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怡的皇宮之旅
奇季二位姑姑不愧是浸淫紫禁城十多年的實力派導師,高工資高福利的待遇也不是白享受的。來到富察府任教不過一年時間,大姑娘的禮儀姿態高雅優美許多,宮廷禁忌廣泛掌握,說話技巧陡然上升。幾個莫丫頭心悅誠服拜倒在兩位姑姑的青色旗袍下,對姑娘的忠誠度大大提高,難爲的是小丫頭們都脫去稚氣,成爲了可以獨當一面的人才。
鈕鈷祿氏雖不至於對奇姑姑季姑姑千恩萬謝,但是從年底的紅包厚度來看,她對二人可謂萬分滿意。奇姑姑與季姑姑隱晦的向現任主母表達自己的忠心與誠意。鈕鈷祿氏也表達會記住她們的功勞,擔保她們後半生無憂。
傅恆的生辰在元月間,素怡的生辰在二月間,姐弟倆相去不遠。因不是大生日,便只簡單的邀請熟悉的親友聚在一起吃頓飯就算完了。逢二月,清朝出現天文奇觀——日月合璧,五星連珠。皇帝認爲這是亙古難逢之大瑞,遣官告祭景陵。李榮保夫妻越發認爲女兒是富察家的福星。
朝廷上不少大臣有知道油鹽不進的李榮保特別疼愛嫡長女,藉着素怡生日的由頭送來禮品,人卻未至,心意到達就行。李榮保高深莫測的捋着鬍鬚微笑,讓人把東西記檔封存,下次哪家有喜事便回送同等價值的禮物。
再說說宮裡的雍正皇帝,去年就交代李榮保什麼時候把他家大姑娘帶進宮來玩耍,偏李榮保記性不好,轉身就忘。皇帝左等右等,老是不見李榮保開竅,偶爾暗示一下呢,李榮保就跟個木頭人似地,聽不出他的話中之意。不就是一個女兒麼?至於你藏着掖着。朕又不會搶你的寶貝閨女!
李榮保心聲:您是不會搶,但您打算讓您兒子搶啊!再說,奴才費心費力養大一閨女,怎麼您說句話奴才就得送來啊?何況,奴才還不怎麼看好您那兩個兒子呢?一個過於浮躁,一個過於嬉皮。我一個做阿瑪的,還不興給自己女兒找個好點的丈夫嗎?
臣子的心思皇帝即使不完全瞭解,也必清楚個七八分。雍正帝瞧着李榮保談女色變的膩歪樣子不順眼很久了,最近卻忙得騰不出手來擠兌李榮保,他得先收拾總是給他找麻煩的兄弟們。雍正爺曉諭內外臣工:“胤褆、胤禩、胤禟、胤誐、胤禵等,私結黨援,牢不可破。若令伊等不能爲害,必盡拔根誅,朕心實有所不忍,惟欲爾等滿漢文武大臣共知朕心耳。”朕還是很有同胞愛的,大家不要誤會呀。
無論李榮保如何不情願讓自家閨女進宮,在接到皇后明旨後也只能讓妻子帶着女兒入宮拜見。朝堂上的雍正爺看着李榮保一副苦瓜臉,心裡別提多高興,瞧你這條老狐狸,跟朕繞圈圈,顧左右而言他,你以爲你有能耐贏朕麼?成功陰了臣子一把的雍正帝十分歡快,連冰山臉都差點繃不住——常年壓抑情緒的人一旦爆發惡趣味,還真讓人招架不了啊!
雍正爺也沒有費多大的力氣辦這事,他不過是在皇后的宮殿裡小坐之時,順口提了一句“李榮保的福晉好像與熹妃沾點親”,又感嘆幾個兒子都那麼大啦。皇后是何人呀?與皇帝密切合作了幾十年的夥伴,還不知道皇帝這話裡的意思嗎?她又不是閉着眼睛關着耳朵過日子,皇帝戲耍李榮保的事情怎麼會沒聽說呢。當下聞絃音而知雅意,發表意見:熹妃是伺候皇帝二十年的老人了,該讓她見見故人,據說熹妃和李福晉年輕時還是好朋友來着。——素怡姑娘完全就是個附帶品。
臣工們把奏摺上交,高無庸高聲宣佈退朝。李榮保放心不下妻女,便期期艾艾的跟在皇帝身後去了養心殿,美其名曰:“臣有要事啓奏聖上。”其實是想等老婆孩子一起回家。不過,藉口是有了,還得想想奏什麼東西好。
養心殿裡,君臣之間進行了一次有關兒女的交流;皇后宮中,鈕鈷祿氏領着女兒拜見皇后與諸位后妃。鈕鈷祿氏一眼便瞟到了曾經的手帕交熹妃坐在皇后左下首位,而齊妃李氏則撇着嘴不陰不陽的坐在右下首位,以美貌才情聞名的貴妃倒是不見。
比起兩年前來,皇后又衰老了一些,精氣神也大不如前,臉上抹了厚厚的脂粉,掩蓋發黃的肌膚。她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擡手免了鈕鈷祿氏母女的禮,又賜了個繡墩給鈕鈷祿氏坐。素怡是小輩自然沒有座位,只垂首站在額娘身後。
將涌上來的咳嗽忍下,皇后說着客氣話:“富察福晉不必多禮。”
鈕鈷祿氏恭順的道:“奴才豈敢。”有腦子的人都知道皇后說的話不能當真。
扶了扶尖尖的指甲套,皇后笑道:“本宮聽說福晉與熹妃曾是好姐妹?”
鈕鈷祿氏瞧了熹妃一眼道:“奴才與熹妃娘娘是族親。”大家姓氏一樣麼,這話等於沒說。
熹妃笑道:“我與妹妹幾十年未見啦。”
皇后用帕子抹抹嘴角,看着熹妃笑:“也是。今兒你們正好可以敘敘舊情。”笑意卻沒有達到眼底。
熹妃滿臉感激道:“多謝娘娘給奴才這個機會。”
皇后道:“可不是本宮給你的機會。”
熹妃還是笑:“不管是誰,奴才就認準皇后娘娘啦。”
皇后和熹妃你來我往暗藏機鋒,鈕鈷祿氏好似沒有聽懂般,只保持着嘴角三十度上揚。
脣槍舌劍結束,皇后又把視線對準鈕鈷祿氏,道:“元年的時候,本宮見過你家大姑娘,不過兩年時間,大姑娘就亭亭玉立,比外面的花兒更嬌豔,真是女大十八變。”
鈕鈷祿氏眼角一動,道:“小女粗鄙,當不得皇后的贊。”
皇后再接再厲:“大姑娘如今可有十三啦?”問的是裝壁花的素怡。
素怡邁前一步,行禮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奴才二月剛滿十三歲。”
皇后對鈕鈷祿氏笑道:“可以出嫁啦。”
鈕鈷祿氏捏捏帕子,道:“奴才可不敢擅專。”秀女都沒選,你就讓我女兒出嫁,故意陷害吧。
皇后的拳頭如同砸進棉花裡般。她深深呼吸幾次,壓下心頭的煩躁:“就你懂禮。好了,本宮最近身體不適,福晉就去熹妃宮裡坐坐吧。”暗道自己最近被年氏弄的方寸大亂,偏齊妃熹妃都不是省油的燈。齊妃玩些陰謀詭計還罷,熹妃卻直直給她迅猛一擊。如果富察家站在熹妃身後,以後她還怎麼拿捏得住幾個阿哥?渾身的疲憊洶涌而來,她再無力支撐。
見皇后面露不適,幾人識時務的告辭出宮。齊妃看了鈕鈷祿氏母女一眼,哂笑着對熹妃輕飄飄說道:“熹妃可要好好招待富察福晉呀。”便扭身離開。
目送齊妃走遠,熹妃和煦笑道:“妹妹去我那兒坐坐吧,我還從來沒見過大姑娘呢。”
鈕鈷祿氏拿不準這打醬油的齊妃娘娘最後怎麼留下這麼一句話,索性不去想,跟在熹妃後面進了景仁宮。
熹妃攜鈕鈷祿氏在炕上坐下,又讓素怡坐在一邊的繡墩上,笑道:“這麼多年了,妹妹相貌一點沒變,日子可好?”
鈕鈷祿氏道:“奴才還好。娘娘過的可還順心?”昔日的姐妹,如今搖身一變成了主奴,再不見當年的隨意和親熱。
熹妃也不強求,道:“你也看見了,還不就是這樣兒。不過,姐姐有弘曆陪在身邊,也算幸福。”又問:“你可見過弘曆?”
鈕鈷祿氏笑道:“見過的。四阿哥曾來過奴才府邸兩次。”
熹妃臉帶自豪的說起兒子來,如同每一個平常的母親般絮叨。鈕鈷祿氏微笑凝聽,也不插言。
熹妃呡口茶,道:“看我說的高興,一時忘記時辰。”又朝素怡笑:“大姑娘可餓了?”連忙讓宮女上早膳。
素怡靦腆一笑,道:“在馬車上用過幾塊點心,倒不怎麼餓。”
熹妃笑吟吟道:“若不嫌棄,就在這兒陪我一道用了吧。”
鈕鈷祿氏福身道:“多謝娘娘恩典。”
幾人移步到小圓桌上坐下,用起膳食來。其間熹妃幾次給鈕鈷祿氏母女夾菜,自己反而沒有用多少。素怡裝了一肚子宮廷早膳,對廚師們的手藝十分讚歎。
養心殿裡,雍正爺賞了李榮保一頓更高級的御膳。
李榮保說了一大車的話,早就口乾舌燥飢腸轆轆,用從女兒那裡學來的又快又好的吃飯方法,將自己桌上的膳食清理了大半。雍正爺目瞪口呆之餘,自己也多添了一小碗粥,樂得高無庸見牙不見眼。
要知道,雍正爺吃飯是極爲難伺候的——因爲雍正爺他挑食,十分挑食。高無庸每次勸着主子吃飯都是傷透了腦筋。遇到主子心情不好胃口不佳的時候,好話說盡,還不定有用。更悲催的是,雍正爺的心情大部分時候都不怎麼好。御膳房變着花樣給皇帝做吃的,遇上這麼一個吹毛求疵的主叫苦連天,差點沒有把高無庸的門檻踩爛。
食不語。安靜的用完早膳,太監悄悄的把碗碟撤下。
雍正爺端起茶杯又放下,以指輕叩炕桌,道:“回去把你的想法寫個摺子呈上來,朕再仔細研究。”
李榮保呼口氣,跪拜領命道:“嗻。”哎喲,吃飽後跪着可真難受呀。
雍正爺很快叫起,道:“你也不用去當值了,回家去吧。”又叫高無庸:“去問問富察福晉與大姑娘出來沒有。”
李榮保一邊思索着今天的摺子應該以“論家庭教育與父子關係”,還是“如何對待孩子的叛逆思想”爲題,一邊謝恩道:“奴才多謝皇上。”弓着身子退出去找高無庸探聽消息。
夫妻加女兒三人在宮門口勝利會師,回家不提。
好不容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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