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屋外突然傳來響亮的聲音,韓階想不聽見都難,不耐煩的挑起簾子,他將頭偏向門口的方向,正要破口大罵的時候卻聽見外面的人稟告道,“老爺他來了!”
“什麼?”
韓階眉梢一挑,好不猶豫的起身掀簾而去,朝顏暗暗將刀子縮回袖中,從榻上坐起來依稀聽得屋外韓階的略顯慌張的聲音:“將她帶下去!”
就在韓階離開後一個士兵進入內室,朝顏揚眸這張面孔並不陌生,正是方纔在驛站故意將令牌仍在地上然後讓韓階發現從而挑撥魏氏與韓氏的關係之人,直到現在她也沒想通他究竟是誰的人。
“姑娘請吧!”
年輕的士兵眉目俊朗,眼神犀利,朝她做出請的姿勢,眼波半轉朝顏從榻上站起來,卻不料男子一把上前雙手將她扶住,用着低如蚊蚋的聲音輕聲湊到她耳邊道:“這是沐王爺託我單獨交給姑娘的!”
朝顏狐疑地打量着這位士兵,萬千思緒頓時涌現,男子收回雙手,目光瞥見門口方向,聲音不自覺的可以揚了幾分:“姑娘可要小心纔是!”
“多謝!”
不鹹不淡的迴應一句,朝顏款款走向門外,男子硬塞到手中的字條卻已被暗暗的攥緊,在禁衛兵前後看押中朝顏回到位於一樓角落處的房間。
推門而入朝顏徑直來到重鈺的榻前,昏迷中的重鈺雙脣發紫,額頭冷汗滾滾,一種濃烈的不安讓她的雙眉蹙起,輕輕的握住重鈺的手,她一遍遍的喚着他的名字:“重鈺,重鈺,重鈺……”
街市裡打更的聲音響起,走到三樓貴賓間外的韓階擡起的雙手僵在半空,待打更的聲漸漸遠了這才忐忑的推門走進去。
“父親!”
韓階低着頭行禮,不敢輕舉妄動,半響過後見沒有迴應,遂惴惴不安的擡起頭,不料剛擡頭迎面而來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孽子,這個時候你居然還沉溺女子!”
韓氏當家人韓廷厚睥睨着不諳世事的兒子,陰沉的臉色猶如狂風暴雨來臨前的天空,向來脾氣溫和的父親如此大動肝火,韓階自知事情非同一般頓時認錯般的跪在地下,惶然的臉上赫然印着五道指痕。
“驛站的是怎麼回事兒?”
“父親!”韓階掏出令牌,雙手呈給韓廷厚,“這是那羣殺手落下的!”見父親接過令牌拿在手中掂量,按捺不住的韓階忍不住大放厥詞:
“拿着令牌去紫曜大殿,我倒要看看魏家如何收場……”
“住嘴!”
一聲怒喝,韓廷厚打斷韓階的鑿鑿言辭,昏黃的燭光籠罩下,依稀可見頭頂幾縷白髮,一陣輕嘆過後韓廷厚扶着桌角緩緩坐下,“你以爲單憑一塊令牌就可以在紫曜殿指正魏家嗎?你能保證屆時他們就不會反咬我們一口嗎?魏氏一族在盛金站穩腳多少年了,他們執掌尚律院又多少年了?你說生性多疑的陛下是信魏閥還信我們?”
韓階雖然城府不深但是卻不笨,這樣一說其中的厲害關係他自然是明白,他們韓家不過是趁着孟龐的垮臺機會才迅速崛起的,在朝臣眼中現如今他們韓家是滿眼風光,可在魏閥眼底卻終究是不值一提的,韓家比之魏閥無異於以卵擊石。
“父親恕罪,是兒子失言!”
“這件事你全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剩下的交給父親來處理!”韓厚廷將令牌收起來,沉默半響又問道:“沐重鈺如何了?”
韓階埋頭答道:“回父親,大夫說他性命無憂!”
“無論如何你必須將他們順利押送至嶺西!”端起桌上的茶盞,韓厚廷用着杯蓋徐徐地撇着飄浮在水面的茶梗,既然陛下將羈押的重任交給他們韓家,那麼他們就必須圓滿的完成這樁差事,這是第一步也是最爲重要的一步,喝了口茶後韓厚廷又補充一句,“至少在雍宮並有暗中下達其它旨意前!”
“兒子明白了!”
擱下手裡的茶盞,韓厚廷高深莫測的一笑:“記住有些女人碰不得,尤其是聰明的女人,而沐重鈺身邊的那個女人不僅聰明而且還很有手腕,紫曜殿上夏侯謹不顧家族安危保她性命,他們之間的關係絕非一般,所以你最好不要動她!”
“兒子再也不會犯糊塗了!”
“我該回去了!”韓厚廷從座位上站起來,韓階立刻起身上前攙扶,“還是兒子送父親出去吧!”
在兒子攙扶下韓厚廷走出貴賓間,““階兒,我們韓氏一脈人丁凋零,你是父親的希望也是我們韓家的希望,眼下我們好不容易得到陛下的倚重,切忌不可出現任何讓人評頭論足的差錯!”
無形的包袱壓在肩膀上,直到這一刻韓階才真正的明白“家族”兩個字背後的真正的意義,他目光平靜的注視着已經蒼老的父親鄭重地點頭。
韓階的默許般的頷首讓韓厚廷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兒子堅實的肩膀,他帶
着倦怠的笑意說道:“不必送我了!”一語落定轉身順着遠處的木梯緩緩離去。
韓階走到欄杆前站定,漆黑的雙眸望向樓下燈光稀薄的院子,風吹來有淡淡的酒香撲面而來,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經,一些從未有過的念頭此時在微醺的月色裡慢慢醞釀開來。
一夜的苦守過後,朝顏終於得見重鈺甦醒過來,韓階當即派人送來了熬好的湯藥,朝顏用湯勺輕輕的攪動着發燙的湯藥,半響過後微微抿了口,感覺到溫度適宜這才端給重鈺。
“快給喝了吧!”
“你方纔嘗過味道如何?”重鈺雙手接過溫熱的湯藥,頗有興致的望着朝顏,朝顏將頭一偏,摸着下巴想了想一般正經的回答道:“反正就是……幸福的味道!”
“我嚐嚐!”瞪着眼睛,抱着懷疑的態度重鈺咕嚕咕嚕的將湯藥喝的乾乾淨淨,隨後篤定的豎起拇指,“沒錯,就是幸福的味道!”
“我當然是不會騙你的!”
冷不防的奪過藥碗,朝顏的眸底閃過一絲疑慮,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去看那張所謂的沐王爺單獨交給她的密函,她也不確定是否應該將此事告知重鈺,他們曾答應過彼此絕不相互隱瞞,因爲欺騙是一切嫌隙隔閡產生的根源。
“其實我……”
“既然藥已經喝了,我們也是時候該出發了!”韓階跨門而來將朝顏脫口而出的話截斷,見朝顏和重鈺不置可否,不鹹不淡的催促道:“那麼請吧!”
“你可以嗎?”
朝顏望着重鈺,一臉的擔憂,見他點點頭,立刻扶襯着他坐在牀沿上,還不等重鈺伸手去拿靴子,她已經搶先一步躬身蹲在地上幫他穿起長靴。
站在一旁的韓階注視着一幕,隱隱一笑然後闊步走到屋外,朝顏小心翼翼的將外衣替重鈺穿好,兩人攜手走到院子裡回到屬於他們的囚籠之中。
囚車緩緩駛動,隊伍前方的韓階忽然策馬而來,停在囚車旁邊,似笑非笑的丟下一句:“沐重鈺,我若是你早該在沐王府明媒正娶她纔是!”
“多謝韓大人費心!”
重鈺揚眸並不領情的望着韓階,眼神裡似乎還有些許的反感,韓階不以爲意的勾起嘴角隨後打馬而去,
“阿顏,我……”
朝顏伸手擺出一個禁聲的手勢,“你要說的我都知道!”
他說的她都記得,他說:阿顏等回到蒼梧我們便成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