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香,斷線,請符,送鬼。
杜言將蘇素帶到老宅西側跨院得的一棵樹下,依次擺好香果,捏了個口字訣,燃起三支香,四下一拜,將香插在樹前,做好這一切之後,才拉開揹包將蘇素放出來。
“蘇素,今後你就待在這吧。”杜言示意蘇素靠近一些,然後將綁在蘇素腳踝上的紅繩解開,“這裡偶爾也會有人出現,但是畢竟也是難得的聚陰之地,對你影響不大。等警方將你的屍身找到,火化歸天,你就可以漸漸化去一身的戾氣,終有投胎轉世的一天的。”
蘇素好奇的圍着那棵有些年月的老樹飄了一圈,聽完杜言的話,撇撇嘴,“杜言,你的口氣真像個老頭子,你還說你不是什麼道士,要是給其他人聽到你這番話,十個有九個會說你是神棍。”
杜言被蘇素氣得一哏,乾脆也不理會她,等到插在地上的香燃盡,起身將從蘇素腳踝上取下的紅繩綁到老樹的一根枝杈上,結了個死結,然後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卷透明膠,在蘇素詫異的神情下,將那根紅繩圍了一圈,再覆上一層保鮮膜,又圍了一圈,接着重複這個動作,直到一卷透明膠全部用盡,那根枝杈上多了個包子樣的東西,只能在那團包子中間看到一抹紅。
如果蘇素不是個滿臉陰氣和戾氣的鬼,估計她現在的表情會是個很可愛的囧字。
“杜言,你這是做什麼啊?好好的繞這些做什麼?”
好奇的戳戳那個透明的包子,猛的一股吸力,蘇素險些被吸進去。連忙躲到另一邊。
“不懂了吧?這是保護你的。那根紅繩上有我的一滴血,能防止你亂跑,也能阻止其他的東西接近這棵樹,只要那個東西不會太厲害,這對你有好處。”
“那也不用纏這些東西吧?”
“怎麼不用?”
杜言彎腰開始收拾地上的香果,燃盡的香直接埋進土裡,而留下的水果則被杜言重新放回包裡,換得蘇素好幾聲小氣鬼的稱讚。
“你又吃不了,留下也是送給這附近的蟲蟻,我沒那麼好心幫你做好鄰里關係。”
杜言一邊說一邊收拾,等到把鋪在地上的黃紙都收起來後,才指着那團東西對蘇素說道,“這繩子綁在這裡,風吹日曬,雨淋蟲咬,早晚有毀掉的一天,到時候我要是來不及補救,你就倒黴了。這麼做,至少能提前預防,我隔斷時間給你帶些東西過來,然後再看看繩子是不是安好,也就省下了事後補救的麻煩。你得感謝我,明白嗎?”
“可我活着的時候看電視,裡邊天師道士的都是直接一條繩子一道符咒……”
“那是蒙人呢!”杜言斜了蘇素一眼,“你當那些符都是金剛石做的?還貼上就能鎮個幾十年上百年,早就化成一團灰了。要不然哪需要那麼多的捉鬼天師?無非就是前代人搞不定,只能貼個符意思意思,等到那張符化掉了,這個肉腳早跑沒影了,留給後人去解決罷了。”
杜言一口氣說完,早把蘇素給說得目瞪口呆,只不過她這形象實在不怎麼樣,杜言噁心得轉過頭,“行了,這也給你安置好了。我今天就回去了,順便會給你留意找沒找到你的屍身,兩個月後我再來。”
“哎……等等……”
蘇素剛要開口讓杜言再陪她一會,變故就在一瞬間,又是那股讓她膽寒的氣息迎面撲來,蘇素猛的向後退去,卻仍快不過那隻恐怖的手。脖子被緊緊的扼住,舌拖出脣外,兩隻手想要拽開扼住她的那隻手,卻根本使不上力氣。
杜言也被突生的變故嚇了一跳,看到抓着蘇素的男人,驚愕之餘,也詫異於這人之前是躲在哪裡?爲什麼他一點都沒感覺到附近有人氣?
“放開她!”
驚愕歸驚愕,杜言也知道不能就放任這人這麼抓着蘇素。
“放開?”
那人轉過頭,露出那張讓杜言臉紅的妖豔面孔,“憑什麼?”
杜言現在也顧不上臉紅了,就連心跳也沒快上半拍,如果說上次他還對蘇素的話有些遲疑,這次面對這個男人,他已經有了五六分的肯定,這人絕對不是普通人。他給杜言的感覺,比之前的欒冰還要奇怪。杜言不明白,三年前的自己爲什麼沒看出來?還是說這人之前收斂了自己身上的這股氣息?
白暉冷冷的看着杜言,上次看到杜言,只認爲這是一個普通人,但是之前能夠阻撓他抓住這隻鬼,就開始懷疑這個人會不會是他討厭的那種滿口懲奸除惡,驅鬼辟邪的老鼠。可是,那種人會幫助這種厲鬼嗎?他們哪怕只是懷疑,也只會把這種東西打得魂飛魄散,就算還沒化成鬼的,只是身上沾染了些許陰氣的普通人也一樣!
一陣風吹過,帶起了絲絲塵土,白暉聞到了些許燃盡的香的味道,一瞬間,似乎想起了什麼,黑色的眼睛開始變得黯沉,杜言不由自主的被那雙似乎深不見底的瞳孔吸引住,沉浸在那雙眸子主人的情緒中,悲哀,絕望,恐懼,憤恨,惡毒……
杜言從不知道一個人的眼中可以涌出這麼多的情感,只不過,他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是人嗎?
白暉沒有忽略杜言那一瞬間的晃神,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扼住蘇素脖子的手不斷收緊,再收緊,直到手中的這隻厲鬼再也沒有力氣掙扎。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對這隻鬼窮追不捨,之前也不是沒有鬼從他的手底下逃走,他從不會去找第二次。或許是因爲這隻鬼是憑藉了外力?還是藉助了他極其討厭的那種外力?
鬼就是鬼!
白暉想不明白,所以就懶得去想了。
見杜言還是一副愣愣的樣子,帶着一絲惡意的,將蘇素提到了杜言的面前,用另一隻手捏住了蘇素的胳膊,扭轉,用力,直到蘇素的慘叫聲尖利的衝進耳鼓,白暉滿足的舔了舔脣,杜言卻變得臉色煞白。
他敵不過這個男人!
杜言從沒像這一刻這麼清晰的感受到恐懼與無能爲力。
他清楚的記得外婆的教誨,遇上這種情況,不能硬拼,儘量想辦法全身而退。明知不敵還要去硬碰硬,無疑是雞蛋撞石頭,找死!
杜言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蘇素的慘叫聲也越來越弱,視線落在蘇素身上,那隻即將魂飛魄散的厲鬼卻絲毫沒有任何的怨恨與埋怨,青黑色的嘴脣張開,除了慘叫之外,只不斷的無聲向杜言說道,“跑,快跑!”
蘇素不知道抓着自己的這個人會不會傷害杜言,但是,她清楚,如果杜言還不跑,甚至是打算出手幫她,那這個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她是因爲怨恨而生成的厲鬼,對怨氣和仇恨異常的敏感,身後的這個男人,身上聚集了太多這種戾氣,他不是和她一樣的鬼,卻比她這種東西還要可怕!
她不希望杜言出事情,絕對不行!
杜言咬着嘴脣,看着男人肆意的撕扯着蘇素的魂魄,看着蘇素痛苦得扭曲卻仍舊要讓自己逃跑,終於,雪白的牙齒咬緊脣瓣,一絲鮮紅順着杜言的脣角滑落,血氣濃郁,散發在拂過的風中,帶進了掠食者的鼻端,誘人的香氣瀰漫。
白暉從沒聞到過這種味道,誘人,甜膩,喉嚨一陣乾咳,這種飢餓的感覺,已經幾十年沒有嚐到過了。
他自食鬼開始,便再未害過人命,而這股甜膩的味道,卻讓他不由自主的回憶起當初被紅色浸滿的感覺。
終於,獠牙刺破了牙牀,隨手將蘇素丟到一邊,白暉一瞬不瞬的盯着杜言沾染上鮮紅的脣……
杜言看到白暉放開蘇素,猛的一凜,馬上從揹包裡掏出一張黃紙,咬破手指,在紙上畫出一枚有些奇怪的六角圖案,極快的拍向身邊的那棵老樹,輕微的一聲爆響,癱軟成一團的蘇素迅速的失去了蹤影,杜言的手,也被白暉緊緊的捉住。
感受到手腕上的冰冷,杜言隱隱的發抖,他不是不害怕,可他就是鬼迷了心竅,錯過了逃跑的機會。
未被抓住的一隻手探進包裡,他記得,口袋裡還有一把摺疊刀……
白暉近乎癡迷的看着杜言指尖上的那一抹紅,在杜言幾乎以爲他要宰了自己的時候,竟然將杜言的那隻手指放進了嘴裡,冰冷粘膩的舌尖捲動着,將那股香甜的味道全部包進了豔紅的雙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