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前廳。
雲章一身玄衣,面上是少有的溫和,“老太傅明日壽辰,父親怕是趕不回來了,特遣我來給老太傅送上壽禮,待父親回京後,再來探望老太傅。”
郭擁笑得和煦,連忙請雲章就坐。
“雲兄事忙,還惦記着家父,家父得知一定十分欣慰。”雲章的父親雲徽也曾是老太傅的學生,常年在外巡查各地田稅,很少回京。
郭擁雖與雲章的父親相熟,可雲章如今職位特殊,玄甲衛統領,專門爲陛下辦差,誰敢和他真的套近乎?
郭擁沒有口稱賢侄,而是喚的他官位。
“雲統領看着又清減了,想來是近日公務太過繁忙,雲兄若是在京,免不了該心疼了。”
雲章謙虛道:“都是爲陛下辦差,談不上什麼辛苦。”
寒暄幾句後,雲章起了身,偏廳還有其他客人,雲章知曉郭擁事忙,便道:“我去給老太傅請個安吧。”
“我帶雲統領過去。”
“不必,大人這裡還有客,有人帶路即可。”
郭擁擡手,含笑道:“松鶴院還有客人,我正好去看一看。”方纔茂才前來稟報,郭擁還未來得及回話,此時正好一道前往松鶴院。
更何況陵陽王世子還在那裡,總要過去一趟。
雲章不再拒絕,跟着他前往老太傅的松鶴院。
松鶴院中,方纔老太傅的一句小殿下讓陸箏一驚,她看向廊下立着的小人,這時老太傅又開口了。
“小殿下……”
陸箏的心抖了抖。
她看向躺椅上的老太傅,他顯然有些激動,正要從躺椅上起來,那啞僕連忙快走幾步過去扶坐起身。
“雨天路滑,小殿下的鞋子溼了麼?”
汪止睜着一雙大眼看着廊下的老人,他好像是在對自己說話,汪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聲音清亮。
“沒有。”
老太傅哈哈一笑,轉頭對身邊的啞僕道:“去給小殿下拿吃的,記得要有核桃酥。”
那啞僕知道他又認錯人了,擡手打了幾個手勢,老太傅催促,“還不快去?”
啞僕只得歉意的看了陸箏一眼,然後快步離去,除了遠處立着的下人,此刻廊下只餘陸箏三人。
陸箏知道像老太傅這種情況很常見,雖然會認錯人,可並不會胡亂說些子虛烏有的事情,他只是記憶錯亂。
老太傅對汪止招手,汪止邁着小腿便過去了。
“小殿下是跟着大公主來的吧,大公主即將出嫁還帶着小殿下出宮,當真是十分寵愛小殿下呢……”
汪止不知道他說得是誰,只是擡頭看了一眼陸箏。
“她是大公主請來的嗎?聽聞皇后娘娘近日身體不適,小殿下可是也在皇后娘娘擔憂,大公主……連太醫院的人都不信了麼……”
汪止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老太傅見他不說話,拿出帕子給他擦了擦頭上的水霧,緩緩道:“小殿下勿要擔心,皇后娘娘福澤深厚,定會無恙。”
“即便沒有大公主出嫁爲她沖喜,陛下也和臣說了,皇后娘娘是憂慮成疾,陛下擇日就會冊立太子,以安皇后娘娘的心。”
陸箏的心又顫了顫,她今日不該來此。
“以後啊,臣定當傾囊所授,小殿下聰慧,將來必不會讓陛下失望……” 一陣微風吹過,陸箏只覺得身後一股涼意來襲。
陸箏緩慢轉身,只見蕭祁主僕三人立在後面,蕭祁落在汪止身上的目光讓陸箏心中忽然就一緊。
蕭祁眸色晦暗的盯着汪止,眸中像是凝結一層寒霜,無端讓人有種不好的預感。
還在仰着頭聽老太傅講話的汪止忽然也擡頭望去,在對上蕭祁的目光時他不爲何有些緊張的揪了揪衣襬。
下一刻,汪止邁着腿跑向陸箏,卻在將要到達陸箏身邊時被一隻手撈走了。
“啊---放開--”
“蕭祁---”
抱走汪止的蕭祁腳步一頓,轉身看向陸箏,兩人四目相對,蕭祁一雙鳳眼中複雜難辨,又像是有許多話要說,陸箏覺得她從中瞧見了懼怕。
可是,蕭祁只是和陸箏對視了片刻,然後不顧汪止的掙扎抱着汪止轉身大步離去,長平拿着傘迅速跟上。
“蕭祁……”
雨勢雖不大,涼意卻讓蕭祁更加清醒,他不顧汪止的反對強行將人按在懷中,不讓任何人看到汪止的臉。
少年的面容冰冷,可渾身卻散發着焦躁,急切。
老太傅會認錯人,但絕不會無緣無故的認錯人!
汪止的身份不簡單!
一瞬間,過往他父王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腥風血雨在蕭祁腦海中閃現,一想到那些,蕭祁就心跳加速,腳下的步子也更快了,他得快些離開這裡!
這裡,很危險……
小福子機靈話多,長平平日雖不怎麼說話,可是心思一樣細膩,不比小福子差多少,從剛纔老太傅的話中和蕭祁的反應中,長平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尤其是此時蕭祁懷中緊緊抱着的汪止,長平此刻覺得汪止此刻猶如燙手山芋,不管他是誰?他可是確確實實在他們陵陽王府住了許多日子的。
“世子小心腳下……”
蕭祁不小心踩了一個水坑,可他不在意,只想快些離開太傅府,雖然在下雨,可太傅府來來往往的人並不少。
長平舉着手中的傘緊緊的跟在蕭祁身邊,傘微微傾斜,不像是在蕭祁擋雨,倒像是在遮擋什麼。
遠處一人咦了一聲。
“阿辭……”
“阿辭,方纔那是阿辭吧?”正從另一條道上來的蕭檀只覺得遠處人影一閃,很快便消失在拐角處。
與蕭檀同來的公子伸長了脖子看了看,說道:“我家老祖母近日聽聞陸神醫的名號,也想請她把個脈呢,奈何我與蕭祁不熟,沒好意思登門。”
說話的是皇城防衛營佟忠義的次子佟無期,佟忠義武學造詣頗深,皇城防衛營在他的調教下個個都是高手,皇室子弟不少貼身侍衛都是出自皇城防衛營。
蕭檀的貼身侍衛佟爲便是,雖也是姓佟,卻是佟家早已出了五服的親戚。
佟忠義的妹妹是陛下的佟妃,還爲陛下生了一名皇子。佟家算是新貴,爲了在京城站穩腳跟,佟家子弟常年跟在皇室子弟的身後。
“方纔是他嗎?”佟無期問道。若真是蕭祁的話,他便厚着臉皮追上去。
方纔還有些確定的蕭檀,呵呵笑了一聲,“許是我看錯了。”
佟無期還要再問什麼,迎面走來一羣人,老老少少都有,蕭檀見孩子那般多,道:“應該是太傅本家的前來賀壽,咱們走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