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許氏聽見杜恆雪的話,頓時撲地大叫“冤枉”,聲稱自己好心好意照顧媳婦,根本就不懂什麼醫啊藥的。
結果孫家一個在廚房做事的廚娘出來指證,說孫許氏總是一個人在廚房給柳彩雲煎藥,還不讓她們下人看着。這個廚娘擔心整出事來,讓她們下人背黑鍋,所以偷偷盯着孫許氏,發現她總是照着一個藥方給柳彩雲煎藥,抓的藥也都是按照那個藥方來的。這個廚娘隨之拿出孫許氏用來照着煎藥的藥方,給許紹查看。
許紹命人拿給孫許氏看,問道:“孫許氏,這是不是你的方子?”
孫許氏當然不承認,搖頭搖得如同撥郎鼓,“不是……不是……大人明鑑,我們小戶人家,哪有這樣的方子?”
許紹定定地看着她,面無表情,看得孫許氏戰戰兢兢,卻還是咬牙不肯認。
諸素素在旁出主意,“大人,不若這樣。大人就按方抓藥,然後煎給孫許氏吃。若是她吃上半年,還是安然無恙,這件事就跟她無關。若是她吃上一段日子,就得了跟柳彩雲一樣的‘血山崩’,那柳彩雲的病,肯定就是孫許氏所爲。——大人您看這個法子如何?”
許紹挑了挑眉梢,眼裡已經帶了點笑意,卻轉頭問柳夫人,“柳夫人,你看這個提議如何?”
孫許氏一聽,大驚失色,連聲叫道:“不要啊!大人!不要啊……老身年老多病……”
諸素素打斷她的話,“年老多病正好用藥補一補。你不是用這個藥給你媳婦補身嗎?話說回來,你給你前後兩個媳婦都用補藥補身,我看,不如這兩貼藥你都吃一吃,早上吃你給你以前的兒媳婦補身的藥。晚上吃你給柳彩雲補身的藥,如何?”
孫許氏面如土色,只知道這兩貼藥如果都給她吃,她這條老命很快就斷送了,搖頭不止,淚流滿面,就是不肯。
柳夫人深恨孫許氏將自己的女兒挫磨成這個樣子,本來覺得讓孫許氏只是吃吃這些藥,還是太便宜她了。現在看見孫許氏執意不肯吃,柳夫人反倒回過勁兒來,對許紹道:“許大人,我看這個法子不錯。請許大人將這孫許氏打入大牢,日日用這兩貼藥給她吃吧。若是吃了沒事。算她造化。若是她也得了同樣的病,纔是報應不爽!”
柳夫人是柳彩雲的女兒,算是苦主,她都同意了,許紹當然沒有不允的,就提筆寫下判書,判柳彩雲和孫耀祖義絕。柳彩雲生的孩子跟她姓柳,不給孫家傳宗接代。孫許氏有謀害嫌疑,在女牢關押半年。半年之內,若是得了和柳彩雲一樣的病。就投入死牢。若是半年之內安然無恙,就可以無罪釋放。
孫許氏一聽,覺得還不如賭一把。她也是粗通藥理,知道同樣的藥方。對不同的人,不一定起到同樣的作用。
諸素素卻哪裡能讓她得逞。慢悠悠走過來,給孫許氏把了把脈,又仔細瞧了瞧她的氣色,心裡有了底,回頭將那藥方的劑量稍微改了改。
孫許氏被投入女牢,早晚各吃一碗她自家方子煎的藥,不到一個月就得了和柳彩雲一模一樣的“血山崩”,再加上她年紀大了,不像柳彩雲年輕身體底子好,沒有熬過兩個月,就血流乾了死在牢裡,此是後話不提。
這邊京兆尹的大堂上,孫家只剩下孫正平一個主子,跪在地上如同打擺子一樣全身哆嗦。
許紹便道:“你雖未作惡,但是你看着你的兒子、妻子作惡而不阻擋,袖手旁觀,有推波助瀾之嫌。當他們盛時,你享受了他們帶來的好處。如今他們敗了,你也當和他們共患難纔對。——來人,將孫正平流放嶺南,終身不得回返中原!”
孫正平見自己還能逃得一死,已是喜出望外,給許紹恭恭敬敬磕了幾個頭,便被人押着往嶺南去了。
嶺南在大齊人看來是蠻荒之地,除了犯人流放,就是在中原犯了大案子的強盜,去往嶺南避難。孫正平年歲已大,又沒有存身立命的本事,在嶺南也只能苟且偷生。
孫家的大人都判了,剩下的只有知書的女兒。
許紹就問諸素素,“諸郎中,請問柳彩雲的‘血山崩’,還能治好嗎?”
血山崩這種婦科病,除了需要很多珍貴大補的藥材,就是需要病人的身體底子好,能夠抗過來治癒的過程。
諸素素也不敢打保票,只得含蓄地道:“這很難說,成不成,在五五之數。——若是柳彩雲能配合治療,可能有六成把握。”
居然還有六成把握!
柳夫人一聽,急忙來給諸素素行禮,着急地道:“請諸郎中幫我女兒治病。”
諸素素笑了笑,看了杜恆雪一眼。
杜恆雪抿了抿脣,以目光示意讓諸素素自便,不用理會她。
諸素素是擔心杜恆雪不快,這時見她並無不滿,就點頭允了,不過加了一句,“讓我治病,診金可是很貴的。你們還是先交定金吧。”
“沒問題!沒問題!”柳夫人滿口應允,只要能治好她女兒的病,她願意把自己所有的私房都拿出來。
諸素素點點頭,“那好,你明兒去我的醫館交定金,然後將你女兒送來我的醫館住診。”
柳夫人有些不願意,“諸郎中,你不能到我家去嗎?我女兒病得這樣厲害,她不在我身邊,我不放心。”
諸素素當然不肯去柳家。她現在學乖了。豪門世家的內院水太深,一不小心,她就被淹死在裡面。所以她現在給這些世家大族的夫人小姐瞧病,都讓她們到醫館來。她可以另開單獨的貴賓室接待她們,保證絕對不會有人窺探她們的**。如果病情嚴重,她自己準備有幾個防衛嚴密的小院子,跟後世醫院的住院部一樣,讓這些貴人入住。在她自己的地盤,無論是煎藥還是做吃的,她都能嚴格把握,從而杜絕了她給人背黑鍋的可能。
那些世家大族的女眷起了壞心想害人的時候,一般都有個郎中當替罪羊。就算不做替罪羊,被拉下水也是很可能的。
諸素素現在除了柱國侯府和毅親王府,別的地方,她從來不上門應診。
她的名氣已經打出來了,慕名而來的病人很多,她也不愁沒有銀子掙,這也是她能進一步擴大自己醫館的原因。
見柳夫人有這個顧慮,諸素素也能體諒,也早想好對策,就道:“柳夫人莫急。如果願意,你大可以和你女兒一起住到我醫館的貴人房,一應陳設佈置,不比你們家裡差。而吃藥養病的條件,更是比你自己家要好百倍,並且不用擔心會有人給你煎錯藥的情況出現……”其實是在暗示柳夫人,在她的醫館專門養病,可以躲過他們柳家後院那些殺人不見血的刀。
柳夫人一輩子都在後宅打滾,家裡的通房小妾姨娘二房也有不少,一聽就明白了諸素素的意思,立刻改口同意,“如果諸郎中那裡有專門給我們住的院子,我自然是要跟來照顧我女兒的。”
諸素素連連點頭,“這樣最好。不過,就是價錢要再貴一些。”
柳夫人滿不在乎地揮揮手,“沒關係。明日一早,我就帶我女兒來你的醫館。”
諸素素笑着拱手,“我們醫館倒履相迎。”
杜恆雪這時才道:“回去拿上好的人蔘給你女兒熬一碗濃濃的蔘湯,讓她吊吊氣血。”
柳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應了一聲,便對許紹道:“許大人,我能不能帶我女兒回去了?”
許紹想了想,道:“孫家現在只剩知書生的女兒,柳彩雲曾經是孫家的主母,還是把這孩子帶回去養吧。”
柳彩雲不是很願意。知書差點害死她,她還給知書養孩子?當她是傻了吧?
杜恆雪當然也是不願的。
一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小女孩站在堂上,滿臉驚恐地看着衆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爲何被人帶走了。
一個差婆上前道:“大人,若是無人願意將她帶走,她就只有跟着知書去死牢裡待着。”等知書問斬之後,這小孩子就會被賣掉。
桂竹在旁邊躊躇許久,才上前道:“大人,奴婢願意留在孫家照料這個孩子。”
許紹看了她一眼,“你是何人?”
“奴婢是孫耀祖的通房丫鬟,也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鬟。”桂竹滿臉通紅地道。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什麼指望了,柳彩雲不是個心胸寬大的人,自己在孫家這一陣子也算是得罪她了。現在柳彩雲生病,不會把自己怎樣,一旦她病好了,自己的好日子就到頭了。再說自己的賣身契捏在柳家手裡,就算要再嫁,也嫁不到什麼好人家,還不如一個人帶着孫家的孩子,還能靠着孫家剩下的財產渡日,也不用回柳家受柳彩雲的氣……
果然許紹聽了,點頭道:“如此正好。孫家已經沒有了旁人,只剩下這個小女童。你既然願意帶着她,就把孫家剩下的家財給你照料,待這小女童長大成人,你再將這家財給她做陪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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