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妃面帶愁容,‘精’致秀美的眉‘毛’微蹙,貝齒輕咬朱‘脣’,眉心一點硃砂痣,愈發紅得鮮‘豔’,在光線有些暗淡的馬車中,愈發顯得仙子般無暇動人。
“不會的,銘兒不要擔心。”肅王爺柔聲安撫道。
肅王妃長長的睫‘毛’微顫,緩緩擡眼,看向肅王爺的目光,帶着點點驚意:“可是,周大人爲何如此說?他獨獨指出我的硃砂痣,我以爲……”
“銘兒別怕。月聖國的來歷奇異,等閒人也沒有見過,一直當做傳說的,周大人猜不到的。”肅王爺低聲勸道,“何況,他爲人雖然‘奸’猾,內心倒也有幾分正直,不會大肆宣揚的。”
肅王妃蹙起的眉頭微微展開兩分,貝齒仍舊咬緊朱‘脣’,不一會兒,又擡眼說道:“你說,他給媛媛看了面相,爲何說媛媛日後也會如我一般?他,究竟是隨口胡說,還是真的算到什麼?”
“就你心細。”肅王爺不禁低低笑起來,“‘女’兒家好妝扮,媛媛說不定哪日心血來‘潮’,在眉心點了硃砂,打扮自己。周大人多半是唬媛媛玩的,就是想叫媛媛帶他看熱鬧去,再嘗一嘗紫霞山莊的葡萄,纔不是你想的那樣。”
肅王妃愕然說道:“竟是這樣嗎?那我倒是庸人自擾了。”
“你竟是不信我的?我說過,會護着你,就不會食言。”肅王爺低聲說道,濃眉墨眼,直直看着她道:“即便有一日,你的身份被爆出,以我肅王府的勢力,難道護不住你?”
肅王妃面上微紅,垂下眼來,埋首偎進他的懷裡:“你也知道,有些記載裡頭,已經把月聖國妖魔化了。我是那樣的身份,被居心叵測的人知道了,不要煽動起來,喝我的血,割我的‘肉’?”
“誰敢?”肅王爺沉聲喝道。
肅王妃慢慢展開雙臂,環住他的腰,說道:“也不知傾城哪裡去了?姐姐叫我帶他出來,我原是想好好照顧他的。誰知,人算不如天算。我卻沒照顧好,叫他走丟了。他的命格又是那樣的,這些年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怪不得你。都是他的命格不好,即便不走丟,也少不得吃苦。”肅王爺安慰道。
肅王妃嘆了口氣:“我倒是不擔心他的安危。姐姐說過,十六歲之前,他必不會有‘性’命之憂,也叫我不必勉力。只不過,我心裡不好受罷了。再有兩年,他便十六歲了,依照姐姐的說法,如果他能夠渡過十六歲的坎,便一生無憂。如果渡不過……”
肅王爺沒有說話,只是抱緊了她。
“我最擔心的,其實是姐姐。”就在這時,肅王妃埋首偎進肅王爺的懷裡,眼角隱約可見一滴晶瑩,“她把一切都給了傾城,自己幾乎什麼也沒留下,在那樣的地方……”
此時,孟莊主、沐神醫和塗菲媛,坐上了馬車,跟在太子殿下的馬車後面,往‘玉’峰山的別院行去。武成王斐烈與周監正,分別騎上馬匹,跟在後頭。更有武成王的一隊‘侍’衛,護在孟家馬車的左右。
“塗姑娘,叫我坐進馬車裡吧?我會算許多好玩的玩意兒,保管你喜歡。”周監正搖搖晃晃地坐在馬背上,探頭朝馬車裡喊道。
塗菲媛不搭理他。
“唉,真是硬心腸的小姑娘,一點兒樂趣也沒有。”周監正搖搖頭,“可憐我的一把老腰,要生生折斷嘍。”
旁邊,端直坐在馬背上,如山嶽一般沉穩,巍然不動的斐烈,餘光掃了他一眼,‘脣’角微微勾起一側。
“駕!”出了皇城,太子殿下的馬車飛快跑動起來。
黃連駕車隨在後面,也揚起了鞭子:“駕!”
斐烈握緊繮繩,上身前傾,雙腳一夾馬腹,大黑馬便矯健躍起,如風一般跟在後頭。
“哎喲!哎喲!我睜不開眼了!”周監正怪聲叫道,坐在馬背上的身子,歪歪斜斜,晃來晃去,朝斐烈喊道:“王爺,您帶着我吧?那小姑娘不給我坐馬車,我又騎不住快馬,快要掉下去啦,我與您共乘一騎吧?”
斐烈的雙眼直視前方,頭也不回,低沉的聲音響起:“我捨不得累了黑風。”
“王爺呀,您心疼馬兒,也不心疼我!”周監正語帶埋怨地叫起來,聲音飄在風裡,很是悽慘。
馬車裡,沐神醫看着背靠車廂,閉目不語的塗菲媛,輕聲說道:“媛媛,你真的不叫她進來?”
塗菲媛沒有吭聲。
“媛媛?”沐神醫又叫了一聲。
塗菲媛仍舊沒有吭聲。
“這孩子,該不會睡着了?”沐神醫微微一怔,輕聲自語。
孟莊主微微探身,朝這邊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是睡着了。”
只見塗菲媛睡着的時候,仍舊坐得筆直,雙手扶在‘腿’上,一本正經的樣子,沐神醫不由得眼中‘露’出心疼:“好孩子,躺乾孃‘腿’上睡。”
經她撥了一下,塗菲媛微醒,半睜開眼,眉頭皺起來:“嗯?”
“媛媛困了吧?來,躺乾孃‘腿’上,乾孃抱着你睡。”沐神醫柔聲說道。
塗菲媛又醒了一分,目光微凝,看了過去。只見孟莊主眼帶慈祥,沐神醫目含疼惜,渾然把她當孩子看的。想了想,沒有拒絕,挪了下位子,腦袋枕在沐神醫的‘腿’上,身子舒展開來,調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睡下。
昨晚跟廣‘玉’公主僵持一夜,又在心中幾經推敲脫身計劃,塗菲媛是有些累了的。從此次到‘玉’峰山的別院,少說要半個時辰,小睡一下卻是正好。又有孟莊主和沐神醫在,塗菲媛是沒什麼可擔心了的,便放鬆了睡過去。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
“媛媛,醒醒,快到了。”從飄動的車簾縫裡看到,此處已經進了山中,沐神醫輕輕拍着塗菲媛的手臂,喚她道。
喚了幾聲,塗菲媛便醒了,坐起身來,只覺得還有些不清醒,便搓了搓雙手,待手心兒搓熱了,便貼到臉上。熱乎乎的手心,燙在臉上,便清醒兩分。塗菲媛又微微用力,拍了拍臉頰,便徹底清醒了。伸出手一掀簾子,恰好看到一張哀怨的臉,微微一愣。
“小姑娘,你可真是狠心啊,老周喊了一路,你也不心軟。”周監正說道。
塗菲媛將簾子放下,扭頭問沐神醫:“乾孃,怎麼了?”
如今,塗菲媛徹底明白,沐神醫與孟莊主對她的心是真的。從他們不畏懼權勢,敢衝進公主府救她,就知道了。既然如此,喚一聲乾孃,倒也不吃虧。雖然有些彆扭,但是想一想也還好。反正已經穿越了,她何必拘泥於前世?只把自己當做真正的小姑娘,一切自然就好。
“沒事,他找你要玩呢,我看你睡着,便沒喊你。”沐神醫說道。
一路上,周監正喊了無數聲,沐神醫一聲也沒讓孟莊主應下。開玩笑,媛媛可是睡着呢,周監正的年紀雖然可以做媛媛的爹了,到底是外男,要進來坐,那是決計不行的。
塗菲媛點了點頭,掀開車簾,對外頭的周監正說道:“你要找我玩什麼?我方纔沒時間,現在有了,你可以說啦。”
“塗姑娘,老周喊了一路,嗓子都被風灌啞了!”周監正看着前方,已經快到了,再進去也無用,偏偏塗菲媛這時倒鬆口了,讓他覺得小姑娘真是壞心腸,因此沒好氣地說道。
塗菲媛不懂他口氣裡的怨氣從何而來,纔想開口問他,驀地眼角覷到一個黑‘色’身影,不由一頓。只見周監正的身後,斐烈一身黑衣,胯下騎着黑‘色’駿馬,冷峻的面孔沒有絲毫神情,如鋼鐵一般堅毅,目光直直望着前方,神情專注地前行。
那日,在無憂酒樓見到寧朝醉,寧朝醉也是一身黑衣,只不過十分素淨,兼之寧朝醉身量瘦削,看起來有些文人的單薄柔美。但是,此時見着斐烈,雖也是一身黑衣,卻是暗藏錦繡,兼之頭戴金冠,身形高大矯健,竟是威武英俊,好似出征的王子。
“老天爺!”塗菲媛捂着眼睛,放下簾子,這一個個的,顏值怎麼都如此高?阿俊就算了,他是妖孽。寧朝醉一身文人氣質,面容蒼白,有些病態的柔美,惹人生憐。斐烈冷峻硬朗,英武不凡,正是鋼鐵一般的硬漢,再過幾年,最是大姑娘、小媳‘婦’的夢中情人。
適應了馬車裡的光線後,塗菲媛轉過目光,看向孟莊主,打算洗洗眼睛。卻見孟莊主側身坐着,正十分賢惠地給沐神醫捏‘腿’。卻是方纔塗菲媛枕着沐神醫的‘腿’,睡了一路,把沐神醫的‘腿’枕得麻了。沐神醫沒有講,怕塗菲媛尷尬,誰知孟莊主自有藉口:“夫人,坐了一路,累着了吧?我給你捏一捏。”
捏完‘腿’,捏肩。捏完肩,捏手臂。捏完手臂,又捶‘腿’。
他長得白,一身素淨藍衣,烏黑長髮披在背上,此時滑落半邊,襯得他高大的身形,更多了一分可親。顧家的男人,最讓人沒有抵抗力。饒是塗菲媛對這一個型的男人沒有感覺,也不禁覺得,眼睛又被刺瞎了。趕忙掀開簾子,看向周監正。
只見周監正搖搖晃晃地坐在馬背上,這時行駛的速度變緩了,他沒有那麼狼狽了。只不過,臉上的表情還十分忿忿。他長得只在端正之列,與斐烈、孟莊主這樣的男人比起來,五官身材都顯得普通。正好洗眼睛。塗菲媛笑了笑,朝他喊道:“周大人,你之前給我批命,有什麼含義?”
“哼。”周監正看了她一眼,又別過頭去,現在想知道了?方纔做什麼去了?
塗菲媛將簾子掀開,手臂扒在車窗上,探出一張圓滾滾、黑黢黢的臉。放在普通人身上,自是醜的惹人嫌。偏偏她繼承了雲詩的美貌,此時雖然不好看,難得有一分嬌憨,也不叫人討厭:“周大人,你喜不喜歡喝酒?”
“酒?”周監正的眼睛亮了一下,“你要請老周喝酒?”
塗菲媛沒有錯過,他眼中綻放的亮光,雖然那亮光一閃而逝,笑眯眯地道:“周大人都喝過什麼酒?”
“塗姑娘懂酒?”周監正看着前方,只見還要走上一段,便扯着馬繮往孟莊主的馬車旁邊靠了靠,說道:“老周喝過的酒多了去了。這世上有的酒,還沒有老周沒喝過的。”說到這裡,十分自豪地道:“便連藏在深山老林,猴兒釀的酒,老周都有幸喝過一口!”
雖然那一回,他被猴兒撓得一身傷,但是能喝到百年難遇的猴兒酒,也值了!
塗菲媛有些詫異地打量着周監正,倒是沒想到,他如此嗜酒?原本只想打開話匣子,引他說出之前在公主府的批命,聞言將本意往後擱了擱,說道:“周大人喝過猴兒酒,可喜歡?”
“這可是千金難買的猴兒酒,世人有幾個喝過的?老周有幸喝道一口,那感覺就像飄了仙,美不可言!”周監正說道。
塗菲媛眼珠轉了轉,說道:“想來,這世上沒有周大人沒喝過的酒了?”
“唉!”周監正狠狠嘆了口氣,“老周多麼希望,還有無數沒喝過的酒!”
塗菲媛便笑了:“我有一種酒,保管周大人沒喝過。”語氣堅定不移,好似堅石一般。
周監正不由說道:“你小小年紀,從哪裡得來神釀?”在他看來,他連猴兒酒都喝過,還有什麼沒喝過的酒?如果有,必然是神釀了。
“有一小壇,不多。”塗菲媛說道,對周監正眨了眨眼,“如果周大人給我批的命,我聽着像那麼回事,我就孝敬周大人喝。”
周監正的臉上肅了一肅。
“到了!”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卻是沐神醫被孟莊主按捏一會兒,身上已經緩過來了,便拍了拍趴在窗前的塗菲媛,示意她坐好。
塗菲媛對周監正眨了眨眼:“我絕無虛言。否則就詛咒我這一輩子,下下輩子,都長這張醜臉。”說罷,縮了回去,坐進車裡。
太子別院到了。
別院造得十分廣闊,因着佔盡地形,故此風格十分粗獷,彷彿沒有經過‘精’心規劃,只是隨心所‘欲’,靠着地形,怎麼方便就怎麼建的。唯獨,圍牆、地面、房屋,用料十足,堅固又穩厚。
馬車越入越深,漸漸的,竟能聽見隱隱的野獸嘶吼聲。有老虎,有狼,還有許多辨不清的低吼,夾雜在一起,聽得人心驚‘肉’跳。
“媛媛別怕。”沐神醫攬過塗菲媛,低聲安撫道;“這是太子殿下囚養的野獸,平日都關在籠子裡的,不會放出來的,你不要害怕。”
塗菲媛不是真正的小‘女’孩,不至於嚇得渾身顫抖。然而,聽着這一聲聲可怕的低吼,也不由得有些‘肉’跳。腦中閃過一道亮光,頓時恍悟,最初撿到阿俊的時候,爲何他身上那麼多猛獸的抓痕?原來,根源竟是在這裡!
“你們在這裡等着。”一名‘侍’從走過來,攔住了孟莊主的馬車。
隨即,馬車停了下來。骨碌碌的車輪碾動聲音,就此不見了,更顯得隱隱的獸吼聲,變得清晰起來。周監正扯着馬繮,挨近了孟莊主的馬車。斐烈亦扯着馬繮走過來,坐於馬背上,目光微凜,注視着前方。
不多時,前方出現了一行人影。打頭的竟是斐仁,只見他懷裡抱着一個人影,大步往這邊走來。仔細看去,竟不是別人,正是阿俊!
斐仁抱着阿俊走過來,小心放入馬車,一雙如鉤的眼睛緊緊盯着塗菲媛:“照顧好他!”把阿俊讓出去,斐仁本是迫於無奈。待日後,永興帝忘了這茬,他定再要回來!
塗菲媛沒有吭聲,待阿俊躺進馬車裡,便着手‘摸’他的臉,捏他的手,仔細檢查過,發現他的臉上沒有貼假面,身上也夠瘦,身量也沒差,就是阿俊。這才放下心,卻也沒回答斐仁的話,等斐仁放下車簾,身下馬車開始駛動,才輕輕拍阿俊的臉:“阿俊?阿俊?”
阿俊緊閉着眼睛,眉頭微蹙,有些蒼白的嘴‘脣’也抿起來,這副模樣,與最初塗菲媛在山腳下撿到他的時候,一般無二。
他一動不動,似是昏‘迷’着,被塗菲媛拍着臉頰,也沒有醒來。直到馬車駛出太子別院,又走了一段,才睜開眼睛,坐起來:“你來了?”
孟莊主和沐神醫都被他忽然坐起給嚇了一跳;“你這麼快就醒了?”
沐神醫連忙給他檢查傷勢:“你昨天才受了箭傷,動不得,快躺着。”
阿俊不看她,只對塗菲媛說道:“你怎麼纔來?”
聲音冷冰冰的,硬邦邦的,沒有絲毫感情,也沒有半分起伏。若非是這張臉與阿俊一模一樣,外加塗菲媛才檢查過他並不是太子隨意找人假冒的,幾乎要懷疑領錯了人。
“你怎麼說話的?”塗菲媛不高興地道。臭小子,爲了他,她可是丟盡了臉,連“養個男人成親”的話都說出來了,還是在文武百官和皇上面前,就爲了把他撈出來。他可倒好,才一見她,就是這樣的口氣。
阿俊冷冰冰地道:“我說錯了嗎?”
一雙漆黑的眼睛,不復往日的幼犬模樣,再也不見溼漉漉的柔軟,彷彿浸在冰水裡的黑曜石,又冷又硬。
“你腦袋壞掉了?”塗菲媛氣道,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門’,“沒發熱啊?”又‘摸’了‘摸’他頭上的其他地方,“也沒有磕着碰着?”
阿俊坐得筆直,任由她‘摸’着,睜着一雙冷冰冰、硬邦邦的黑眸,直視着她的臉。
“你再這麼看我試試?”塗菲媛一巴掌扇在他後腦勺上,瞪他道:“臭小子,老孃救你出來容易嗎?”
雖然塗菲媛想過,如果阿俊嚶嚶哭着蹭到她身上來,她一定會把他踢開。但是,竟沒想到,臭小子居然給她擺這樣一副冷臉?直是一肚子火,擡起手,又扇了他的後腦勺一巴掌。
“你打我。”阿俊冷冰冰地道。
“我打你怎麼了?”塗菲媛看慣了他嬌嬌的模樣,再看他這一副冷臉,很是看不慣,擡手又給了他一巴掌。
“你又打我。”阿俊冷冰冰地道,坐得筆直,一動也不動。
塗菲媛瞪起眼睛,纔要修理他,被反應過來的沐神醫拉住了:“媛媛,快別打他,他受着傷,別扯動傷勢了。”
“就是。”阿俊冷冰冰地道。
塗菲媛這會兒覺出不對味兒來了,她湊上前,掐住阿俊的下巴:“喂,你怎麼了?犯‘抽’了?”
整個兒就像被換了一副情緒系統似的,太不尋常。
塗菲媛掐着他的下巴,細細打量他。不提防,阿俊一低頭,親在她的嘴上。
塗菲媛猛地瞪大眼睛。
“好吃。”阿俊親了一下,不過癮,又伸出舌尖,在她嘴‘脣’上‘舔’了一下。
塗菲媛震怒,擡手扇翻他:“臭小子,反了你了?”
“啊!”阿俊被扇倒在車廂板上,低低叫了一聲,語調硬邦邦的。
孟莊主和沐神醫都看呆了;“媛媛,你,你們兩個……‘私’定終身了?”
“定個屁!”塗菲媛慪死了,竟被一個小屁孩佔了便宜,還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氣得擡起腳,就要踹他。
孟莊主和沐神醫分別拉住她的一條胳膊,強按她坐下來,沐神醫擔心阿俊的傷勢,勸道“媛媛,別打。”孟莊主點頭,說道:“先記在小本上,回頭等他傷好了,一塊兒算。”
“臭小子,你等着!”塗菲媛看着他渾身纏着的紗布,氣狠狠地道。
“媛媛是家‘花’,不是野‘花’。野‘花’不能採,家‘花’可以採。”阿俊爬起來,坐直了,擡起一雙漆黑的眼睛,冷冰冰、硬邦邦地道。
塗菲媛直給他氣得,快說不出話來,擡手指着他:“你等着!日後有你受的!”
“咚!”就在這時,卻見筆直坐起的阿俊,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後腦勺撞在底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是怎麼了?”沐神醫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檢查,卻見阿俊已經閉上了眼睛,身子綿軟下來,連忙掰開他的眼皮看了看,說道:“他暈過去了。”
塗菲媛半點不擔心他:“死不了。”
“他沒呼吸了!”塗菲媛的話音才落下,驀地沐神醫驚呼一聲。
塗菲媛眼也不擡,冷笑道:“你看他裝呢?你‘摸’‘摸’他的心口,必然是跳的。”臭小子鬼的很,這會兒又不知裝什麼鬼,要耍什麼‘花’樣呢?
誰知,沐神醫極緊張地道:“他的脈搏不跳了!”卻是探到阿俊沒有呼吸之後,順手就滑到了他的頸側,探起脈搏來。
“什麼?”塗菲媛也不禁愣住了,呼吸可以憋住,難道心跳和脈搏也能控制住?連忙挪過去,‘摸’上他另一邊頸側。只見觸手一片滑膩溫軟,平靜得厲害,半點跳動都沒。
“阿俊?阿俊?”塗菲媛也緊張起來,連連拍他的臉,“你醒醒?阿俊?我不打你了,你醒醒?”
然而,阿俊的脈動依然‘摸’不到,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閉上眼睛的他,與醒來的時候,全不一樣。因着一雙會說話的眼睛,被眼瞼遮住了,只顯得他的面孔蒼白柔弱,又帶有一絲倔強與冷‘豔’,竟顯得陌生無比。
“怎麼會這樣?”沐神醫迅速掏出隨身攜帶的藏有銀針的布袋,‘抽’出銀針,紮在阿俊的要‘穴’上,幾番變幻,直到累成一頭汗來,也沒有喚回阿俊的心跳。
馬車裡一時死寂。
良久,沐神醫才張開口,勸道:“媛媛,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要太難過……”
孟莊主也勸道:“好看的男子有許多,沒了阿俊,我們再給你找個更好看的……”
話沒說完,忽然身下的阿俊渾身一顫,隨即‘激’烈‘抽’搐起來,面上一時慘白,一時紅潤,身上隱隱有血光浮現,竟是駭人無比。沐神醫和孟莊主全都嚇住,一動不敢動。
阿俊身上的異象更加濃烈,但見那幾抹微弱的血光,漸漸變得濃郁,竟是從他的心口、手腳發出,漸漸將他整個人籠罩在裡面。這詭異的一幕,讓沐神醫和孟莊主瞪大了眼睛。
塗菲媛亦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異象大放的阿俊,想要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然而,不待她看清,忽然阿俊身上血光一閃,迅速消隱了去。隨即,阿俊整個人‘露’了出來。
“阿俊?”塗菲媛探手‘摸’上他的頸側,居然‘摸’到堅定有力的脈搏,又是愕然,又是驚喜,拍着他的臉頰喚道。
阿俊沒有應聲,仍舊是閉着眼睛。
“他還在昏‘迷’。”反應過來的沐神醫,上前掀開阿俊的眼皮,看了看說道。
而後,馬車裡陷入寂靜,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沒有提,方纔那紅光是怎麼回事,阿俊爲何失去心跳又活了回來。
馬車外面,斐烈和周監正不知道里面的情形,等到了紫霞山莊,斐烈的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周監正則是不停地咽口水。
紫霞山莊的葡萄,每年都極少往外送。斐烈的生母,珍妃喜歡吃葡萄,可惜每年就得那麼些,故此很是遺憾。這回被委派這個差事,想來再‘弄’些葡萄送進宮,是沒有問題的。
而周監正,平素爲人‘奸’猾,又不好與人爲伍,故此‘交’好的同僚極少,即便有同僚從別處得了葡萄,也捨不得分給他吃。這些年來,一直眼饞紫霞山莊的葡萄而不得。這回親自踏入紫霞山莊來做客,而且是沐神醫邀請的,怎麼不讓他高興?
“黃連,去剪兩盤葡萄來,招待貴客。”進了山莊,孟莊主抱着阿俊往裡走,沐神醫和塗菲媛跟在後頭。
在馬車裡見過阿俊的異樣,沐神醫打消了請周監正給他批命的念頭。否則,萬一批出來什麼要緊的,帶來禍事怎麼辦?
誰知,周監正卻自己叫起來:“無功不受祿。我此來,是給塗姑娘和她未來相公批命的,孟莊主把人抱走了,叫我批什麼?”
也不等孟莊主回答,徑直上前兩步,走到孟莊主的面前,低頭看向阿俊,將他的面向收入眼底,掐指算了起來:“……咦,此子命格不凡?”
“周大人算出什麼了?”塗菲媛看着周監正神棍似的,掐指就算,心裡是不信的。
周監正掐着手指頭,繼續算起來,卻漸漸皺起眉頭:“此子命格極爲不凡。”
塗菲媛扯了扯嘴角:“周大人詳細說說?”
“等等,算此子,需要藉助工具。”周監正說罷,後退幾步,眼睛望了一圈,從袖口裡掏出幾枚銅錢,就地盤‘腿’一坐,將銅錢往地上一撒,掐指又算起來。
這是什麼路數?塗菲媛不禁挑了挑眉。旁邊,抱着阿俊的孟莊主,見此情形,一時也沒有動身,扭頭看過來。沐神醫站在他旁邊,亦是好奇看過來。
只見周監正掐着手指,口裡唸唸有詞:“富貴……滔天……至尊……詛咒……”
聽到詛咒二字,三人齊齊變了臉‘色’。
“……以命……換命……偷天……換日……唔!”忽然,周監正的身子顫抖起來,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竟然坐不穩,渾身顫抖如篩子。
“周大人?你怎麼了?”幾人見他忽然如此,不禁驚道。
周監正渾身顫抖得厲害:“有人……窺我……快,打斷我!”
“怎麼打斷?”幾人不知其法,徒焦急問道。
塗菲媛想了想,迅速走到周監正身前,將幾枚銅錢踢開,又拿了一壺茶水,挨個澆了個透,又擡起腳使勁踩了幾遍。然而,周監正仍然渾身顫抖不已,竟然沒用。
“砰!”這時,斐烈走過來,豎掌爲刀,砍在周監正的腦後。頓時,周監正身子一軟,暈了過去。倒在地上,停止了異狀。
看着倒在地上的周監正,幾人面面相覷,一時心中都有些砰砰跳。
“老孟?”沐神醫轉過頭,看向抱着阿俊的孟莊主,想到周監正方纔爲阿俊批命時,產生的異象,不禁有些害怕,想叫孟莊主把阿俊丟到一邊。
孟莊主也有些懼意,抱着阿俊,猶如燙手山芋。
“給我吧。”這時,塗菲媛走過去,接過阿俊,轉手擱到一邊的椅子上,然後看向沐神醫問道:“乾孃,能把周大人叫醒嗎?”
沐神醫點了點頭:“行。”也不必銀針,走到周監正跟前,蹲下去,在他人中一掐。不多時,周監正醒了過來。
“哎喲!”醒過來的周監正,才坐起身,便看見阿俊正正坐在他前方的椅子上,嚇得跳了起來。隨即,目光‘亂’轉,尋找方纔的幾枚銅錢,只見已經被踢‘亂’了,上面還溼噠噠的,也不知什麼表情:“這是誰做的?”
塗菲媛道:“是我。”
周監正給她豎了下拇指:“塗姑娘,你很有這方面的天分啊,老周還沒有收徒,不如你拜老周爲師吧?”一邊說着,一邊撿起那幾枚銅錢,拿出手帕擦乾。
“這小子來歷驚人啊!”將擦乾的銅錢,用手帕包起來,塞進懷裡後,周監正走到阿俊身前,彎腰打量他。
驀地,阿俊醒了,睜眼便見身前一張碩大的臉孔,瞳孔一縮,擡腳踹在他的肚子上:“你是誰?”待周監正被踹開,視野便開闊起來,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塗菲媛,眸光恢復正常,“媛媛,他爲什麼看着我?”
聲音冷冰冰,硬邦邦,與從前截然不同。
塗菲媛也不計較了,經過方纔的一番詭異事件,她覺得臭小子身上可能發生了什麼,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沒事。”又看向周監正,問道:“周大人算出什麼來了?方纔又是怎麼回事?”
“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周監正也沒計較方纔被阿俊踹了一腳,搖了搖頭,說道:“方纔我沒有準備,算的不全,等我回去準備一回,再來爲他算一算。”
“我沒做事,不好吃你們的葡萄,等我回去做準備去,什麼時候算出來了再來吃葡萄。”周監正說罷,不管幾人如何勸阻,轉身離開了。
斐烈的命令是保護塗菲媛,故此也沒管周監正,尋了個座位便坐下來。
“王爺,他從前可也曾如此過?”孟莊主問道。
斐烈的眼睛閃了閃,頓了頓,點了點頭:“嗯。”
“是什麼時候?”孟莊主好奇問道。
斐烈這回沒有回答,轉頭端起杯子,低頭喝起茶來。
“媛媛,你和阿俊,暫且在這裡住下?”只見斐烈不回答,孟莊主便知這是‘私’事,頓時換了話題,看向塗菲媛說道。
塗菲媛‘摸’着阿俊的發心,目光冷然:“阿俊在這裡住下。我回去。”
白村長,好大的膽子,竟敢這般坑害阿俊?一想到阿俊方纔在車廂裡,脈搏停止跳動,差點就死了,塗菲媛心中便涌起濃濃的怒火。白家,不僅欺負爺爺‘奶’‘奶’,還欺負阿俊。從前是塗菲媛倔強,只想憑自己的本事收拾他們,竟沒想到,留着反而釀成大禍。
“王爺,可否請求你一件事?”塗菲媛轉頭看向斐烈問道。
斐烈放下茶杯,擡起頭來:“何事?”
“幫我拆幾座房子。”塗菲媛勾了勾‘脣’,冷誚地道。
翻身上馬,離開紫霞山莊的周監正,一路疾馳離開。此時,姿態再不是來時那般搖搖晃晃,狼狽不堪。只見他坐姿筆直,神情冰冷,打馬離開,與方纔判若兩人。
來到一處僻靜處,周監正勒緊馬繮,翻身下馬。走到路邊,從懷裡掏出手帕,揭開來,頓時,異象升起。只見幾枚銅錢宛若有生命般,竟然跳躍起來。周監正冷笑一聲,握緊了銅錢,口裡唸了幾聲,頓時,只聽“啪啪”幾聲,幾枚銅錢碎成了片,再也不跳了。
“月聖國,嘿!”周監正冷笑一聲,丟了銅錢碎片,翻身上馬。
月聖國。
‘精’致優雅的殿內,臨窗而立一名‘女’子,身形姣好,清靈優雅,身穿披紗,素淨猶如月輝淋下,如雲鬢髮側簪一朵‘花’,竟是幾近於透明。‘女’子立在窗邊,素手執筆,垂首作畫。
щщщ▲тTk an▲¢ ○ “稟聖‘女’,聖山上有異動,有幾名捉鷹人下了山。”一名灰衣人忽然出現在身後。
‘女’子筆下不停,手腕轉動,描着畫像:“截殺。”聲音猶如冷茶,泠泠淡漠。
“是,聖‘女’。”灰衣人應道。
‘女’子繼續作畫,筆尖婉轉,漸漸描出一人來。五官貌美,有傾國傾城之顏,雙目彎起,含着淺笑,一派快活。
“傾城……”‘女’子微怔,忽然心口一痛,不由得手腕一抖,摔筆捂住口。
一滴鮮紅,順着她的指縫滴落,恰恰落在畫中人的心口。‘女’子瞳孔微睜,一股不詳之感襲來:“來人,去查聖山上發生何事?”
半日後,截殺捉鷹人的灰衣人回來了:“回聖‘女’,已經全部截殺。”
話音才落,又有一名灰衣人稟報:“稟聖‘女’,有大批捉鷹人下山!”
“不好!”‘女’子臉‘色’微變,就在這時,前去查探的人也回來了,竟是受了重傷,“稟聖‘女’,他們似乎查到太子的下落,派出大批捉鷹人外出。”
‘女’子的面上一派沉凝:“竟給他們長本事了!”眯了眯眼,說道:“跟着他們,找到太子,其餘不用我吩咐了吧?”
“是,聖‘女’!”灰衣人應聲。
“等等!”‘女’子叫住正要退下的灰衣人,又吩咐一句:“把那兩個人也帶上吧。”
灰衣人頓了頓,說道:“聖‘女’,他們二人心智匪淺,在月聖國待了三年,只怕掌握了許多要緊東西,就這般放出去……”
“不必多問。”‘女’子拂袖轉身,走到‘牀’前,桌上鋪着一張畫像,雙眼彎彎的淺笑少年,神情歡快,唯獨心口一片深‘色’印記,像是乾涸的血。
‘女’子伸出蒼白的指尖,撫上畫像中人的臉龐:“傾城,孃的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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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的遲了些,真是對不住,向大家道歉。爲表歉意,今天搞個活動,誰猜一猜阿俊娘放出的兩個人是誰?很簡單的,哈哈,猜中獎勵10幣幣~
重要&必讀昨天寫錯一個地方,廣‘玉’公主不是永興帝的第一個孩子,太子斐仁纔是。阿風已經更正了,還請沒看到的妹紙注意一下。
最後,祝大家週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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