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杜恆霜的毒誓,太子面色一沉,極是不悅,拍了拍偎在他身邊的太子妃,對杜恆霜道:“柱國侯夫人,說話還請積點口德。”
杜恆霜眉梢挑了挑,就要說話。
毅親王妃輕輕咳嗽一聲,止住杜恆霜的話,看向太子,微笑着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好口才,沒影兒的事兒說得跟真的一樣。我們王爺剛纔問太子的事兒,卻被太子妃一個花唿哨,不知道打到哪裡去了。——還是言歸正傳。那大理寺少卿胡清流如何處置,還請太子示下。”說着,對太子微微欠身,行了個禮。
太子的目光微凝,似在思索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太子妃見自己出來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毅親王妃還是不依不饒,一點面子都不給,心頭微曬,淡淡地道:“弟妹,我說了這事是我的錯,弟妹一味問太子做什麼?”
“是太子妃的錯?指使徐牛誣告,命令胡清流攪亂我兒的滿月禮,都是太子妃的錯?——那好,請問太子殿下,您如何處置太子妃?”毅親王妃毫不畏懼地將杜恆霜的話頭接過來。她看得出來,杜恆霜跟太子妃很不對付。雖然毅親王妃不知道爲什麼,但是這種不對付,正好跟她同仇敵愾。——因爲她也跟太子妃很不對付。
太子妃一怔,忙道:“我是說‘滴血認親’的事兒,別的事兒,我可不曉得。”
“那不就結了。我們夫婦已經不追究‘滴血認親’的事兒,本來說得就是別的事兒。太子妃難道還要攬在自己身上嗎?”毅親王妃譏誚地道,抱着孩子窮追猛打。
太子有些狼狽,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永昌帝出聲給他解圍,“這件事跟太子和太子妃無關,他們當然不知道如何處置胡清流。——這樣吧。胡清流就交給老二處置。隨你怎樣,但是要記得,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切不可胡亂從事。”這是把胡清流的性命完全交到毅親王手裡。
毅親王雖然對永昌帝明晃晃的偏袒很是不滿,但是在這個時候,能讓他處置胡清流,已經算是小勝一局了。
“多謝父皇!”毅親王笑着和毅親王妃一起行禮。
永昌帝“嗯”了一聲,又笑着逗了小承乾幾句話,便要擺駕回宮。
安子常忙湊上去。笑着道:“陛下請留步。臣想向陛下求個體面。”
“哦?”永昌帝有些驚訝。安子常從來沒有要過任何封賞,曾經讓永昌帝有些不安。因爲作爲帝王,他最怕的是臣子無慾無求……
“要什麼體面?儘管說來。”永昌帝呵呵笑着,剛纔中堂上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掃而光,大家的的情緒都鬆弛下來。
吳世成躲在毅親王府的低級執事裡面。悄悄看着站在安子常身邊的諸素素,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明明那個男人不會娶她,素素卻還是一廂情願地要跟在那人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吃了虧,素素才知道自己的好……吳世成心煩意亂地想着,搓着手在人羣后面踮腳看屋裡。
就聽見安子常對着永昌帝單膝下跪,拱手道:“陛下,臣想娶諸氏素素爲原配正室。想從陛下這裡求道賜婚的旨意,臣就能風風光光迎娶素素了。”
居然是求賜婚?!
永昌帝掩飾不住自己錯愕的神情。
中堂上的崔家人看見這一幕,臉上頓時火辣辣的,像是又被當衆打了一耳光!
因爲後天。也就是三月初三,崔家三房要給他們家嫡出的二小姐崔盈盈“鸞臺選婿”!
清河崔家大房的嫡長女崔真真貴爲太子妃。崔家三房的嫡長女崔蓮蓮是太子良娣,據說已經有了身孕。一旦誕下兒子,很可能被太子記在太子妃名下。成爲嫡長子。
而崔盈盈既是清河崔家的嫡女,又是太子妃和太子良娣的妹妹。崔家三房號稱“崔半朝”,在朝堂上隻手遮天。這般權勢地位,就算崔盈盈貌若無鹽,也有無數的青年才俊爭相求娶。更何況大家都見過崔盈盈,乃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大美人,不比太子妃和良娣差。
如今長安城裡的世家大族都已經接到崔家三房的帖子,準備要去赴會了。
同時,也有流言在悄悄流傳,說崔家三房已經挑中安國公安子常爲東牀快婿,也就是說,鸞臺選婿的人選已經內定了,大家跟着去,不過是陪太子讀書——走過場而已。
當然,不信邪的人也有,都卯足了精神要去鸞臺選婿大顯身手,最好被崔家二小姐看上,他們就能一步登天了。
永昌帝在宮裡也聽說了這個消息,也曾經叫了安子常進宮,想問問他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也想知道他的想法。而且每一次安子常從宮裡出來,都帶着幾個永昌帝賜下的美女。剛剛修繕好的安國公府已經鶯鶯燕燕,擠得滿滿當當了。
安子常卻一直不置可否,無論崔家三房那邊,還是永昌帝,都摸不清他的心思,所以這件事一直混着,沒人主動提及。
現在安子常卻主動要求永昌帝賜婚,想求娶諸素素!
諸素素雖然是個了不起的郎中,但是,她出身太低,既是寒門庶族,還是行醫的郎中。門戶稍微高一點點的人家,都不會想求娶諸素素做正妻。
安子常不僅是御封的國公爺,而且是安西昭穆九姓之一,無論出身還是權勢,諸素素根本就配不上。
安子常這話一出,中堂上很多女眷都低聲驚呼起來。
這樣的懸殊,陛下一定不會允許的吧……?
杜恆霜和蕭士及相視一笑,朝諸素素擠擠眼。
諸素素目瞪口呆,不知道安子常突然發什麼瘋。——求娶就求娶唄,難道他還擔心她不嫁給他?非要找陛下賜婚?!搞什麼鬼啊……
當然最驚訝的,還是在屋子外面惦着腳看的吳世成了。
他擔心自己聽錯了,還動手掏了掏耳朵,又拍拍身旁同僚的肩膀,問道:“……安國公要陛下賜婚,是哪一家的小娘子?”
那同僚鄙夷地打量他一眼,道:“你自己沒長耳朵?是你的救命恩人,諸郎中啊。”
吳世成的腦子裡嗡地一聲,頓時什麼都聽不見了。
中堂上,永昌帝哈哈大笑,頷首道:“好好好!素素杏林國手,又美貌聰慧,跟安卿家你真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啊!——來,擺筆墨,朕現在就當堂賜婚!”對於永昌帝來說,他當然願意安子常娶諸素素這個寒門之女,也不願意看見安子常給崔家做女婿。
毅親王忙命下人擺好長案。
永昌帝的內侍將隨身帶着的御筆和長絹擺在案上。
永昌帝凝氣運腕,一揮而就。
放下筆,他對着安子常和諸素素道:“朕登基以來,還是第一次給臣下賜婚。”又對諸素素道:“諸郎中,安卿家誠心求娶,諸郎中一定要嫁啊。”居然充當起媒人來了。
諸素素心情很是怪異,但是好事上門,推出去是傻子,忙道:“多謝陛下。”
永昌帝的聖旨一式三份,一份給安子常,一份給諸素素,還有一份在宮中存檔。
諸素素拿着這份賜婚的聖旨,才覺得自己的心終於踏實下來。
不管以後怎樣,她總算是嫁出去了……
永昌帝終於笑着離開毅親王府,心情比先前來的時候好了許多。
太子瞧了瞧毅親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帶着太子妃不顧而去,將一個暈死過去的胡清流留在毅親王府。
太子妃跟着太子登上車駕的時候,悄悄問道:“殿下,真的不打算救胡清流?”
太子悄聲道:“老二不敢把胡清流怎樣的。愛妃放寬心。”
“啊?這是爲何?”太子妃很是不解。如果是有人對她的兒子做出這種事,她肯定要把對方碎屍萬段才能解心頭之恨!
太子笑道:“你怎麼忘了?胡家是士族,敢動胡清流,就是跟天下所有的士族爲敵。——老二不是蕭士及,他不能做純臣。”
太子妃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完全不明白太子說的是什麼意思。
太子笑着颳了一下她挺翹的小鼻子,道:“好了,你最近是怎麼啦?一時精明,一時糊塗的。這些士族的事兒,你平日比孤懂得多多了,還要問孤?難道又在考驗孤的能力?”
太子妃訕訕地道:“……被殿下看出來了……”卻不再言語,皺着眉頭細細盤算。士族這一塊,是她的缺陷,也應該跟良娣崔蓮蓮好好說說話,或者才崔家弄幾個得力的女官過來,給她補一補這方面的東西。
車駕裡面一時安靜下來,只能聽見隆隆的車駕聲,往東宮行去。
毅親王府的客人也都逐漸散去。
杜恆霜忙着給諸素素和安子常道喜,悄悄對諸素素道:“這下可好了,有了聖旨,你這輩子原配正室的位置坐的牢牢的……”
諸素素得意地衝她一揚眉,“那是自然!”
吳世成在中堂外面失魂落魄,終於死了心,打算今天回去就向劉愛巧提親,明天拜堂,後天就去官府上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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