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解藥後朝顏和倩兒片刻不停的趕到破廟,與之隨行的還有城內的一名大夫,一刻鐘過後冷汗滾滾的大夫最終成功的取出毒箭,朝顏掏出解藥交給大夫,卻不料被承九半路劫下,寒芒涌現之間手中的匕首從大夫手背輕輕帶過,很快露出一道猩紅的血口。
“你這是……”
“試藥!”
戒備的瞥一眼朝顏,承九拔出布塞微微抖動青瓶,淡淡粉末均勻的撒落於手背的傷口處,白色的粉末在被血珠吞噬,眨眼之間那極淺的傷口非但沒有止住血,反倒以驚人的速度潰爛起來,血肉被腐蝕有森森的白骨漏出來,大夫疼得慘叫連連一把推開承九,握住手衝出破廟朝顏緊跟而出,只見大夫發狂般的在雪地上打滾,雙眼滴出褐色的薛來。
“啊!”
一陣滲人的尖叫過後,那人僵直的躺在地上不在動彈,朝顏屏住呼吸上前,探手去試探鼻息,剛剛湊到鼻前食指卻如同觸電般縮回來,關心則亂她竟然未曾懷疑過這藥是真是假,
癱軟的坐在雪地上,她絕不敢相信這所謂的解藥不過是雪上加霜的毒藥。
“姑娘,這……”
望見雪地上大夫猙獰的死狀,倩兒嚇得頓時捂住嘴,堯韜給的怎麼會是毒藥,姑娘離開軍政院時對公子說只要夏侯謹安全離開大宛她就回去,如今姑娘帶回的卻是要命的劇毒,這麼一來公子和姑娘的婚禮還能如期舉行嗎?
“朝顏,這就是你帶回來的解藥,你巴不得公子死在你手中!”
一聲怒喝,承九持劍上前,雙眸欲裂,恨不得將朝顏碎屍萬段,倩兒伸手正欲拔劍,卻被朝顏站起伸手暗暗按住。
“承九,我……”
朝顏微微閉眼,心頭一片冰涼,不知給如何解釋。
“滾!”低沉的嗓音猶如地獄來的冤魂,寒風凌厲,地面上積雪紛飛,更見肅殺森嚴之氣,承九如同毒蛇般失去了往日的平靜自持,目光好似兇狠的狼,“我答應過少爺絕不動你,可從現在開始請你離少爺越遠越好,自打少爺遇見你就沒好事發生,你就是個掃把星白眼狼……”
冷冷望一眼朝顏,承九收起長劍,轉身步履沉重的走進破廟,相識這麼多久這樣的承九她還是第一次見,朝顏輕抿薄脣,立在紛紛的大雪之中,站着不動,不說話,瑩瑩的雪光冷冷泊出一地慘淡,她在那片白裡晶瑩純澈,更是是一尊雕像。
“姑娘,我們……”
緩緩睜開雙眸,朝顏面上難掩睏倦:“回去吧!”
倩兒點了點頭牽馬上前,揚眸深深的望一眼風雪飄蕩裡的神廟,倘若這座廟宇真有神靈庇佑,她願意以她所有的
幸福換得裡面的那個人安然無恙,可這世上真的會有心誠則靈嗎,答案也許她是知道的。
森寂的雪夜,狂風嘶吼,返回軍衙司的路尤爲漫長,冥冥之中朝顏隱約感覺到一切爲時已晚,方纔大夫說過劇毒已滲入五臟六腑兇險至極片刻都不可耽擱,此時他半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就算她此刻趕回去向堯韜逼出真正的解藥也於事無補了,夏侯門閥的七公子夏侯謹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喪命於大宛城,說出去誰又會信了?
“姑娘,我們這是要回……”
倩兒打馬上前,知朝顏心煩意亂,遂小心翼翼的詢問,朝顏斂眸望一眼風雪遮掩下的軍政院,忽然調轉碼頭輕聲道:“回別院!”
雪夜岑寂燈火稀疏,街市裡鮮有行人,朝顏返回別院後就支走倩兒,來到閣樓高處飲酒,冷風直灌吹得雪花簌簌的撲面而來,四面木欄的閣樓裡既然沒有盞燈也沒有禦寒的火爐,朝顏一襲單薄的緋色鍛裙斜倚這欄頭,眼神虛幻而又迷離,一杯又一杯烈酒直往嘴裡灌,似有意將自己灌醉。
也不知過了多久,閣樓裡出現第二個人來,朝顏偏過頭去以爲是重鈺,來的人卻是許久未見的楊肅。
“阿顏,公子逼堯韜交出瞭解藥,只是方纔我和倩兒姑娘趕到破廟時……夏侯謹已經……”
手中的酒杯遽然墜地,啪哧一聲脆響摔得粉碎,朝顏睜大雙眸,極力的抑制住眸底噴薄欲出的滾燙熱淚,聲音顫抖的追問一句:“他……”
“他已經不在廟裡,我們到的時候只發現這枚玉佩……”
楊肅掏出玉佩上前,朝顏斂眸望去,這是一塊極爲尋常的玉佩,方形青玉浮雕以節竹紋案,這塊玉佩不正是當初她贈給師姐的那枚玉佩嗎。
難道……
嘴角輕輕抽搐,朝顏伸出手從楊素手中接過那枚玉佩,緊攥在手細細的端量開來,當年師姐得見此玉佩甚是喜愛她便借花獻佛贈與了師姐,若論起玉佩的主人她也不知是誰,這塊普通的玉佩是當年的那個負傷的少年落下的,她絕對不會認錯,爲什麼會輾轉落於夏侯謹之手,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當年她在雲棲谷外救下的那個少年就是他——夏侯謹!
此來大宛他將這枚玉佩隨身攜帶是爲何故,他難道已經認出當年救他之人便是自己?
眸底劃過一抹深沉的清瞿,朝顏將玉佩塞於腰間,轉而望向遠處浩渺的雪海,話已帶到楊肅也明白多說無益半響過後退下閣樓,楊肅離開不久倩兒端着杯醒酒茶送到閣樓上。
“姑娘,事已至此你也無需介懷,一切都是堯韜暗中作亂,公子他也是被矇在鼓裡並不知情……”
“矇在鼓裡
並不知情!”朝顏起身走到桌前,清冽的目光落銀瓶裡那支斜插的紅梅,“
倩兒你當真這樣認爲?”
倩兒擱下醒酒茶,閃爍其詞:“這……”
“其實這一切都是重鈺暗中授意,從頭到尾包括那支……射向我的毒箭!”訝然一笑,朝顏摘一瓣血紅的梅花在指間輕碾,“我只是沒想到他會……拿我當誘餌,甚至是不惜以我的性命去試探夏侯謹,他如何斷定夏侯謹會以身擋箭,萬一……萬一……中箭的是我而不是夏侯謹了?”
“姑娘,公子如此愛惜姑娘,那支箭……”
“我看見他了!”深吸一口冷氣,朝顏走到木欄前,眺望閣樓下方,重鈺持傘正立在院裡,想必是在等她出現,“倩兒,是我害死了他,往日裡我日日盼他死在我的刀下,我要替小虞替那些孩子,替雲棲谷的同門報仇雪恨,可如今他真的因爲而死,可我卻……覺得……覺得……算了不說了!”
“姑娘,三日之後便是大婚之日,你和公子好不容走到今天……”
今天的事情無論如何都無法輕易抹去,尤其是對姑娘而言從那封杜撰的信函到那支毒箭再到那瓶毒藥,接二連三的試探與欺騙沒有誰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可大婚在即若是因爲這件事而使得他們之間出現嫌隙,這將成爲永遠無法填補的遺憾,所以儘管她也對公子所做種種深感不滿可卻還是忍不住勸慰朝顏坦然面對發生過的一切。
“你想說的我都明白!”
緊攥的雙手緩緩鬆開,朝顏輕輕的拍了拍倩兒的肩頭,然後走下閣樓來到院裡,油紙傘下四目相對,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激烈的碰撞,交織出刺骨的寒涼。
“阿顏,解藥的事情是我疏忽大意!”
虛虛實實真假難辨,朝顏眼睫微微一顫,沉默半響極爲認真的低聲問道:“重鈺,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如此堅信他會替我以身擋箭?”
朝顏的發難讓重鈺措手不及,臉色微凝又捕捉痕跡的恢復如初:“阿顏,你在說什麼?”
事到如今他依舊是抵死不認故作不知,他們之間不知從何時開始,連一句真話都變得如此之奢侈,欺騙猜忌終究隨着時間的推移在隱晦的角落裡生出幽暗的爪牙,她要的不過是一句實話而他卻終究是不願坦誠以待。
“沒,沒什麼……”
牽強的勾起嘴角,朝顏低下頭冒着風雪闊步而去,積雪飛揚紅梅綻放,重鈺猛的幾乎是賭氣般的扔下手中避雪的紙傘,與朝顏向着完全背離的方向拂袖而去。
風雪白頭老,是佳話還是癡想?
閣樓上的倩兒見此情景不由得無奈搖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