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辰在櫃檯前足足杵了半分鐘,也絲毫沒見老颯有接客的意思。
咚咚咚!
等的有些不耐,石辰在木質櫃檯上輕敲了三下。
“不知道擾人清夢,是很不禮貌的行爲嗎?這位小客人?”
驟然在綺麗處被擾,老颯嘖了嘖嘴,取下老花眼鏡,擦了擦,重新帶了回去,也沒看石辰,就繼續盯着手中書本批評道。
石辰微微蹙眉,沒想到這個老颯居然是這麼個奇葩,見面沒問暗語,就跟他討論起來禮儀問題,這還做不做生意了?
但他也不想冒着高風險輕易換一家店鋪,只好耐着性子,先轉移話題道:“不就是一隻竹槓敲出了一對姦夫銀婦最後毒死丈夫的三俗故事,至於這樣爲了本書斷自家財路嗎?”
老颯聞言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一張老臉幾乎貼在石辰鼻子上,上下打量了石辰一眼,似乎有了一番認識,低呼道:“看不出來啊,小小年紀,居然也深諳此道,咱倆聊聊?”
“我可沒那閒工夫,我是來做交易的。”石辰裝出一副就要走人的架勢來。
他可不敢跟這個老銀棍瞎扯淡,他之所以知道這《銀瓶梅》的劇情梗概,還是在徐三炮這個損友耳濡目染下才有所瞭解。
真要他跟人談其中深意,必然三兩下被人掏出老底,然後再赤裸裸的鄙視一番。
老颯還是用目光鄙視了一番石辰這個僞君子,依舊懶得問暗語,開始一般正經的問:“嘖,真是沒情調,那好吧,您需要買什麼東西?又或者是要寄賣什麼東西呢?這位客人。”
石辰知道對方已經猜出他即使不是老油條,也至少不是個新嫩,自然也不跟他多做客套,將莉雅交給他後有被他篡改掩飾了一番的採購清單直接遞給了對方。
“唔……”老颯拿起石辰遞過去的清單掃了一眼,露出訝異,擡起頭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吟了片刻才道:“這些東西雖然本店都有現貨,但可都不便宜啊。”
“少繞彎子,給個價?”石辰心中一沉。
“稍等。”老颯將購物清單錄入收銀臺旁的光腦,報出了一個讓石辰心碎的價格。
“嗯,一共七萬三千六百八十三聯邦幣。”
石辰聞言小心肝兒就是一顫,雖然早就覺得莉雅要他買的東西絕不便宜,但是從別人口中說來時,還是覺得有些肉疼。
但既然已經答應了的事兒,這時候他也只好打了牙往肚裡咽。依舊面不改色的問:“沒折扣嗎?”
“唔……看在你我都是同道中人的份兒上,給你把零頭抹掉吧,七萬,不能再便宜了。”
“你先看看這東西值多少。”石辰可沒現錢去付款,從揹包裡取出了一件被包在封臘紙殼中的東西推到老颯面前。
老颯沒有立刻接下,而是眯起眼睛問:“哦,什麼年代的物件?做了防氧措施不?”
石辰目光一閃:“銀河殖民初期的玩意兒,只不過有些折損了,你可以自己做做鑑定,看着給個價吧。”
“唔,那稍等會兒。”老颯眼中也是亮起一絲精芒,就抱着東西鑽進了後臺。
老颯這回才用了暗語。
那瓶弱化版基因構件正是被他藏在了從小初身上換下的那件核心處理器中。
而人工智能與基因構件,正是銀河殖民時期的產物。聯邦正是靠着這兩樣技術,爲之後的星河殖民的大擴張奠定了最堅定的基石。
老颯並沒有讓他等多久就重新出現在了石辰面前,手中多了一個整理好的小包裹,只是面上帶着一絲未盡的疑惑。
他似乎慎重考慮了下,才問道:“那件東西的來源渠道能賣嗎?價格會很豐厚。”
石辰微微一愣,旋即釋然,想必這個傢伙也看出了那件基因構件的不同之處。
不過他沒有在這方面浪費時間,道:“我也只是偶然中得到的。”
“有些可惜了。”老颯盯着石辰良久,才道:‘這樣吧,你也知道那件東西效果被削弱了三成,按理來說只能給你六萬左右甚至更低的價,但考慮到它跟其他的弱化版有些不同,給你七萬一吧。’
按理來說這種被削弱效果的殘次品恐怕要的人不多,但在帝國那邊依舊能賣個好價錢。
“嗯,很公道。”石辰有些意外多撈了一千塊,考慮了下,於是多要了樣東西;“那一千不要了,給我來把質量好點兒的撬棍。”
“你倒是夠謹慎。”老颯笑了笑,從櫃檯下摸出一把泛着幽芒的利器,用紙包好,推到石辰面前。
石辰打開一角睨了一眼,這才點點頭收下包裹,珍重的放入揹包中,又將撬棍別在腰間,藏進風衣裡,就此告辭。
“承蒙惠顧,歡迎下次光臨。”老颯一板正經的道了句偈,又興致勃勃的翻起那本《銀瓶梅》。
只不過目光透過書頁上方,目光淡然的看着石辰離去的背影。
他已經注意到,有些幾個人影已經尾隨而去,嘖嘴搖了搖頭,喃喃道:“希望你不會是最後一次在我這兒做買賣吧,小肥羊。”
當顧前再次走出泰樂商城時,天氣陰沉,下起了淋淋細雨。
雨滴途徑大氣層時,不可避免的溶入了些許甲烷,讓這雨幕中頗有些臭雞蛋的味道。
所以泰坦星上的雨夜,永遠沒有詩意,卻有可能召來血腥與暴力。
聽到身後細微的腳步聲,顧前放棄了在街邊等計程車的打算,撐起一把黑傘,闖入雨簾中,消失在對面街區的陰影中。
傘沿壓到最低,只有薄薄的嘴脣露在外面,配上他略有些蒼白陰柔的臉頰,看上去頗有電影中主角處變不驚的淡定。
但顧前並不是那些主角,遇到這種有人財兩空的危險,心中無論如何也淡定不起來。
無論他擁有怎樣地城府,畢竟只是個沒成年的年輕人。
石辰在步入拐角時就開始加快腳步,利用從徐秋生那兒學來的半吊子反跟蹤技巧接連選擇了幾個逆向思維的轉角,接連穿越了民房,穿過了夜總會,又穿過了賭場,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似乎安靜了下來。
然而心情剛剛愉快起來,就被街道對面走出來的一羣人打斷了。
石辰一眼就看出那些人來意不善,馬上下意識裡就打算撤退,卻發現身後的陰影中也陸續響起腳步聲,頓時心中一沉。
能夠跟到現在並將其他團伙趕出局外的,定然不是弱手,自然也不會給他留下後路。
當先一個右眼上有道刀疤的大漢似乎看出了石辰的小動作,笑着說道:“你可以選擇逃跑,但待會兒被我們抓住後,就會讓你後悔做出這個最愚蠢的選擇。”
石辰從這句話裡聽出,對方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緩緩調勻呼吸,問:“我只不過是個窮小子,交易的數額也不多,至於你們這麼興師動衆嗎?”
大漢不在意地揮揮手,用一種盯住獵物的眼神盯着他,“錢少是我們興龍堂的老顧客,上次他在你手裡吃了個癟,這件事他雖然沒交代,但我們這種拿錢替人消災的卻不得不留個醒。”
撂下這話他就拿出個老舊的終端撥了個號碼,想必是他的老主顧錢鶴鳴。
這興龍堂的大漢人送外號血屠,他可不能忘記就是因爲這個傢伙,讓自己在所有手下面前讓錢鶴鳴怒扇了一耳光,還讓自己帶着手下很狼狽地離開。
對於他們這種刀口上舔血的道上人物來說,如此深的羞辱如果不見血,是怎樣也洗不乾淨的。
片刻後,血屠放下了手中的電話,說道:“你小子運氣不錯,錢老闆說他要自己慢慢玩死你,所以你今天不用死,只需要斷一條腿,把那天電車上一腳的利息給先還了。”
“上,把他第三條腿給老子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