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縷縷的光線下,男子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層陰影,斜飛入鬃的眉毛在劉海下若隱若現,高挺的鼻,薄薄的脣,盪漾着令人炫目的笑容。
夏弦看不清安津的眼睛,也看不懂他此刻的笑。
“怎麼......是你?”
好半天,夏弦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安津走過來,拉着夏弦的手回到座位上。“嗯,一把年紀了,想想也該找個老婆回家過日子了。怎麼,就許我們吳大小姐能來相親,我就來不得?”
夏弦盯着兩人的手:安津的手很長,也很寬大,將她的手完完全全包在了裡面。
安津看夏弦不說話,手上悄悄用力。
“哎--”
夏弦略吃痛,擡起頭,目光就撞進了安津深邃的眸子裡。
“還以爲把小師妹嚇傻了。”安津看着夏弦好一會兒,不想這麼快嚇着她,只得說了句緩解氣氛的話。
夏弦咬了咬嘴脣,“呃,是有點兒嚇傻了。”
她想過一百種自己可能要面對的人,老的少的高的矮的好看的難看的,一百種可能裡,沒有安津這個型號的。甚至要她相出一萬種可能,安津也不會被列入其中。
青年才俊如安津,高傲帥氣如安津,怎麼可能來相親?!
安津笑笑,鬆開手,坐回夏弦對面。
“這就傻了,那我後面的豈不是白準備了。”
夏弦猛地擡起頭。
後面的準備?
安津一臉從容。
她果然是聽錯了。
服務生很快上了菜。
夏弦一直低着頭,很少說話,也很少夾菜。
她徹底被弄暈了:按她老孃的意思,今天的相親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可是吳媽媽是認識安津的呀,自己前天還和他一起吃了飯,這倆人......難不成合起來耍她?
想到這兒,夏弦挑起眼梢,偷偷打量了下對面的傢伙。
從容地夾菜,從容地吃菜,再從容地夾菜......
混蛋!你就不能露個馬腳出來給我看看嗷!
夏弦憤憤地扒了一口飯。
再偷偷挑起眼角。
熟悉的人熟悉的姿勢,甚至連身上的味道都是她所熟悉的。
夏弦突然就恍惚了。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假象吧?都是她幻想出來的吧?
她的大學時代呵,從某種角度來說,就是在幻想中度過的。她幻想過有一天,他朝她伸出手,深情說一句“Be my girl”;幻想過他和她穿着情侶裝一起泡圖書館,一起去食堂;甚至幻想過好多年後,他們還能牽着手,一起去幼兒園接兒子放學。
當然,也僅限於幻想了。
夏弦咬着筷子。她一直知道,對於別的,自己無畏又大膽,可是對於愛情,她從來都是骨灰級別的逃兵。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也沒人指導過她要如何面對。她之前怪媽媽怪大哥,不是因爲他們嚇走了自己的追求者,而是在每段感情將要發芽之際,她最需要鼓勵的時候,倆人本應一左一右保駕護航,卻都成了刺探敵情的前鋒軍,將她嚴嚴實實地護在身後,從沒給過她自己考慮的機會。又或者給過她機會,可那時人家早就被這一家子的陣仗給嚇跑了。
對安津,她承認她是喜歡的。
大學時喜歡,現在,也不討厭。只是此刻心裡的感覺,卻是震撼大過欣喜。就好像聽說自己一直追着吃的巧樂滋出了新口味,卻還是未能超過因爲不再是由喜歡的張韶涵代言而帶給自己的抑鬱感。
就好比,當時都沒來得及發芽的種子,時隔這麼久,還能長出花來麼?
“怎麼不吃?不和你胃口?”安津發現了夏弦的異樣,也放下筷子,輕聲問道。
“不是,我......”
“我記得大學時你最愛吃豆豉排骨和肉沫蒸豆腐的,是不是,換口味了?”安津語氣頗有些無奈。是啊,過了這麼久,他怎麼能要求夏弦還喜歡這些東西呢。
夏弦咧嘴一笑。聽他酸酸地說話還真不習慣。
“哪有,我還是很喜歡吃啊!不過心裡憋着事兒,就沒什麼胃口了。”在安津面前,她不想隱藏什麼,乾脆問個明白好了。
“學長,你能不能明白告訴我啊,今天這頓飯該不會是你和我媽研究好的吧?”
安津不自在地移了目光,“嗯。”雖然根本沒什麼,但他還是有算計夏弦的愧疚。
“還有你哥,他也知道。”
索性都老實交代好了。上次和吳傑超見過面後,他就在這位“臥底”的幫助下和吳媽媽達成了“搞定吳夏弦作戰協議”。不過吳媽媽也只答應給他一次相親的機會,其他的,就要他憑自身本事了。
“我就知道!”夏弦握拳。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一邊和安津聯繫相親,一邊又和街坊鄰里宣傳沈燦墨,她老孃果然是一個都不放過!
“小心被我媽吃的骨頭都不剩。”
安津看着夏弦陰測測的表情,微笑道:“只要認我這個女婿,骨頭不要也罷。”
夏弦臉一紅,什麼女婿,她這個當事人還沒同意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