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所在的頻道背道而馳,張代突兀騰出一隻手來,將我的臉掰過去強迫我與他視線交織,他的眼眸變得深邃,像是藏匿着一整個世界,他的臉上被誠摯覆蓋得滴水不漏,他很是簡潔,卻鏗鏘有力:“唐小二,我們複合,好不好?”
如果他這些堅定求和,是在我與他開車之前,我應該會毫不遲疑枉顧我之前所有發下的毒誓,將我這條被他挽回的命交到他手上,再將餘生交由他支配,哪怕再有風波跌宕也絕不後悔。
可能是男女思維的步調不一致吧,在我們激情澎湃地滾完一趟,他還沉在我的身體裡沒有抽離出來,他再給我說這些,無異於像是往我的心裡面投下一個尖銳的小石子,直咯得我滿心窩子的發慌。
將他覆在我臉上的手摘下,嫌棄般扔掉,我凜然直視他:“我不要。”
再用力重重敲他禁錮在我身上的手臂,我沉着嗓子:“放開!”
似乎沒聽到我說話似的,張代的手臂慨然不動仍舊禁錮着,他望着我,嘴巴動來動去的,我卻沒有再給他說話的機會,我提高聲音擲地有聲:“我讓你放開我!”
眼睛裡有慌亂演繹着,張代遲疑幾秒,他訕訕然鬆掉一半的力道,他有些無措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唐小二,你生我氣了?”
趁着他說話的間隙,我把他的手從我身上拿掉,挪動幾下逃離與他身體的膠合,也不管不顧下身有液體滑流出來,抓起自己的褲子就往身上套。
我穿褲子的時候,張代就一動不動待在那裡,他既沒有阻止我,也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得宛若空氣。
拉好褲子之後我站起來,用手將剛剛激戰下被揉得凌亂的頭髮往後捋了捋攏直,再動手將襯衣的鈕釦繫上。
抓起外套,我正要邁開步子,張代突兀抓住我的手腕,將我往他面前一拽,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拉拽弄得身體一個趔趄着差點重新倒回張代的身上。
還好我兩邊腳算是分得開,平衡力也還行,我踉蹌兩步倒是站穩了。
用力連連甩了幾次手,見是確實甩不開,我這纔開口:“你給我放手。”
彷彿他的身上,住着無數個各不相同的靈魂,他能按照所處的情景自由切換着模式,剛剛在開車時那個主動又勇猛得像一頭侵略性頗強的豹子似的男人,儼然變成了一個可憐巴巴的小白兔,張代仰着臉看我:“唐小二,你是不是氣我剛剛太猴急?我錯了,你剛剛這樣,我實在是控制不住我自己…你別生氣了行不行,我去給你跪仙人掌,仙人球,反正我去把花園裡面帶刺的植物全給你跪一遍,你別生我氣。”
我勒個去,那些植物到底犯了什麼錯,要爲這個男人的****和愚蠢來買單。
在心裡面吐槽着,罵了張代是****是蠢貨,我的心情舒暢了些,再看他眼巴巴的祈求,我其實有點心軟,想着就此跟他和好算了。但我轉念一想,離婚的時候他特麼的那麼沒品用打分手炮來羞辱我,現在浩浩蕩蕩開了個車再來求和,我要真的那麼容易再上他的賊船,說不定他會賤兮兮地以爲我唐二就吃他這套,以爲我更多的是誠服在他的衝撞下。
這樣想想,我踏馬的都自覺掉價。
我還是悠着點,看他後面表現,如果他還是一時裝逼一時****那樣跟過去沒什麼區別,沒什麼長進,我還是算了吧。畢竟現在單身也挺好的,酒好喝飯也好吃,心情爽人似乎也能多活幾年。
側了側身,我用另外一隻手覆上去,開始把他的手指逐個擊潰接連掰下來,好不容易脫離他的禁錮,我若無其事輕描淡寫:“張總,如你之前在醫院說好的,我們之間兩清了,拜拜。”
本來我想大步流星走得要多瀟灑有多瀟灑的,但張代現在家裡有狗啊,還是一隻小小的胖球狗,它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亦步亦趨的繞着我的腳跟,時不時的用抓起鉤鉤我的褲腳,我怕踩到它,幾番放緩步調,我走到門前時,就穿着上衣,下身光溜溜的張代已經率先靠在門柄上,他應該是比較着急,額頭上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他眼簾低垂:“唐小二,其實我無法做到真正與你兩清。我之前那麼急切想與你劃清界限,除了不想你再因爲我的緣故過得風雨飄搖,我也怕經歷了一場生死之後,只要我露出一丁點想跟你複合的想法,你會因爲所謂的欠我一條命,就算不願意再與我多作糾纏,也會勉強自己來取悅我。要不是你剛剛,這麼不抗拒與我身體有親密接觸,我…我根本不敢確定你的內心是否真的願意重新回到我的身邊,我也承認我剛剛首先是私心作祟,纔是衝動上腦。唐小二,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會努力做好的,我努力…”
雖然還是心軟,可我認爲我這次得炫酷點,把姿態端得優雅一點,才能讓張代這丫知道我唐二不再是那個他招招手我就輕易陪他吃回頭草的人,要不然他以後哪天又是一陣陣腦子進水收不住,再給我來一場好戲連臺,我估計哭都沒有眼淚流。
用手將額前飄零着的劉海勾在耳垂下,我將眼簾擡了擡,儘量不讓自己的目光遊走在他沒有穿褲子的下身上,我正了正神色:“張代,今晚發生的事,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想。我覺得我們現在的情緒都有些不太穩定,腦子也未必清醒。要不要複合這事,再說吧。我不想再在衝動下作出任何決定,我希望你也是。至於剛剛那茬,也不算是什麼大事,我們都是成年男女,沒必要死揪着不放。就先這麼着吧,我還沒吃晚飯,我餓了我想去吃飯,你放我出去。”
這丫直接忽略我前半段話,張代急急忙忙:“你餓了啊?我給你做飯,家裡有菜,冰箱裡面很多菜。我給你做飯去。”
得,除非我有病,或者我窮到沒錢吃飯了,纔會繼續留在這裡。
斂眉,我正色說:“你再擋着不讓我走,我就真的會生氣。”
神情滯了滯,張代像是被門柄咬了一口似的,他急急彈開了身體,他的臉上再次掛着可憐巴巴瞅着我,我咬咬牙還是抓過門柄,開門出去。
我以爲我逃離了張代,不讓他那張臉在我的面前晃盪我就能暫時做到心如止水,可我很快這不過是自欺欺人,開車回程的路上我的大腦不斷在放電影,不久前與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反反覆覆回放着,最後那些畫面還更粗暴地停留在我與他在沙發上激情澎湃纏.綿的那一幕,我一個激靈猛然想起我這幾天是排卵期。
轉念一想,以前我特麼的跟張代爲了要個孩子滾個不斷,也沒見我有哪次是輕易懷上孩子的。如果我這次真的那麼運氣爆棚,能一次中標,那我就留着。管我以後跟張代之間會是怎麼走向,反正我現在雖談不上特有錢,但我也不差養個娃娃的錢。
若然真的能中標,那我就當是上天把曾經失去的寶寶以這樣的方式還給我好了。
戲多地在心裡面思量了一番,我很快將車停在樓下,也沒胃口再吃東西,我回到家裡第一件事就是拿乾淨衣服去洗澡,再把被弄得有些那啥的褲子也一併洗了。
晾好衣服,我筋疲力盡躺在牀上,抓過手機翻了翻看到夏萊那一通未接來電,我一時半會實在沒有心情再與她周旋演戲,我索性沒回復她了,直接刪掉她的來電記錄,蓋上被子努力催着自己入眠。
真是要命得慌,工作****每每都是聽着鬧鐘的吵嚷嚷醒來,好不容易週末我卻六點多就醒了。
醒來就徹底睡不着,我磨磨唧唧搗鼓自己一陣,換了套運動服想出去跑步。
不料開門的時候,我猛然發現門口的牆上不知道啥時候多了個強力吸附鉤,那鉤上面還掛着一個類似保溫盒的玩意,那上面還釘着一張小紙條來着,兩行字躍然入眼。
唐小二,我知道我這般故技重施有點****,但除了這樣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討你歡心。
——來自你智商情商時不時缺貨堪憂的前夫。
他知道自己雙商不高,倒是個進步。
我也是個沒有原則的傻叉,把紙條摘過來我盯着重重複復讀了幾次,竟然不能自己抿着嘴輕笑。
沒有心情先去跑步了,我把保溫盒拿回家裡坐在藤椅上把它打開,看着裡面被烤得東倒西歪的笑臉餅乾和一瓶鮮牛奶,我又像個智障似的笑。
把自己狠狠地鄙夷了一番,我最終沒捨得把這些東西潦草地吃掉,我把它們放回房間去,就像供起來似的,最後我還是到樓下湯粉店吃的早餐。
好不容易閒下來我頓覺一個人要多無聊有多無聊,我就打電話給戴秋娟,想找她一起去逛逛街買兩雙鞋子搭配衣服來着,但戴秋娟說最近汪曉東不知道怎麼回事,發神經似的在外面刷臉拉客戶,這樣一來她手頭上的工作也多了,她不得不留在公司加班。
聽戴秋娟說她加班一天能有個幾百來塊的補貼,再想想劉鵬那種人渣她早晚會蹬掉,她要獨自一人帶着她家的小老虎,養孩子樣樣都是錢,我就拒絕她翹了加班過來陪我逛街的提議。
戴秋娟不來,我一個人自然沒啥心情跑太遠,我索性回去睡了個回籠覺,下午三點多才走路到家樂福這邊的商場,打算隨便走走。
走遍一樓沒瞅見心儀的鞋子款式,我順勢上了二樓,剛剛從電梯口拐了個彎出來,我看到百麗專櫃掛着個打折的引導牌,我想着百麗的鞋子款式質量都還不錯,就拐了上去。
我剛剛要踏入店門,有個女櫃員急急迎上來,我習慣性擡起眼簾掃了一眼,我發現她竟然是胡林!
也是一眼認出我來了,胡林的步履不停,她掛上更燦爛的笑容站到我面前,她自自然然地招呼我:“唐二,那麼巧,隨便看看,今天我們店裡打八折。”
之前汪曉東有跟我說過,胡林就住在我斜對面的9號筒子樓來着,那裡離我租的房子沒幾步路遠,但我愣是沒一次碰到過胡林。
不想今天隨便出來晃盪晃盪,不經意倒是碰個正着。
雖說我和胡林談不上很熟,但我覺得她這個人本質還算是不錯,她比像夏萊吳邵燕黃娜那種藏着掖着的白蓮花不知道好多少倍,越是見識了太多噁心的人我越覺得性格直接的胡林彌足可愛,我於是也露出笑容來,閒話家常:“挺久不見了啊,你最近好嘛。”
胡林抖了抖衣領:“還可以啊,餓不着曬不着,不用風餐露宿挺好的。”
你來我往的扯淡幾句之後,我瞅着貨架上有雙鞋子看着挺順眼,我本來想着我和胡林好歹認識,我讓她給我拿鞋子來試她會不會有些異樣情緒啥的,但事實上我真的低估了胡林的素養,她給我說我們認識歸認識,我既然走進了店裡是她招呼的我,那我也是個顧客,讓我別拘泥有啥需要的只管給她說,我要真的買了鞋子她能拿提成,我要試了不喜歡那也拉倒,她再混個十分鐘好下班走人。
聽胡林這麼說我如釋重負,最後我選了兩雙風格各異的短靴。
幫我把鞋子打包好,胡林把自己的導購胸卡拿下來,說:“唐二,我下班了,你有空沒,有空的話我請你喝奶茶去。”
我正無聊得發慌,我忙不迭點頭:“我現在啥都沒有,就空多。”
坐在三樓的露天奶茶店裡,胡林端着熱氣騰騰的紅豆奶茶一口氣喝了一大半,說:“唐二,不介意我八卦你個事吧?”
反正女人湊在一起侃大山,多少難以逃脫八卦這種遍地開花的東西,我捧着檸檬水抿了一口,不以爲意笑說:“啥事?”
把杯子緩緩頓在桌子上,胡林捏着根吸管不斷地攪動着,她用漫不經心的語氣:“我就想知道,你和汪曉東現在是啥關係?”
可能是在胡林的面前我的心情過於鬆弛,在這之前我還真的沒想過她會這麼直接的一上來就問這個,我着實是愣住了。
想起汪曉東自打那次喝酒之後找我嗶嗶一頓再無下文,他說的他爺爺差點弄死我這事會給交代也同樣沒有下文,我們也有好些天不再聯繫,我到現在都不確定我跟他到底還算不算是朋友。
而就算是胡林跟汪曉東沒一毛錢關係都好,我都不是那種願意將自己與別人的私事到處廣而告之的那類人,更何況我知道胡林曾經愛汪曉東愛得要死,即使她已經慢慢學着放下,若然讓她知道汪曉東曾經對我表白過,估計會讓她心裡面不舒服吧。
忖量一番後,我選擇中規中矩說:“算是熟人。”
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態,胡林勾起脣來輕笑:“果然跟我猜的差不多,汪曉東那混球就是追不動你,想想他那種混蛋能在陰溝裡翻船,我挺痛快的。”
胡林這番似乎窺破所有的反應,讓我微微一怔,我蹙眉:“你怎麼會認爲,汪曉東他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