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恆霜這廂發了脾氣,立即驚動了蕭士及。他本是擔心侯府初建,杜恆霜還不能完全掌控後宅,就在後宅放了一些眼線,專門修理那些善惹事的刺兒頭。
杜恆霜還從來沒有當衆發過這樣大的火,那人趕緊就給蕭士及遞了信出去。
蕭士及匆匆從外院進來,徑直來到杜恆霜的上房問道:“出了什麼事?”
知節滿臉死灰色,匍匐趴在地上,似乎全身的骨頭都撐不起來了。
杜恆霜餘怒未消,指着趴在地上的知節,低斥道:“這種奴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主子的事,也能拿去嚼舌根!”
蕭士及便向屋裡的人看了一眼。
知數和歐養娘趕緊屈膝退下,來到外屋的迴廊下候着。
上房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放下手裡的活兒,來到外屋的迴廊下站着,低聲交頭接耳,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杜恆霜和蕭士及的房事,只有知數、歐養娘知道得最清楚。另外知節、知禮兩個大丫鬟,因是在內室伺候的,當然也瞞不過她們。
杜恆霜也沒想過要遮遮掩掩。再說主子的內宅事,本來就瞞不過貼身丫鬟,而貼身丫鬟跟主子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如果杜恆霜沒臉,身邊的丫鬟也沒臉。如果杜恆霜倒黴,這些丫鬟肯定跟着倒黴。
杜恆霜只是沒想到,本來說得好好的,要給知節和知禮聘出去的事,卻在知節那裡出了岔子。
知禮倒是在滿心歡喜地備嫁。而知節,也沒有不歡喜。
所以杜恆霜才帶着知節和知數一起進宮。
她真是沒有想到,知節的膽子居然這樣大,連主子的房闈之事。她都敢對別人說。——那她還有什麼不敢做的事?!
杜恆霜指着知節恨恨地道:“你別豬油糊了心,打錯了主意!你倒是跟我說說清楚,你把主子的房闈中事說給外人聽,到底是存着什麼心?!”
蕭士及這才明白。原來是知節把他和杜恆霜的房事說給別人聽了,一時也是惱怒至極。他自己也就算了,橫豎是男人,就算別人知道,多半說他一句不容易,很可憐之類的話,雖然也很讓他沒臉,可是比起杜恆霜將要受到的責難,程度可是大大的不同。杜恆霜是女人。外面那些人。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子……
杜恆霜已經揚聲在對外面叫道:“劉賣婆來了沒有?”
蕭士及面沉如水。看了杜恆霜一眼,“叫劉賣婆做什麼?”
“這種不聽使喚的丫鬟,還留在家裡做什麼?繼續做別人的耳報神嗎?”杜恆霜極是不滿。瞪了蕭士及一眼。
蕭士及面色緩和了一些,淡淡笑道:“光賣她有什麼用?——而且賣了她。你才正是把自己的把柄往別人手裡遞。”
“啊?”杜恆霜呆了一呆,“把柄?”
“這丫鬟,連我們的房闈之事都知道,如今又吃裡扒外,你還想賣了她?你難道不怕她在外間繼續胡說八道?”蕭士及細細地給杜恆霜解釋其中的利害關係。
杜恆霜聽得心中一緊,慢慢明白了蕭士及的意思。
“再說,你先前說過,她這樣做,是活得不耐煩了。——你的話都出了口,怎能又改口將她賣出去呢?”蕭士及的聲音越發輕緩。
杜恆霜卻聽得出來,蕭士及已經動了殺機。
殺人,杜恆霜不陌生,她曾經當街射殺過王小福,當年從莊子裡出逃的時候,也用箭射殺過那些追過來的“流民土匪”。
可是要殺一個身邊伺候的丫鬟,她還從來沒有過,一時有些躊躇。——哪怕是身邊養的一條狗,說殺就殺,鐵石心腸的人都會有一絲的不忍。
蕭士及就道:“這一次,不用你出手,讓我來,也給那些蠢蠢欲動的賤人們看一看。若是敢背叛我柱國侯府,知節就是她們的下場!”說到最後,已經聲色俱厲起來。
“來人!——給我把知節拖到外院刑房仗斃!同時讓內院所有的管事媳婦、一等、二等的丫鬟,有執事的婆子,都去看着。以後誰要跟知節一樣,吃裡扒外,這就是她們的下場!”蕭士及冷冷吩咐道。
知節一聽,她今兒不僅沒能攀上高枝兒,反而把自己的小命都要搭進去了,一時也有了力氣,大急着往杜恆霜那邊爬,一邊爬, 一邊求饒道:“夫人!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饒奴婢這一次!求求夫人了!”
杜恆霜往旁邊讓了一步,默不做聲。
蕭士及已經發了話,杜恆霜在人前從來都是維護他的顏面,從來都不會駁回。就算她不認同,也只會先忍着,過後再跟蕭士及細商量。
何況這一次,杜恆霜還是贊同蕭士及的決定。
雖然從感情上來說,她有一點唏噓,可是她也知道,知節犯下的錯,只有用死亡來懲罰。不然她這個夫人就再也無法在侯府立足了,他們柱國侯府也毫無秘密可言。這個後果卻是太過嚴重。
如果知節告密攀高枝的行爲成功了,將在柱國侯府樹立一個非常不好的榜樣,對以後的日子造成無數混亂。
“你還敢求饒?”蕭士及上前一腳將知節踹開,“背主求榮,是我蕭某最不齒的行徑。知節,你有大罪三:一,背主;二,造謠;三,犯上。這三大罪,就有一個沾上,也夠你死上千百次。如今只是將你仗斃,你也要好自爲之了!”蕭士及厲聲吩咐下去。
知節頓時兩眼上插,暈了過去。
幾個婆子過來,將知節一路拖着,來到外院的刑房。
內院略有臉面的丫鬟婆子都被拉來圍觀,也是震懾。
噼裡啪啦,一陣陣竹杖聲打了下去。
知節被打得痛醒了過來。殺豬一般地嚎叫起來。
“堵住她的嘴,給我繼續打!——你們給我看好了,賣主求榮的下場,就是如此!”蕭士及揹着手。站在刑房的臺階上,看着院子裡的人,淡淡地道。
看了看臺階上雲淡風輕的侯爺,再看看臺階下被打得成了一個血人的知節。內院的丫鬟婆子都一個個肅了臉。
那些本有些蠢蠢欲動的小心思,都悄悄收了起來。
杜恆霜也跟着過來,站在蕭士及身邊,一言不發地看着刑房的下人行刑。
一頓竹杖打了近一頓飯的功夫,其實知節早死得透了,但是爲了震懾侯府的下人,蕭士及還是命人一直打下去,直到將知節的身子都打得如同一團肉醬,完全看不清人形爲止。
無比血腥的場面。讓許多丫鬟婆子暈得暈。吐得吐。個個受到極大的衝擊。
杜恆霜雖然也白了臉,但是脊背依然挺得很直,站在蕭士及身邊。並肩而立。
蕭士及見震懾得差不多了,才伸了神手。吩咐道:“停下來吧。”
打板子的兩個下人停下竹杖,站到一旁。
蕭士及就指着被打成一團肉醬的知節的屍體道:“這個賤婢,背主求榮,不惜造謠抹黑夫人。你們給我看好了,以後要是誰再有膽子去忤逆夫人,知節就是你們的下場!”
內院的衆位丫鬟婆子本來就對杜恆霜敬重有加,如今聽了蕭士及的話,更多了一份畏懼之心。
對下人,當然要恩威並施,纔是御下之道。
仗斃了知節,蕭士及想想還是不放心,又派人去東宮,對太子言道:“敝府下人知節,在東宮胡言亂語,已經被柱國侯仗斃。如有衝撞之處,還請太子見諒!”
太子一聽,就明白了蕭士及的意思,立刻打消了給他賜美人的主意,笑着對柱國侯府的來人道:“你們侯爺客氣了。那賤婢既然已經被處置了,孤有再大的氣,也都消了。讓柱國侯不必掛懷。”
唯有太子妃聽見這件事,氣得倒仰,有心想發脾氣,又唯恐被人說她不尊重,沒有世家嫡長女的風範,被人看出來她的底細,只得忍了又忍,心裡只將杜恆霜罵了個狗血淋頭,覺得肯定是她做張做致,纔給蕭士及灌了迷魂湯,居然從裡到外,無處不體貼……
杜恆霜在內院聽說蕭士及又派人去了東宮傳話,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蕭士及的意思,心裡極是感動。
不過,蕭士及並不知道這其中真正的原因。
那太子妃的手,着實伸得太長了。
估計她覺得她這一次,有了強大的“孃家”——大齊數一數二的世家清河崔家,就可以爲所欲爲了。
杜恆霜冷笑一聲。你既然打算做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了。
杜恆霜叫了蕭義過來,細細問道:“你對清河崔家瞭解多少?”
蕭義忙道:“清河崔家是真正的世家門閥,綿延上千年,夫人要知道清河崔家的情形,可否容小的出去慢慢打聽?”
杜恆霜點點頭,“一定要了解清楚。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一定要給我把清河崔家的情形給我打聽出來。——不要太久,給你十天時間,先把明面上的情形打探清楚。”
蕭義領命而去,先去找了蕭士及。
蕭士及想了想,明白了杜恆霜的意思,對蕭義道:“就按夫人的吩咐做。你可以用我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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