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日楚暄親率大軍抵達封林城,爲以防萬一城內的百姓們已經陸續轉移到後方三十里外的郢都,當宋涼的帝王御駕親征出現在城頭的時候,這些守城的將士們無不熱淚盈眶誓與封林共存亡,至此四十萬大軍雄踞於封林。
當晚城外傳來重要的情報,韓階奉旨調離歸樂城前往南境商築,大雍帝國的五皇子趙琮以及魏氏門閥的三公子魏驍冉分別爲正副兵馬總指揮正向歸樂城而來,得知夏侯謹並沒被盛金宮所用朝顏和楚暄暗地裡都不禁鬆了一口氣。
“陛下以上就是我軍的作戰計劃!”
議事廳中宋涼第一軍將領袁起山向楚暄詳細的闡述完此次制定的作戰計劃,楚暄凝眉冷靜的注視着行軍作戰圖,久久陷入沉默之中,半響擡眸向在場二十多位宋涼驍勇善戰的將領問道:“歸樂城失守的原因是什麼?”
歸樂城失守的原因是什麼?
這一問問得衆人啞口無言,自歸樂失守宋涼戰敗後我方軍隊就撤退到封林,之後便是不斷的召開軍事會議商討應對雍軍再次進攻的戰術,大家似乎並沒有去過多去探究戰敗的根本原因,所以楚暄如今這樣一問所有人似乎也無從回答。
“怎麼無人可以回答?”
楚暄目光所到之處皆是面面相覷噤若寒蟬,整個大廳裡唯有朝顏神色泰然,甚至還有些心不在焉,“阿顏,你說說看!”
“阿顏姑娘!”
李慎見朝顏愣住,用胳膊肘輕輕的撞了撞朝顏。
“我……”
朝顏如夢初醒猛的從座椅上站起來,完全沒弄清情況,只聽楚暄再次溫和的道:“你來說說歸樂失守的原因!”
“這歸樂失守的原因吧……我認爲有三!”朝顏眉梢微微上揚,將廳內質疑的眼光一一忽略緩緩道:“一,同樣的誘敵之計用而在用,雍軍又豈會再次上鉤;二,雍軍兵分三路,我方也兵分三路,然當時我方三路大軍加起來都抵不過大雍一路大軍,寡不敵衆的背後是戰術運用的失誤;最後,我方受挫士氣低落而雍軍卻是一鼓作氣拿下了歸樂……”
對於朝顏的三點分析衆人不置可否,上首的楚暄讚賞的望向此刻風采熠熠的朝顏,青癯的眸底閃過一抹驚豔之色。
“你
繼續說……”
連日的相處他已經頗爲了解這個女子了,他知道她已然有了更爲周全之策來抵禦雍兵,得到楚暄的允諾朝顏微微點頭,“所以從歸樂失守中不難看出我們的戰術仍然存在極大的漏洞,趙琮與韓階不同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之下他絕對不會鋌而走險,所以我們將十五萬大軍調往雲連山一帶實屬浪費,倒不如將雲連的門戶敞開……”
“敞開門戶?”
“實在是天大的笑話……”
“這簡直是將封林拱手送給大雍啊!”
“一派胡言!”
朝顏的一番言論引得大廳內頓時躁動起來,一時之間衆人對她之前對歸樂戰況分析所存留下的一點點好感遽然俱滅,沒有人會相信這個女子是在替宋涼出謀劃策,反而覺得她這是要將封林要將宋涼置於死地。
啪!
楚暄陡然間拍案而起,眸底隱有怒火,室內再次安靜下來,一個眼神輕輕的拋向朝顏,朝顏會意旁若無人的闡明她的想法:“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其實我們也都明白此戰……勝算極少,就算我們暫時的擊退雍兵守住封林,可歸樂仍舊爲敵軍所佔,成爲大雍繼續侵佔宋涼的大本營,若想要徹底的平息這場戰火只能重新收回歸樂,將雍軍趕出宋涼的疆土之外……”
“這些和我們的戰術有何關係?”
“當然有關!”朝顏毫不猶豫的開口,手指輕輕的從地圖上劃過落在某處,“你們看……
倘若我們的軍隊從這裡向歸樂進軍如何?”
“什麼進軍歸樂?”
李慎頓時大驚,按照朝顏的意思此戰不在防守而意在進攻,重新拿回歸樂,雲連山門戶大開無論趙琮是否以爲其中有詐,毋庸置疑的是大雍的軍隊會傾巢而出,欲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封林,這個時候歸樂必然淪爲空城,只要我軍暗中從吞雲山秘密進軍迂迴取道歸樂,屆時必定可以輕而易舉的拿下歸樂,屆時大雍腹背受敵我方化被動爲主動,勝算必會大大增加。
“倘若拿下歸樂又丟了封林該如何?”
袁起山發問頓時讓衆人齊齊望向朝顏,的確這是必須考慮的重要問題,略微思忖過後朝顏提出算不上是對策的對策,“萬一封林失守可率大軍立刻撤回郢
都,然後……”
“然後如何?”
大廳裡有人按捺不住的追問道,朝顏面色微沉,食指輕敲着地圖中國封林和郢都間的區域,“封林和郢都的地勢相對較高,而這些地方卻溝壑叢生,往北這裡有淮河支流自北而過,一旦堤壩決口淮河水定有北向南涌出……”
朝顏點到即止沒在繼續說下去,畢竟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沒人會希望走到這山窮水盡的一步,楚暄神色悵然的坐下,道破朝顏先說而未說出的話,“封林與郢都之間便有了一道屏障,郢都以東包括淮揚在內都將成爲連於一起的孤城,大雍的軍隊只能望洋興嘆,當然也意味着我們再次放棄了歸樂……”
“陛下,這豈不是要……”
封林與郢都之間有着幾百畝的肥沃農田,如今還未到秋收時節,一旦淮河的水灌入這些農田將會毀於一旦,此舉無異於毀了百姓們的生計。
“你們先退下,孤要靜一靜!”
楚暄微微眯上雙眸,滿臉的倦怠。
衆將領只能訕訕的退出議事廳,朝顏是最後一個出來的,回到偏院的時候倩兒和薛燦已經候了多時,“姑娘,陛下他……其實姑娘本不必過多插手這場戰事的……”
“宋涼不同於蒼梧,歸根到底蒼梧是大雍的蒼梧,可宋涼是宋涼的宋涼,楚氏的江山決不能拱手相送,更何況大雍也未必會對宋涼施予懷柔之策,歸樂便是血粼粼的擺在眼前的事實,倘若真到了那一步也唯有捨棄,如此纔能有捲土重來的一日!”
朝顏的一席話讓身爲耶律族人的薛燦感同身後,一旦家園盡毀,信仰便失去了最爲堅實的倚靠,國之不在百姓將淪爲永遠飽受欺凌的奴隸,所以即便是宋涼在大雍的刀劍鐵蹄下只剩下一個淮揚,宋涼的百姓們就有了指望有了盼頭。
“姑娘說的有理……”
薛燦極少如此情緒低沉,留意到薛燦很可能是想起遠在大興的出生入死的兄弟們,朝顏將手輕輕的搭在薛燦的右肩,笑着道:“等這裡的事情告一段落,你和倩兒便回大興好生經營武館!”
“姑娘在哪兒,我和倩兒便在哪兒!”
薛燦聳聳肩,望向身邊的倩兒,兩道堅定的目光頓時匯聚,然後齊齊的落於朝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