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杜言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嗓子熱辣辣的幹疼着,耳鼓隆隆作響,胸腔因爲缺少氧氣幾乎要炸裂一般的疼痛着。眼前隱隱的發暗,腿也越來越沉,可他卻不能停下,一定要跑,快跑!跑到那個人追不上爲止……
眼前的路似乎沒有盡頭,被那人舔過的手指也隱隱發疼,杜言的步子越來越沉,終於,腳下一個踉蹌,跌倒在了地上,尖銳的沙石磨破了牛仔褲,在他的膝蓋和手掌留下了一道道鮮紅色的劃痕,殷紅的血順着傷口滲出、滴落在地上,無聲的濺起肉眼不可見的灰塵,這一切都像慢動作一樣在杜言的眼前回放,直到一片陰影籠罩在他的上方,遮住了陽光,灑下了一片陰冷的暗影。
杜言沒來得及擡起頭,一隻冰冷的大手已經扼住了他的脖子,可怕的氣息吹拂在他的耳際,尖銳的疼痛撕破了他的血管,絕望開始蔓延……
啊!
杜言大叫一聲,猛的從牀上坐起,睡衣已經完全被冷汗溻透,烏黑的發也溼粘在他的額頭臉側,黑色的雙眼帶着恐懼,因做了噩夢而變得蒼白的脣乾澀的張開,不斷的喘着粗氣。
閉上雙眼,狠狠的耙梳了兩下頭髮。
已經一個星期了……
已經一個星期連續做這個噩夢了……
杜言掀開被子,站起身,隨手關掉了空調,走進了浴室。
穿着睡衣站在花灑下邊,溫熱的水流順着他的發緩緩流過,滑過蒼白的面孔,隱入服帖在身上的睡衣領口,在年輕的身軀上留下溼潤的痕跡。
仰起頭,杜言緊閉着雙眼,任由水流不斷的沖刷着他的面孔,只有在這一刻,他才能從那個噩夢中逃脫出來……
那一天,那個可怕的男人,就那樣的抓着他的手腕,從他的指尖,吮去了他的血……
杜言在最初的愕然之後,開始隱隱的害怕,這個男人,似乎正從他的指尖吸取他的生命,貪婪的,不知滿足的,想要奪走他的一切……
而那張美麗的面孔愈發的妖異,沾染上鮮紅的脣瓣似乎也因爲饜足而勾起了一抹弧度。這個可怕的男人就像聊齋裡豔鬼,不經意間,就能迷惑人的神智,奪取人的性命。
有那麼一刻,杜言的神智已經漸漸遠去,他甚至覺得,被這個男人奪走所有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直到那個男人放開他的手指,冰冷的指尖探到他的脣角,抹去了他脣上的一抹鮮紅,杜言才清醒過來,在男人俯身之際,一把從揹包裡掏出摺疊刀,狠狠的劃在了男人的臉上。
沒有流血!
杜言瞪大了雙眼,看着男人臉上並不算淺的劃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着,只是一瞬的時間,竟然消失無蹤。那張妖豔的面孔又恢復了光滑。
“有意思……”男人指尖輕觸着剛剛被杜言劃傷的臉頰,微微眯起了雙眼,暗黑色的瞳孔清楚的攫住了杜言帶着驚愕與恐慌的面孔,“已經很久沒人能傷到我了呢,真有意思……”
杜言狠狠捏住了手中的摺疊刀,這一次,刀鋒劃過了他自己的掌心,從口袋裡拿出剩下的黃紙,穿過刀尖,在男人的手再度伸向他的時候,狠狠的一刀劃去,這一次,男人身上的傷口再沒有癒合。
男人有些奇異的看着似嬰兒嘴脣一樣裂開的手掌,劃開的表皮下,是白色的肌理,縱橫交錯的血管,就像是被截斷的水流,整齊的切口,乾涸的,沒有一絲**流出。
趁着男人閃神的當,杜言轉過身飛快的向外跑去。他不知道自己將背部留給這個男人是不是找死,可他必須跑,如果不跑,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不會被這個男人剖開肚子,吸成一具乾屍。
他現在完全可以肯定,這個男人不是人!
絕對不是!
幸運的,男人似乎並沒有追過來,杜言自大學畢業就沒有這麼拼命的跑過了,等到他攔住一輛巴士,他幾乎喘得說不出話來。車上售票的小姑娘見杜言這幅樣子,面色如常的收了他二十五塊車票錢,然後好心的遞給杜言一個塑料袋子。
“要是想吐就吐到袋子裡,吐到車裡可不行。”
巴士上並沒有幾個人,開車的司機瞄了杜言一眼,和坐回他身邊的小姑娘搭了幾句話,杜言脫力的靠在位置上,整個人都陷進了座椅裡面。
看到沒?又一個被嚇到的……
就是,這地方鬧鬼呢,肯定是好奇心重的……
好奇心害死貓,現在的年輕人啊,不信這些個,怎麼樣,吃虧了吧……
就是,我回去得囑咐我那小子,可別沒事逞能,也來這……
雖然很吵,可杜言卻從來沒覺得人的說話聲是這麼美妙,微微睜開雙眼,看着坐在自己前邊擱兩個位子的幾位大媽,杜言又閉上了眼睛。
他雖然覺得聽到人聲讓自己安心,可也不喜歡這些閒話的對象是他自己。所以,向來不是善心的杜某人,就不打算告訴某位大媽她背上貼着個會讓她破財的小東西了。
當天回到家,杜言就病倒了。
本來送鬼就耗費精力,後來勉強將蘇素縛到那棵樹上,又被那個男人嚇到了,這連累帶嚇的,不病才奇怪了。
杜言和公司請了兩天假,足足在牀上躺了一天一夜人才緩過來。
可是,他晚上再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頹然的關掉花灑,杜言三兩下扯掉溼透的睡衣,拽過浴巾狠狠的擦乾了全身,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看着眼下青黑的眼圈,杜言不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會不會發瘋……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刺耳的咔嚓聲傳進了杜言的耳朵。疑惑的停下擦拭着頭髮的手,杜言穿上浴袍,走出浴室,從衣櫃裡又拽出一條睡褲套上,順着那個奇怪的聲音四下尋找,最終目光鎖定在窗前。
那個聲音突然停下了。
杜言屏住氣息,順手抄起一把水果刀,覺得還不夠,又抄起了一個晾衣棍。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到窗前。
昨天新聞還播報了,這段時間T市已經發生了三起入室盜竊殺人案,嫌犯都是趁着主人熟睡,劃破窗玻璃入室盜竊,一旦被發現就殺人滅口。杜言不由得握緊了手裡的水果刀,他有些後悔這麼急着就把蘇素給送走了,要是留着她在,估計這闖空門的傢伙絕對討不了好。
杜言靠在窗邊的牆上,那個咔嚓聲又開始響起,然後,就聽到吱呀一聲,明顯是窗戶被推開的聲音,之後,一隻手抓住了窗簾,杜言在心裡默數着一二三,對準目標,狠狠的一棍子削了下去!
那個身影隨即便縮了回去,卻沒聽到一聲慘叫。
杜言猛的掀開窗簾,“敢偷到小爺家裡,膽肥……”
話說到一半,在看到窗外那個趴在他家窗臺上的人是誰之後,杜言一下子就沒了聲音。
朦朧的月光下,王成山青色腫脹的面孔正對着杜言,翻白的雙眼,青腫的嘴脣,臃腫的身軀像驅蟲一樣的蠕動着,動作間卻帶着僵硬與不協調。
杜言張大了嘴,看着王成山扒在窗臺的雙手,手上黑色的尖利指甲明顯就是剛纔那種奇怪聲音的來源。
杜言猛的吞了一口口水,飛快的關上窗戶,扣緊之後,飛奔到牀前,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符紙,他自從那天回來之後就準備了不少以防萬一。雖然不知道對那個男人是不是有效,至少對王成山這種東西是有用的。
再度衝回窗前,拉開的窗簾,再也遮擋不住王成山可怕的樣子。啪的一聲將符紙貼在窗楞上,在這簡單的動作之後,王成山似乎再無法前進一步,黑色尖利的指甲再碰到玻璃,瞬間就變成了粉末……
看到這個情景,杜言鬆了口氣,拉上窗簾,一下子就癱軟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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