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璟坤給龔璽報名舞蹈班的主要原因是龔璽的身高問題, 和同齡的小朋友相比,龔璽比別人矮將近半頭,此事一直困擾着原璟坤。
有次常規體檢完, 原璟坤拿着龔璽的體檢報告, 沒頭沒腦地問龔熙諾:“你那個楊老師多高?”
龔熙諾不明就裡, 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搞不懂他問話的目的, 不過還是回答他:“和你差不多吧。”
原璟坤滿臉的匪夷所思,自言自語:“那應該不算矮啊,媛媛怎麼不長個呢?”
龔熙諾鬆口氣:“女孩子嘛, 不必太高,小巧玲瓏纔可愛。”
“噢, 原來你喜歡小巧玲瓏的女孩子啊!”原璟坤故意逗他。
“你啊!”龔熙諾說不過他, 無奈地嘆息。
舞蹈班開課的前一天, 原璟坤在家訓練龔璽的柔韌度,算作預熱。
龔熙諾下樓倒水, 見他們父女倆在客廳像模像樣地訓練,正在練習下腰。
龔熙諾皺眉,雖然他平日對待龔璽苛刻嚴厲,可那些都是龔璽必須掌握的本領和技能。
至於興趣愛好,龔熙諾一向尊重龔璽本人的意願, 絕對不把他的想法強加給龔璽。
自龔璽出生, 吃的喝的用的穿的, 都是龔熙諾一一親自挑選。
不一定非要最好最貴的東西, 但必須適合龔璽, 並且對龔璽沒有任何傷害。
凡是食品都選擇健康的無公害的,凡是玩具都選擇材質無毒無輻射的, 凡是穿着的衣料都是純棉的不刺激皮膚的,龔熙諾對龔璽的成長投入的心思要比原璟坤更爲具體更爲實際。
龔熙諾舉着玻璃杯再次經過客廳時,下腰變成劈腿,龔璽賣力地伸直雙腿,龔熙諾看着都覺得疼,不免有點心疼,對原璟坤說:“你就折磨她吧。”
“怎麼是折磨呢,這是培養,爲了長大個兒!”原璟坤白他一眼,還擊道。
舞蹈班開課的當天出現了令原璟坤無法應付的狀況。
上課期間龔璽的表現正常,在原璟坤的輔助下,按照老師的要求做各種各樣的動作,雖然完成的質量不如其他小朋友好,但認真的程度值得表揚。
誰知,下課後剛出少年宮的大門,龔璽毫無預兆地嚶嚶啜泣,眼淚越流越多。
原璟坤抱着她站在路邊,不停地哄勸,龔璽沒有要停止哭泣的意思。
原璟坤解決不了這等局面,給龔熙諾打求救電話,要他快點過來接他們。
龔熙諾趕到少年宮門口,下了車抱過龔璽:“寶貝兒,怎麼了這是?”
“媛媛不要跳舞……”龔璽見到龔熙諾終於說出憋在心裡的話。
“噢,是嗎?媛媛不喜歡跳舞啊,那咱們再也不跳舞了。你怎麼不和爸爸說呢?”龔熙諾擦着龔璽的眼淚。
“怕爸爸不高興。”龔璽吸着鼻子道。
“爸爸怎麼會不高興呢?寶貝別哭了啊,再哭可變不好看了。”龔熙諾抱着龔璽在街邊來回走幾圈,買了根棒棒糖,好不容易龔璽不再哭泣,在他懷裡睡着。
回家的路上,原璟坤抱着龔璽自我反省,真的應該聽龔熙諾的話,不應該強迫龔璽做她不願意做的事,這樣對小孩子的成長不利,還容易養成叛逆的性格。
臨睡前,龔璽低着頭像犯了多大的錯誤,問原璟坤:“爸爸,你還喜歡媛媛嗎?”
原璟坤給她穿好睡衣,親了親龔璽的額頭:“當然,爸爸永遠喜歡媛媛。爸爸怎麼會不喜歡媛媛呢?!”
“可是媛媛不乖,哭哭。”龔璽揉着小鼻頭,仰起頭。
“今天是爸爸不好,爸爸不應該讓媛媛去學舞蹈,爸爸保證咱們以後再也不去了。”原璟坤把龔璽抱進懷裡。
“嗯。那爸爸,抱睡!”龔璽的意思是抱着睡。
等龔璽在他懷裡睡着,原璟坤把她放在牀上,蓋好被,摸了摸額前整齊的劉海,他只希望他的媛媛能夠快樂健康地長大。
龔熙諾動用社會關係查到井仁的住處,和原璟坤來到一間廢棄的舊廠房。
偌大的廠房被軟塑板隔成四五個小房間,還有一個大廳,他們來到門口,裡面有三四個歲數不大的男人在抽菸玩牌。
龔熙諾敲了敲鐵門:“有人嗎?”
觀牌的男人朝他們看來,站起來走到他們面前,上上下下極不友好地打量他們,叼着煙問:“你們找誰?”
“井仁是住在這裡嗎?”龔熙諾態度挺客氣。
“誰?”男子故意裝聽不清楚,掏掏耳朵,再次問道。
“井仁,是住在這裡嗎?”龔熙諾耐着性子重複道。
“哦。”男子猛吸一口煙,吐出圈圈白霧。“你們找他有事嗎?”
“我問你他在還是不在。”龔熙諾擋在原璟坤前面,驅散毒氣。
“他不在。”男子見龔熙諾態度不似剛纔那般和氣,變得不耐煩起來。
“那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這次換原璟坤發問。
“我怎麼知道!”男子轉身要走,不過回身,神秘地笑道。“你們想知道他在哪兒嗎?行,我可以告訴你們,但是你們必須得表示表示。”
男子見龔熙諾和原璟坤的氣質不俗,談吐不凡,衣着光鮮亮麗,知道他們是有錢人,打算趁火打劫。
龔熙諾明白他的意思,掏出錢包,剛要把五張百元大鈔交給他,後面傳來洪亮的嗓音:“曉峰,你幹嘛呢!”
龔熙諾和原璟坤的視線穿過名叫曉峰的男人,坐在輪胎上玩牌的魁梧男人拍拍屁股站起來,走到跟前,支走曉峰,拿出一張名片遞給龔熙諾:“井仁在這兒上班呢。我不知道你是他什麼人,你是他家人嗎?勸勸他吧,別在這種地方幹了,一旦陷進去想出來可就難了。大家兄弟一場,出來混都不容易,我不想看他出事。”
“謝謝你。”龔熙諾接過名片,上面印着——金樂佰夜總會,大腦嗡地響了一聲。
午休的兩個小時,除了和龔熙諾通電話,原璟坤通常都是上網瀏覽新聞,然後小睡半個小時,補充體力。
原璟坤嚮往常一樣打開新聞主頁,猛然發現一條視頻新聞,題目赫然爲《商界四小龍之首——龔熙諾頻頻高調亮相》,原璟坤戴好耳麥,好奇地點開視頻。
八卦女記者特有的臺灣腔響在耳邊:“被譽爲當今商界四小龍之首的龔熙諾向來與媒體絕緣,甚少出現在新聞裡和雜誌裡,不過近日來龔熙諾卻一反常態,一週連接兩次出現在媒體的視線裡。上週三龔熙諾應邀參加黃永明先生新開的名爲《奢侈》的精品店,比起其他三小龍攜帶伴侶,更是在紅地毯前與伴侶大秀恩愛,一身銀色西裝盡顯高雅氣質的龔熙諾不免顯得形單影隻,雖未在紅地毯前逗留,但也未刻意迴避媒體,同樣是沒有接受任何媒體的採訪。僅僅和老闆黃永明先生進行了簡短的交談,隨後相中店內一款價值萬元的男式錢夾,究竟物歸何主,將不得而知。僅僅三天後,週六上午,龔熙諾出現在地產大亨秦野的葬禮上,由於葬禮全程拒絕任何媒體進入拍攝,所以大批的媒體只得守在靈堂外面,龔熙諾一身黑色西服,參加完送別會,在助手的護送下乘車離去,並未參加隨後的火化儀式。”
原璟坤掏出錢夾,前看後看,都覺得不值萬元。若不是今日看到視頻,他絕對想不到樣式如此普通的錢夾竟然價值不菲。
視頻變成兩位美女主播端坐在鏡頭前,其中一位開口道:“其實龔熙諾在商界非常出名,而他的出名就在於他的低調。他有三迷,第一是他的身世之謎,至今爲止都沒有人知曉他的家世,他的父母究竟是何許人也,連在他身邊工作多年的人都不甚清楚,所以稱之爲謎;第二謎是他的婚姻之謎,有人說龔熙諾已經結婚,有人說他還沒結婚,有傳言說他的夫人是鋼琴家,還有說是老師等等諸多版本,甚至有人說他的愛人其實是個男人,所以有人說他離開M&B並不是因爲身體欠佳,而是迫於世俗的壓力,不得已離開的,那麼他的愛人到底是誰,也算一大謎團;第三謎就是他的身價之謎,他的產業到底有多少,這個真的是沒有人知道,好像有媒體計算過,但最後的結果漏掉許多不爲人知的產業,所以這也算是個謎。因此有媒體稱龔熙諾是個像謎一樣的男人,當屬名至實歸。好,我們來看下一條消息……”
原璟坤笑着要關網頁,媒體果真是能誇大其詞,如果他們真的能深入接觸龔熙諾的話,恐怕會大跌眼鏡。
同事路過,掃了一眼他的電腦:“你認識龔熙諾嗎?”
原璟坤搖頭:“不認識啊,隨便看看。誰認識他啊,那麼奇怪的人。”
同事贊同:“嗯,成功人士嘛,都得有點個性!”
原璟坤差點笑出聲,關掉電腦,趴在桌上,準備午睡。
龔熙諾把車停在金樂佰夜總會門前的車位裡,訓練有素的侍應生立刻出現在他車旁,展開禮貌的職業微笑:“先生,您好,歡迎光臨。”
龔熙諾關閉車門,仰起頭注視着燈火璀璨的霓虹招牌,掏出面值百元的鈔票遞到侍應生手裡,擺手示意不需要他的服務,侍應生接過小費,識趣地走開。
龔熙諾穿過旋轉門,前臺的小姐們齊聲道:“先生,您好,歡迎光臨。”
大堂領班面帶笑容迎上前:“先生,您好,歡迎光臨。請問,您幾位?可有預約?”
“你們這裡有沒有個叫井仁的……的員工?我找他。”龔熙諾開門見山,直接道出前來的目的。
大堂領班見他不像消費的樣子,態度雖客氣但口吻不似剛纔那般熱情:“對不起,先生,我們這裡沒有您要找的人。請問,您還有其他的需要嗎?”
“我要見你們經理。”龔熙諾料到想在這裡見到井仁會是件麻煩事,肯定要驚動高層。
“對不起,先生,經理外出不在。”大堂領班顯然遇到過不少類似的情況,撒起謊來面不改色心不跳。
龔熙諾想要說話,不經意地擡頭望見井仁倚着二樓的旋轉樓梯,似乎喝了不少的酒,臉色漲紅,閉着眼睛吐口氣,大概是找個藉口出來休息。
龔熙諾繞開大堂經理,三步兩步跑到樓上,一把抓住井仁的手腕:“跟我走。”
井仁被突如其來的拉扯嚇一跳,睜開眼,從他手裡掙脫出來,惡言相向:“你幹嘛?你來幹什麼?”
大堂經理跟着跑上來,朝着對講機喊道:“旋轉二梯,有人鬧事。”
一分鐘之內,三四名彪形大漢聚在旋轉二梯的大廳,一副一聲令下隨時拼命的陣勢。
“誰要你多管閒事的?!滾!別耽誤我掙錢。”井仁瞄着龔熙諾單薄的身形,心想若真的動起手來,龔熙諾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自己都喝得半醉不醒,體力不支,兩個人就等着被打得稀里嘩啦吧,所以故意刺激他,希望他趕緊離開,別自討苦吃。
“我要帶他走。”龔熙諾走到大堂領班面前,態度堅決,無畏無懼。
“好。那要看您今天能不能走到樓下。”大堂領班退後幾步,閃開通道。
四名壯漢自兩側走來,其中一位先發制人伸出一拳,龔熙諾半蹲的姿勢輕巧地躲開使出蠻勁的拳頭,胳膊肘不偏不倚地搗在他背後,人順勢躺在玻璃檯面上,檯面一分爲二。
其他三人見此蜂擁而上,龔熙諾擡起腿一記橫掃,右面的兩個一前一後倒地不起,龔熙諾轉身掐住另一個人的脖頸,直逼到靠牆的位置。
龔熙諾回頭看着大堂領班,平淡地問了句:“人,我能帶走嗎?”
大堂領班顏面盡失,臉色一陣發紅一陣發白,好不尷尬,不知該如何應對。
“龔總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禮失禮。”夜總會的經理聽說有人砸場子,匆忙趕來,在監控室看到居然是龔熙諾,立馬趕來平息事件。
龔熙諾鬆開手,掏出錢包,拿出三千元現金,放在殘缺的玻璃檯面上,算作損壞物件的賠償金。
經理拿起錢,滿臉討好的笑:“龔總,您看您,這不是誠心打我的臉嗎?這幫人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不好意思。這位是令弟?”
“我不希望他再出現在這裡,您明白的。”龔熙諾說完拽過井仁,走下樓梯。
經理瞪着大堂領班,訓道:“下次調查清楚再動手,丟不丟人!”
龔熙諾拉着井仁快步走到拐角的小街道,兩人停下腳步,面對面。
龔熙諾眼中冒着遮不住的怒火,兄弟倆對視三十秒後,龔熙諾揚起的手狠狠地拍到井仁的側臉上,井仁頓時覺得臉頰熱得發燙,有溫熱的液體從鼻孔流出來。
龔熙諾真的非常生氣,之前的碰瓷事件和現在的陪酒工作,都令他對井仁失望透頂。
生活即便再難,即便再艱辛,都不應該喪失做人的原則,都不應該自暴自棄,都不應該越過道德底線,都不應該出賣自己的尊嚴和身體。
龔熙諾不願與這般沒出息沒骨氣的井仁相認,這樣的井仁令他萬分厭惡。
龔熙諾沒罵他,什麼話都沒說,把井仁扔在原地,駕車離去。
井仁捂着疼得火辣辣的右臉,使勁地眨眨眼,喉結上下滾動,硬把眼角的溼潤逼回眼眶。
龔熙諾回到家時,原璟坤已經睡着,睡得不踏實。
龔熙諾把蓋住他嘴巴的被角拿開,原璟坤迷迷糊糊地醒來,嘟囔着:“回來了。”
“嗯。”龔熙諾坐在牀邊脫襯衣。
原璟坤翻身起來,覺出他情緒不對勁,雙手環住他的肩膀:“怎麼了?累了?”
“沒有。”龔熙諾停下手裡的動作,頓了頓,繼續道。“我今天去找井仁了。”
“是嗎?”原璟坤對他能主動去找井仁而高興。“在哪兒找到他的?你和他說什麼了?”
“在夜總會,他在那裡上班。”龔熙諾的口氣透着恨鐵不成鋼的憤懣。
“啊?”原璟坤不相信地瞪大眼,儘管沒去過夜總會,但他還是知道在那裡上班意味着從事怎樣的工作。“那你……罵他了?”
龔熙諾沒言語。
“打他了?”原璟坤有點着急。“熙諾,你怎麼回事啊,你對別人都挺好的,怎麼一遇到井仁就非得動手才行呢?他是有不好的地方,你可以說他啊,不能隨便動手打他的,雖然他比你小,可也是成年人了。熙諾,答應我,不要發火和動手,好不好?”
連龔熙諾都搞不懂爲何在井仁面前會控制不住情緒,尤其是當看到他如此不懂事,不自愛的時候,心裡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情不自禁地想去改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