”
楚戒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他真怕和自己這堂弟一言不合,下一刻他就跳起來給自己一拳頭。
“兒,你媳婦兒身子這麼弱,這可怎麼是好?”邢氏適時作出一副關心的模樣:“可要好好給她調養調養,不然以後孕育子嗣可就艱難了。”
楚點了點頭,仍舊是沒個笑臉。
邢氏只道自己兒子兒媳莽撞,是自己這邊兒理虧,對楚一直陪着笑:“既然你媳婦兒沒事兒,那兒你來這兒……”
楚道:“只是想親自來同三哥說一聲,免得三哥擔心。”
楚對楚戒點了點頭,楚戒忙點頭如搗蒜,生怕點頭慢了讓楚不快。
楚心裡覺得好笑,但臉上還是一副冷肅的表情。
他又看向邢氏,道:“既然來了,有件事還是想要問一問二伯母。”
邢氏忙道:“什麼事兒,你問。”
楚故作猶豫了下,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是侄兒想着,若是有消息的話,筱雨心情會好些。”
他頓了片刻,道:“之前筱雨聽二伯母提起您孃家堂妹頗受曾將軍寵愛,她有請二伯母幫忙,讓您和您和堂妹說一聲,請求曾將軍幫忙尋尋他大哥的蹤跡。不知道二伯母可有跟您堂妹提?若是提了,筱雨大哥的行蹤可有眉目了?”
邢氏頓時暗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面上僵了半瞬,方纔僵着臉笑道:“這個……我同我堂妹提了,曾將軍那邊兒她提沒提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要是有任何消息,我堂妹會第一時間通知我,我也會第一時間告訴你媳婦兒的。”
楚拱手對邢氏施了個禮,道:“那就多謝二伯母了,我這就回去,待筱雨醒了,便將此事告訴她。”
楚對三人點點頭,起身告辭。
楚戒忙上前相送。
待他送了人回來,卻見邢氏臉色鐵青。
楚戒奇怪地問道:“母親你怎麼了?”
邢氏瞪了楚戒一眼,伸手指了楚戒和佟玉安,恨聲道:“都是你們倆招惹出來的好事兒!”
楚戒只覺莫名其妙,佟玉安更覺無辜。
不提邢氏這邊兒心裡堵得慌,楚回了院子,笑着將二太太的反應告訴了筱雨。
筱雨樂不可支,道:“我猜她肯定還沒同那個邢姨娘說這件事兒,就我打聽的,她這幾日都沒出過府。”
筱雨掩脣笑了一聲:“那曾將軍府哪兒那麼好進?去拜訪曾將軍的正妻那也罷了,她不過只是去拜訪一個姨娘,更加受限制。睜着眼睛說瞎話,她就不怕你當場揭穿她?”
楚嘆笑着搖了搖頭:“行了,適可而止就好。我要是揭穿她,豈不是當衆打她的臉?面上鬧僵了也不好看。”
筱雨點點頭:“那倒也是。”
不過雖然楚沒有要和二房撕破臉面的想法,但二房無疑一僵將他們列入禁止往來的名單上了。
楚戒當晚便出府沒有回來,三奶奶也藉口說心情不佳,想回孃家散散心,夫妻倆一同躲了楚和筱雨。
翌日清早,筱雨醒了後聽墨香告知她這一消息,她還頗爲嘆息。
“纔剛好玩兒一點,人就走了。沒勁。”
筱雨閒閒地由着墨香和秋蘭給她穿衣,待衣裳穿好後,墨香卻跪了下來給筱雨磕了個頭。
“奴婢謝過五奶奶。”
“起來吧。”
筱雨斜睨了她一眼,道:“我說過了,你自己對我表了忠心,我自當盡力護你周全。”
墨香默默站了起來,誠懇道:“奴婢今後願爲五奶奶當牛做馬,結草銜環以報。”
筱雨笑了一聲:“倒是沒瞧出來,你這丫鬟肚裡還有些墨水兒。”
秋蘭在旁笑了一聲道:“墨香妹妹的爹曾在三老爺跟前兒伺候過一段日子,墨香妹妹想必是跟着她爹學的。”
墨香對秋蘭笑了笑,點頭道:“奴婢的爹在莊子上做個小管事,奴婢這點兒墨水兒,的確是奴婢的爹教奴婢的。”
筱雨點點頭。
怪不得墨香心氣高,一則是因爲她漂亮,二則也是因爲她肚裡比尋常大字不識的丫鬟多了些筆墨。
奴隸制時期,所謂的貴族不允許他們認爲的平民、賤民識文斷字,就是因爲人懂得了知識,就有了思想。而有了思想,就會生出“遵從”以外的其他心思。這是統治者所不能容許的。
墨香漂亮又有文化,除了出身不盡如人意,可以說她比一般的小戶千金都要拔尖。她當然不甘心一輩子當個丫鬟,嫁個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
筱雨更加理解她的野心了,但同時,對她也更多了一層顧忌。
待身邊沒人跟着時,筱雨便留下了墨香,要與她單獨說話。
筱雨讓她坐下,墨香有些忐忑地坐了,不知道筱雨會跟她說什麼。
筱雨端了茶,細細打量了墨香片刻。
的確是個美人兒啊……筱雨暗自感嘆着,柳葉彎眉,杏眼瓊鼻,櫻桃小嘴,瑩白雙耳……五官生得精緻,堪稱完美無瑕,只是丫鬟的打扮限制了她的美貌,要是換上一身華貴的衣裳,說她是貴族千金也不會有人懷疑。
被筱雨這般仔細打量,墨香更加如坐鍼氈。
筱雨喝了口茶,輕聲道:“墨香,我那日當着三奶奶打你時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墨香一驚,點點頭道:“五奶奶說,‘知道自己長得漂亮,就少塗點兒脂抹點兒粉,讓男人看上了不一定是好事’。奴婢一直都記得,這幾日也沒有塗脂抹粉……”
筱雨笑了笑,嘆道:“你的確有幾分聰明。”
她頓了頓,又道:“那你現在告訴你,你到底想要一個什麼樣的歸宿,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