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元揹着手,看向被打得身上臉上都掛了彩的族人,很是惱怒,斥道:“你們來做什麼?有什麼事不能在家裡說清楚,要跑到別人家裡丟人現眼?!”
一個被打得腫了眼睛的夏侯家的人捂着左臉走出來,大着膽子道:“小王爺,您可不能徇私啊!——這女人……”他一隻胳膊指向杜恆霜,“她的兒子打死我們夏侯家的子孫,您是我們夏侯家未來的族長,這種女人,怎配做我們夏侯家的主母?!”
原來說來說去,還是爲了自己跟夏侯元之間的事……
杜恆霜神色黯然,心裡很是難受。自己這個做孃的,不但沒有護到自己的兒子,反而因爲自己的事,讓孩子在外面倍受欺凌!
人家做孃的都是一心爲了孩子着想,誰要敢欺負自己的孩子,會跟人拼命……
這些人是看自己一個女人帶着孩子,又沒有可靠的孃家,所以好欺負是吧?
不管自己是不是要嫁給夏侯元,都不容他們欺凌至此!
杜恆霜肅着臉,慢慢一步步走下臺階,往剛纔說話的那人面前走過去。
“秦國夫人……”夏侯元忙出聲喚道,要跟在她後面走下去。
“小王爺止步,老奴去就可以看。”錢伯上前一步,擋住夏侯元的去路,搶在前面跟着杜恆霜下了臺階。
夏侯元看了看族人或者詫異、或者閃爍、或者躲閃的目光,心裡一沉。他馬上明白過來,今天這些事,都是衝着他來的!
因爲他對杜恆霜有心,所以那些不想他娶杜恆霜的人,就在背後下手了……
杜恆霜走下臺階,來到那人面前站定。眯着眼睛看了他一會兒,輕聲問道:“你聽誰說我兒子打死了你們夏侯家的子孫?——給我站出來……”她的聲音輕緩,卻有種不可忽視的凜然和強勢。就如同每個母親在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險的時候,一定會爆發不同尋常的力量。
那人被杜恆霜的容顏炫得睜不開眼睛。只好別過頭,在人羣中看了一眼,最後看見那個剛纔被蕭士及摜在地上摔斷腿的男人,指着他道:“就是他……他說小五房老三原配的兒子被你兒子打死了!”然後回頭看着杜恆霜,這一次他鼓起勇氣,大聲道:“殺人償命!更何況你是庶族,庶族的人打死士族的子嗣。一定要償命!”
杜恆霜一揮手,啪地一聲給了那男人一個耳光,打得那男人踉蹌着往後退了幾步。
“士族的人了不起嗎?庶族的人殺了士族就要償命,要全家連坐。你們士族的人殺庶族就如同殺一條狗,只要賠償幾個大錢就了事了吧?”杜恆霜揚眉輕叱,“……我也給你錢,取你一條命,你願不願意?!”
庶族的人聽了杜恆霜的話。都大聲鼓譟,贊同她的話。
是啊,他們庶族無論從哪方面,都不比士族差了,憑什麼還要低人一等?
蕭士及本來已經退了出去。可是看見杜恆霜居然毫不畏懼地走下臺階,對那夏侯家的男人動手了,心裡咯噔一聲,忙又走了過來。嘴角噙笑,快步走入人羣。——還是這樣的脾氣,這樣的性子,都到了被夏侯家圍攻的地步了,還是不肯吃一點虧……
那夏侯家的人被杜恆霜當面扇耳光,如同受了奇恥大辱,衝過來對杜恆霜就要揮動拳頭揍過去。
杜恆霜往旁邊一讓,錢伯正要上前架住那人的胳膊,眼角的餘光卻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正飛撲過來,他的腳步頓了頓,就被蕭士及搶了先。
蕭士及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一轉一扭,那人的胳膊就被蕭士及攥得緊緊的。
“大膽!你是誰?!也敢管這裡的閒事?!”那人對着蕭士及怒吼。
“我是誰?——我是她前夫!你們來這裡要我兒子的命,你說我該不該管!”蕭士及將頭上的斗笠一扔,露出自己的面容。
周圍的庶族百姓怔忡着看向蕭士及,有人先回過味兒來。
“是柱國侯!帝國雙璧之一的柱國侯!咱們大齊響噹噹的戰神!庶族的驕傲!”劉老伯驚喜地叫起來,剛纔他就注意這個人了,他就知道,這人絕對不是無名之輩!
不過讓一個指揮過千軍萬馬的人來組織他們剛纔的械鬥,實在是大材小用了哈哈……
庶族百姓欣喜地圍過來,一個個給蕭士及見禮。
蕭士及往後退了一步,站到杜恆霜身旁,對着那些人含笑頷首道:“諸位多禮了。我如今已經不是柱國侯,只是一個看門護軍而已。大家的厚愛,不敢當,實在不敢當……”
杜恆霜沒想到居然是蕭士及趕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想要說話,可是夏侯元已經從臺階下來,對着蕭士及拱了拱手,笑道:“原來是蕭兄,什麼時候來的?讓你見笑了,這是個誤會……”
杜恆霜顧不得跟蕭士及說話,聽了夏侯元的話,忙打斷他,淡淡地道:“小王爺,這事絕對不是誤會。我本來想等你們夏侯家的孩子傷好了再找你們理論,但是看你們氣勢洶洶的樣子,我不想等到那孩子傷好了,我今兒就想理論一番。”
夏侯元聽着杜恆霜的口氣從親近變得疏遠,心裡惱得恨不能將那背後搗鬼的人拖出來亂棍打死。
“秦國夫人,小五房三哥的孩子已然沒事,被柔嘉縣主救活,已經是沒事了,你不要擔心。”夏侯元柔聲道。
杜恆霜一心要給自己兒子討回公道,也想給夏侯元一個難堪,讓他從此死了這份心,就正色道:“小王爺,話不是這麼說的。首先,你們夏侯氏的孩子以多欺少,在夏侯氏的家學一起打我兒子,這筆賬,我是一定要找你們夏侯氏的家長算的。其次,你們夏侯氏自己家裡的齷齪事,後孃打原配的兒子,一時失手打暈了,不說找人救治,居然馬上就想到嫁禍的法子,擡到我家來鬧事,說是我兒子打死了她繼子!如果不是我妹妹是郎中,這孩子一條命,就送到他後孃手上,而我兒子,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我兒子才六歲,你們就要他背上殺人的罪名,真是太過歹毒!我杜恆霜再不濟,也恥於同你們這樣的人爲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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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元聽得臉色越來越差。他沒想到,一樁簡單的誤會後面,還有這麼多的東西。
看起來,這件事,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在我夏侯家的家學裡居然做出這種勾當?我倒要看看,誰那麼大膽子,敢欺負我的人!”夏侯元冷冷地道。
蕭士及抱着胳膊,在一旁涼涼地道:“小王爺,你的人當然沒有人敢欺負。不過,”他看了杜恆霜一眼,“他們可不是你的人,不要認錯人哦……”
夏侯元一窒,扭頭不去看蕭士及,只對杜恆霜拱手道:“秦國夫人,這件事我一定徹查,一定會給令郎一個公道!——告辭!”
杜恆霜還了一禮,“那我就等着這個公道了。”一點都不想息事寧人。
夏侯元點點頭,帶着隨從迅速離開了杜宅門口。
那些夏侯家的人聽了杜恆霜的話,才意識到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這時“苦主”瞿娘子又帶着他們家的人出來了,一個人背上還揹着那個據說被“打死”了的夏侯家的子孫,這“子孫”正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們呢,頓時都明白過來原來是搞錯了……
看着那些剛纔過來自己家門口砸石頭的夏侯家的人就要四下退去,杜恆霜冷冷地道:“想走?沒那麼便宜!你們砸爛我家的東西,嚇倒我家的下人,這筆賬,咱們要怎麼算?!”
夏侯家的這些人一向以士族風骨自居,此時知道是自己犯了錯,但是一向自高自大慣了,無論如何也不肯向一個庶族的女子低頭道歉,都眼神閃爍着顧左右而言他。
杜恆霜見他們這個樣子,心頭也如同被潑了一桶涼水,搖頭道:“留下姓名,你們就可以走了。我這裡算好要賠償的數目,到時候給你們各自家裡送去就行。”
那些人面面相覷,沒想到杜恆霜居然這樣較真。
他們砸門怎麼啦?那時候不是以爲杜恆霜的兒子打死了他們夏侯家的人嗎?如今知道是誤會,也就算了,沒想到這女人得理不饒人,真是寒門庶族的窮德行……
不過腹誹歸腹誹,這些人也知道不能硬來。不說別的,身旁還有這庶族的人拿着棍棒和菜刀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呢。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他們是懂的。
“秦國夫人,此事是我們不對,我們向您和令郎致歉。不過我們真的是以爲出了人命。您看,我們雖然有不對,但是您找了這麼些人過來,把我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也算是打個平手,咱們就這樣算了,行不?”一個夏侯家的人出來,對着杜恆霜軟語相求。
旁邊的劉老伯聽了,大聲道:“一碼歸一碼!我們可不是秦國夫人找來的幫手,你不要胡說!”
杜恆霜還想說話,蕭士及輕聲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你還要在這裡住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