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鶯顫抖地看向他,眼中盡是絕望與恐懼。她的頭髮被剪短了,凌亂不堪,而且數日沒見,她好像消瘦不少的樣子。
陳楓收回了手,她的腦袋再次無力地耷拉下去,不知是淚水還是鮮血,順着臉頰滴落。
陳楓皺了皺眉頭,轉身便要離開,因爲他實在沒有什麼好的理由帶走這個累贅逃出這裡............要說非要有一個,那就是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愧疚吧。
“救我.......”她聲音顫抖地說道,好像馬上就要嚥氣一般。
陳楓頓了一下,微微皺眉回過頭去:“你覺得我會救你嗎?”
蘇鶯緩緩擡起頭,亂髮下的雙眼祈求地看向他,她當然不想求他,但是現在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她繼續被關在這裡的話,叛軍發現了她就會將她殺死的,她還沒有好好看過這個世界...........
“蘇鶯,我不想和你浪費時間,這次我也許都自身難保,而且你爲什麼覺得我會救你,你...........只不過是我的一個任務罷了。”說到這裡陳楓突然咬了咬牙。
“我知道你是怎樣看待我的,但是那都無所謂,我現在只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希望,重歸自由的希望!”蘇鶯失聲地大喊出來,仰着頭看着陳楓,眼淚止不住地向下掉。
此時,不遠處的走廊中響起了沉重的腳步,陳楓將要說的話重新咽回了肚子中,轉身離去。
蘇鶯眼睜睜地看着他離去,絕望瞬間從心底升起,她聽着愈來愈近的腳步聲,試着活動了一下手腕,但是沒有用。
兩名叛軍持槍走了過來,看到蘇鶯的一瞬間嚇了一跳,隨即面露厭惡,持槍指向她的頭。
“啪”一聲槍響,那人腦 漿迸濺,重重地栽倒在了一旁,另一人來不及回頭,又是一槍,同樣也像是個布偶一樣,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陳楓重新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收回了槍口冒着白煙的卡賓 槍,四處看了看:“我缺少一個瞭解莊園構造的人。”
蘇鶯的雙眼重新閃出了希望的光芒,她不可思議地勾了下嘴角:“那麼......賞金獵人陳楓,我交給你一個任務:帶我逃離這裡。”
陳楓嘆了口氣,用短刀切開了束縛她的繩索,蘇鶯活動了下手腕,陳楓從一旁的人身上脫下了一雙靴子扔給她冷冷地說道:“穿上。”
陳楓轉過身去捏了捏眉心,輕聲爆了個粗口,他確實有些愧疚,而且這愧疚好像不是他認爲的那樣可以忽略不計,也許他不想被罪惡感折磨,便只能給他自己個臺階下,反正蘇鶯說過這是給他的任務,會給他賞金的,作爲一個賞金獵人,順手的事情,沒有必要拒絕這種任務............
終於,陳楓說服了自己,長吁一口氣。
蘇鶯起身,踩了踩地,適應了一下靴子的感覺。
“一切聽我指揮行動,要是暴露了的話我不會管你的,懂嗎?”
蘇鶯點了點頭,陳楓隨即轉身跟隨蘇鶯的指引小跑而出。
兩人穿梭在隧道中,隨着外面的槍聲越來越大,蘇鶯也越來越緊張,她相信陳楓的實力能將她帶離這裡,但是很奇怪的是,他爲何突然改變了想法想要帶她出去呢?
陳楓從眼前的下水道看向外面,好幾雙腳來回奔走,嘟嘟囔囔說着些他聽不懂的話,他回頭看了看蘇鶯,看的她有些害怕:“怎麼了.........”
“翻譯一下。”陳楓小聲說道。隨後蘇鶯走上前去踮起腳,仔細地從外面的暴雨和雷聲中分辨他們說話的聲音。
“叛軍打到哪裡了?”
“大概在四號街區之外,而且那些該死的勞工都逃出來了。”
“那該怎麼辦?”
“剛剛接到命令了,無論是勞工還是叛軍,在彈藥裝備准許的情況下,全部擊斃...........”
說到這裡,蘇鶯的聲音小了一度,連她自己都聽不見,她靠在溼漉漉的下水道牆壁上,身體輕輕發抖。
陳楓將下水道的活板門打開爬了出去,四周看了看,剛剛那一隊巡邏傭兵已經走遠,他向蘇鶯伸出手來,將她拉了上來。
蘇鶯深吸了一口氣,雨水沖刷了她身上的血漬和泥濘,讓她重煥新生。
陳楓端着步槍,看着這條街,兩旁的建築物已經空無一人,居住在這裡的人們慌忙逃離,地上滿是雜物和行李。
“我現在要找到一條距離中心湖最近的路。”陳楓看向蘇鶯。
“中心湖是什麼地方?”蘇鶯疑惑地皺了皺眉,隨即她恍然大悟,陳楓指的是莊園中心的湖,他們一般管那裡叫做“死湖”。
“穿過這一條街區就是了,標誌性建築物就是那座大教堂,你如果是從湖進來的話應該能看見吧。”蘇鶯指了個方向。
陳楓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遠處的那座教堂,手持聖劍的天使仍舊保持着原有的姿勢,眼神不屑地看向身下。
兩人走在大街上,暴雨無情地拍打在兩人的身上,彷彿在勸他們放棄掙扎一般。
蘇鶯跟在他的身後,四處張望着,她想着逃出去了之後自己到底要去向何方。
走神的一瞬間,手臂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拉住,硬生生地拽進了一旁的小巷子中,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手臂上多了幾道擦傷。
“你幹嘛!”蘇鶯忍無可忍地大吼出來。
陳楓捂住了她的嘴,幾乎讓她窒息,她拼命地掙扎着,但是無濟於事。
他們躲在巷子口的垃圾箱後,大街上,數十名勞工狂奔而過,他們驚恐地叫喊着,身後彷彿有鬼一樣。
“閉嘴!”陳楓低吼道,蘇鶯被他駭人的眼神嚇到了,大氣不敢出,陳楓這才鬆開了他,看着大街上逃命的工友們,蘇鶯有點想跟他們一同逃離這裡的想法,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她挪了挪步子,欲要站起身來跑過去。
但是起身的一瞬間,再次被陳楓拽了回去摔在溼漉漉的地上,頭被死死地摁在地上。
大街上響起了巨響,幾發曳光彈伴隨着無數的大口徑子彈打向人羣,將他們打的血肉橫飛,四肢分離,蘇鶯嚇的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大街。
她感覺大地都在顫抖,在不絕於耳的爆破聲中,一輛BTR步兵裝甲車駛過路面,身後跟着無數傭兵,他們向着前方正在逃命的勞工們開火,血流成河,被雨水沖刷,流進路邊的排水渠。
“你要是出聲或是亂動的話,我就把你當盾牌突破出去。”陳楓惡狠狠地看向蘇鶯,蘇鶯機械化地點了點頭。
步兵戰車駛過路面,緊接着兩名傭兵並排走着經過垃圾桶,陳楓將蘇鶯拉了回去,擋在自己身後。直到傭兵的談笑聲越來越遠..................
往後的一路上,他們躲躲藏藏,終於到了中心湖,陳楓和蘇鶯進入到一間房子的二層樓,躲在窗邊看着中心湖周圍的情景,湖中心的橋上,叛軍或勞工雙手抱頭,在傭兵的押送下站上橋沿被槍斃,掉入河中,河面已經被屍體填滿,流出下水渠。
陳楓仔細地觀察着傭兵們的巡邏路線,一動不動地盯着外面。
蘇鶯坐在他的身後,出於好奇也想探頭看看,不料剛一湊上去,就被陳楓一巴掌摁了回去:“你的狗頭想被狙擊手一槍打爆嗎?”
蘇鶯生氣地微微皺眉,欲言又止。
“聽着,待會你跟緊我,絕對不要出聲,也絕對不要被別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我說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蘇鶯點了點頭,陳楓懷疑地看了她一眼後,緩緩將槍舉起,對準外面,他仔細盯着準星,兩名巡邏的傭兵與其餘兩名傭兵分散開來,站在裝甲車旁抽菸,四周無人。
陳楓對準了其中一人,他可能正在要打火機,伸出手接過打火機的一瞬間,一槍被爆了頭,栽進了湖中,鮮血濺了對方一臉,對方愣住了,口中的煙掉在了地上,剛想大喊出聲,又是一槍,他也一下被打進了湖中。
“走!”陳楓低吼一聲,挎着步槍轉身就衝下樓去,蘇鶯一時間沒跟上他的思路,隨後立即反應了過來,手腳並用地爬起身來,跟在陳楓身後。
兩人穿過寬闊的路面,穿過裝甲車。
“跳!”陳楓話音剛落,從湖岸上一躍而下,“撲通”一下扎進了水中,蘇鶯二話不說,也跟着跳了進去。
被屍體填滿的湖水中,陳楓撥開屍體向前緩緩遊着,蘇鶯跟在他身後,聞着湖中連暴雨都沖刷不掉的屍腐味,強忍喉嚨中的酸澀。
身後的湖岸上,兩名巡邏的傭兵回來,發覺同伴不見了,便喊叫起來,同時打開了突擊步槍下的手電筒,掃着被屍體填滿的湖面。
“下潛!”陳楓深吸一口氣,摁着蘇鶯的腦袋潛入水中。
渾濁不堪的湖中,蘇鶯緊閉着雙眼捂住口鼻,腮幫子鼓起憋着氣,像是一個初學游泳的小孩子一樣,陳楓含着一口氣,睜着眼睛,看着水面上一束束的手電光掃視了一遍又一遍。
“咕嘟”一下,蘇鶯吐出一口氣泡,同時身體也緊緊地崩了起來,表情因爲缺氧的痛苦而扭曲,掙扎着想要浮出水面,但是探照燈光還是依舊在水面上遊移,陳楓死死地摁住她。
終於,燈光消失,岸上的喊聲漸漸遠去,大概是去報告了,陳楓拉着蘇鶯猛地浮出水面。
蘇鶯一瞬間衝破水面,大口地呼吸着,同時因爲缺氧造成的眩暈而怕跌倒,死死地抱着陳楓,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寬闊的胸膛傳來的溫度。
隨後他們繼續穿梭在湖水中,離湖中心的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穿過橋底,排水渠還有將近二十米遠,蘇鶯此刻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不想正好與橋上的一名勞工對上了眼。
“湖裡有人!他們準備逃跑!”他大喊出來,一時間,橋上的傭兵瞬間聚集到了橋的另一側,舉起了步槍。
“隱蔽!”陳楓大喊道的同時,橋上便響起了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