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先生,胚胎已經成功植入他的體內,不出意外的話,觀察三天便可出院。”身穿白色醫袍的年輕醫師夏樂凡站在病牀尾處,清秀的面龐缺乏表情,語調平穩地向身邊的男子彙報牀上之人的情況。
被喚作“龔先生”的男子此刻目不轉睛地盯着病牀上昏睡中的男人,望着他如玉般的面龐,濃眉大眼,高鼻薄脣,給人一種清新俊逸,超凡脫俗的感覺。不知爲何,心中徒然升起一絲憐憫之情?
要他這般犧牲,是否應當?
夏樂凡用餘光裝作不經意一般瞥了他一眼,眼中的男子目若朗星,鼻若懸膽,脣似塗脂,氣宇軒昂,玉樹臨風,卻不見往日的神采飛揚,一向冷清的面容難得出現耐人琢磨的表情。
龔熙諾是全球知名M&B集體駐中國建築分公司的CEO,年紀輕輕的他有着過人的智慧與非凡的能力,憑藉着較高的學歷和出衆的才能,年僅二十八歲便成爲該集團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分支機構的負責人。
“他大概何時會醒來?”
龔熙諾的問題使得夏樂凡瞬間從花癡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在一個小時之後。”醫生回答問題總是要小心謹慎。“雖說胚胎的植入十分順利,但是不排除會出現意外,此後的三個月對於他來講分外重要。換句話說,他只有到懷胎五個月後,才真正地叫做受孕成功。”
“我明白了。謝謝你。”龔熙諾的目光一直未離開牀上之人。
他的專注引起夏樂凡心中的酸意,不打算久留:“龔先生,您客氣。這樣,我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的話,您再叫我。”
龔熙諾輕點下頭,表示瞭解。
夏樂凡離開病房,帶上房門的時候,無聲地嘆息。
待他離開後,龔熙諾靠近牀邊,久久地凝視着牀上人因爲手術而蒼白的臉,手臂不自覺地擡起來,竟然有種想去撫摸他面龐的衝動。
手臂剛剛擡起,牀上人便悠悠轉醒,龔熙諾迅速收回手臂,做賊心虛般地把手藏在背後。
“你醒了?”語氣生硬,不見半點關心。
“嗯。”牀上之人用虛着的目光看他一眼,又把眼睛閉上。
安靜片刻,龔熙諾打破沉默:“夏醫生說,你需要在醫院觀察三天,然後可以出院。”
牀上之人緊閉着雙目,神色安詳,卻不開口應他。
龔熙諾耐心有限,兩根如蔥細白的手指擡起他的下頜,逼他睜開眼睛,語氣不似剛纔平和,聲調上揚:“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明白?”
牀上之人被迫睜開明目,與他四目相對,倔強的眼神盯他片刻,大力地扭動頭顱,甩掉他的手指,仍是沉默無言。
龔熙諾不計較他的態度,整理西服,留下最後一句話:“你最好記住咱們之間的協定,我想,你應該知道要怎麼做,纔是正確的。”
還是不見對方的迴應,龔熙諾竟有些黯然地離開病房。
關上門,不自覺地想起半個月前的事。
半個月前,龔熙諾端坐在寬大舒適的老闆椅裡,平淡的神情中隱隱地透着一分焦躁,扶了扶高挺的鼻樑上面的金絲邊眼鏡,右胳膊肘搭着椅子的扶手,支撐着下頜,作思索狀。
私人助理耿鑫負手站在辦公桌前,略低着頭,視線上移偷窺着龔熙諾,氣都不敢喘。時間久得,連心臟都快要停止跳動。
此時的龔熙諾確實很着急,按照夏樂凡之前所說,胚胎的保存期不超過七天,現在已過去五天,再找不到合適的母體,那麼意味着胚胎將會死亡。
不,不能讓胚胎死去!要,他要留下這個孩子!
可是,幾天來,派出耿鑫不停地去尋找合適的人選。每次耿鑫帶回來的資料裡都沒有令他滿意的人選,夏樂凡曾說,胚胎被植入母體後,將來生出來的孩子會帶有母體百分之三十的基因,關係到孩子將來的成長問題,人選馬虎不得。
挑來選去,不知是龔熙諾過於苛刻挑剔,還是本來符合這般條件的人太少,始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耿鑫同樣抱怨連連:家世、相貌、身材、脾氣、學歷、職業、婚姻等等,龔熙諾都給出較高的標準。最令他爲難的是,必須是帶有隱性基因的男性。
天才知道這樣的人到底藏在哪裡!
耿鑫費盡心力,藉助平日裡積攢的關係網,終日裡馬不停蹄地到處搜尋這樣的“人才”,到頭來,苦吃了,累受了,卻沒落得龔熙諾的半點誇獎與讚揚。
龔熙諾輕易不跟下屬發火,即使他們工作方面出現問題,他一般都是好言好語進行糾正,然後希望他們儘快改正錯誤,並且引以爲戒,不再重犯。
所以,他並沒有埋怨或者怒罵耿鑫,而是在自我煩躁。將手裡的材料摔在辦公桌上,大力地轉動椅子,背朝耿鑫,站起身來的時候將桌上一疊紙張帶落至地。
龔熙諾低下頭的瞬間,夾在中間的一張簡歷因爲飄落移動而露出粘貼照片的位置,他的目光停留在照片上。緊皺的眉宇漸漸地舒緩開來,抄起薄薄的一張紙,心中默唸上面的信息:原璟坤,男,三十歲,名牌大學建築設計系畢業,博士學歷,未婚,無女友,父母系一般公司職員,現就職於建築院。
不得不說,龔熙諾並非是看重他的身世背景,而是被他的容貌深深地吸引。
僅是一張一寸免冠照,卻展現出一股超脫凡塵的氣質,溫潤如玉的面色,黑亮的雙眼中透着淡淡的憂鬱,這等相貌使人一見難忘。
“我要見他。”龔熙諾揚了揚手裡的紙張。
“現在?”耿鑫不知他中意的是誰。
“現在。”龔熙諾的語氣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