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宣武門天色突然陰沉了下來,朝顏和重鈺在內廷軍禁衛軍以飛虎營黑甲軍無數隻眼睛的注視下,神色泰然攜手登上囚車,隨着囚籠門被鐵索鎖住,負責此次押送的軍務司少將韓階當即策馬上前,一聲令下隊伍緩緩出發。
囚車駛入懷邑主街頓時吸引了百姓們駐足張望,原本喧鬧的街市愈發躁動起來,如同煮沸的沸水,由於巡防營的官兵在前開道,街道上的百姓車馬都被逼退兩側,武器軍隊可以阻止百姓們湊熱鬧的雙手雙腳,卻蒙不住他們的眼睛堵不住他們的嘴!
一時之間扼腕嘆息者,冷嘲熱諷者,橫眉怒罵着不計其數,雜亂的聲音充斥在長長的街道像是無數傾巢而出的蜂鳥在頭頂嗡嗡作響,一襲鎧甲的韓階眉頭一豎忍不住擡起手來將耳朵堵住。
“還疼嗎?”
重鈺牽起朝顏的手,疼惜的注視着女子掌心處因燒傷而落下猙獰傷疤,對囚車外面一切置若罔聞,這方小小的囚籠防將他們與盛金隔住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已經不疼了!”
朝顏淡淡一笑,將頭一偏然後靠向重鈺的肩頭,地牢陰冷又沒有可以塗抹的治療燙傷藥膏,十指連心她的手又豈會不痛了,重鈺知她在撒謊當下卻也不揭穿,而是將他視如珍寶般的摟在懷裡。
“這青天白日的我們這樣……會不會有傷風化?”
依偎在重鈺的懷裡,朝顏忽然突發奇想的問了這麼一句,重鈺聞言忍不住撲哧一笑:“怕什麼,你情我願就好!”
“對啊,對啊!”朝顏搗蒜般的點頭,瞥見男子瘦削的臉龐上那許清朗雋雅的和煦笑容,彷彿層層陰雲散退露出隱隱如玉華般的耀眼光芒了,滿意的閉上雙眸,她如孩子般稚氣的強調道:“你情我也願!”
暖陽衝破陰雲,瞬間光芒四射,軍隊和囚車從主城門緩緩駛出盛金皇城,身在囚籠裡的人心卻已經從此自由無羈。
他們終於走出了盛金即使以這種方式,可終究……也算是走出來了!
只要活着就沒有實現不了的心願!
內廷軍從宣武門外返回紫曜廣場,趙琮握着青淵登上城樓與夏侯謹比肩而立,兩人沉默者將目光投向眼底那座聖神莊嚴的軒轅臺上,許多的情緒在無聲的流淌,半響過後趙琮將這柄由軍機營呈給的青淵橫到夏侯謹的面前。
夏侯謹眉眼微沉,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遲遲不肯接過這把佩劍,趙琮倒也並不意外,只是無奈的感嘆一句
:“你的終究是你的!”
“沒錯!”苦笑一聲,夏侯謹雙手接過青淵,長眉一軒轉而問道:“你了還打算在盛金停留多久?”
“明天吧!”
趙琮岑寂的目光從紫曜金殿輕輕掃過,只見錦衣華服的趙縝正從大殿門口走出來,此次除夕夜之亂從中受益最大的當數這位精明狡詐的六弟,他什麼都沒做卻轉瞬間成爲了父皇最器重的兒子,而他這個不得勢的皇兄也毫無疑問的沾了他的光,被他連和尚律院的幾位舉薦前往涇陽擔任都督。
“須臾之間孟龐兩家如覆巢之鵲,尚律院以後……”以後將會呈三足鼎立之勢,門閥之間的角逐將會無休無止,夏侯謹輕輕擡起頭,目光望向遙遠的方向,“韓昭府雖已被連根拔起,然而韓昭氏暗中的勢力卻是盤根錯節,涇陽的爛攤子收拾起來未必比風餐露宿的戍邊容易!”
“走吧,陪我回府喝酒!”
趙琮仿若聞言,一記輕拳搗在夏侯謹肩頭,然後轉身瀟灑而去,望着趙琮的背影,夏侯謹怔忪了片刻,然後緊握青淵跟着趙琮的腳步而去。
除夕雪夜因爲一場突如其來的叛亂而沾染出血腥的味道,當鮮血被覆蓋嗜殺被終止,一切又將回到正軌中來,時間悄無聲息的流淌十五花燈節如約而至,天色將將放暗沿街的小道各式花樣的花燈就陸陸續續的亮起來,紅的綠的黃的藍的,五光十色交織在一起像是雨後的紅光,美輪美奐將街市裝扮的宛若仙境。
羈押的隊伍停在後街的老驛站裡,一百名禁衛軍士兵將驛站裡裡外外圍得水泄不通,驛站偏角荒廢已久的屋子裡隱隱有燭光閃動,初春的夜裡依然很涼,朝顏雖然靠在重鈺的懷裡卻依舊瑟瑟的發抖,空蕩的屋子裡滿是灰塵到處懸着蜘蛛網,環顧四處卻是連喝得杯水都沒有。
“阿顏!”
朝顏緩緩擡起頭來,見重鈺伸手欲要脫下外衣,立刻出手阻止他的舉動,“我不冷……”
“你舊傷未愈若是感染了風寒那該如何是好!”重鈺輕輕的推朝顏的手,脫下外衣然後替她裹在身上,固執的補充道:“別忘了,你還要陪我繼續走下去了!”
朝顏無法反駁只能微笑着點點頭,就在驛站你內外一片死寂的時候,愛湊熱鬧的軍務司少將韓階已經帶着兩個副將前往前街的花市賞燈喝酒去了。
韓氏一族在盛金城勢單力弱在紫曜殿幾乎是沒有發言權的,由於此次孟龐門閥折腰下馬者無數導致大量職位空缺,
出於分權制衡考慮雍帝並不希望夏侯家各魏家人大量涌入進行替補,所以便挑中了並不起眼的韓家。
一夕之間韓階從默默無穩的文書傳送小隸被推上軍務司少將的位置,無疑不春風得意沾沾自喜,此次奉旨羈押更是令他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小人得志自然是毫不吝嗇對自己的炫耀,所以這一路走來從他嘴裡倒也探聽到不少的消息。
經過三司會審孟光和龐維德分別被派往冀州和慶州的府衙擔任閒職,孟府龐府被查封,所有族人皆被押回故地有當地的官兵看守,沐庭飛血濺軒轅臺後沐王府外的禁軍至今並未撤去,一千多右衛軍被削除了官籍前往癯山充當苦力修建行宮,趙琮被調回涇陽擔任都督,與此同時穆賀將軍奉雍宮旨意率五萬大軍挺近蒼梧,
顯然雍帝已經對蒼梧起了戒心,此時一旦他們在前往嶺西的途中有所行動,犯上作亂的罪名便會坐實,雍宮便可名正言順的對他們甚至是對蒼梧採取行動,所以他們必須安穩的抵達嶺西,然後再從長計議。
“起火了,起火了,起火了!”
屋外響起禁衛軍的驚呼,濃煙滾滾而來,火苗從隔壁竄進來房樑開始灼灼燃燒,重鈺警惕地扶着朝顏站起來走到門口,透過門口處的縫隙卻瞧見守在外面的禁軍正和一衆黑衣人交手。
“該不會是......”
朝顏擔憂的望向臉色冷峻的重鈺,如果來的人是項軻事情就嚴重得多了,正低頭思忖間重鈺忽然低聲說道:“阿顏退後兩步!”後退兩步過後,只見重鈺一腳拽開上鎖的木門,門剛打來幾個黑衣人面持刀而來。
一瞬間兩人的顧忌被徹底打破,暗暗交換眼色過後,重鈺箭步上前須臾之間將三個黑衣人解決,勾起一把長刀在手然後回到朝顏面前,本着自衛原則只對上前的黑衣人痛下殺手,冷眼旁觀着禁衛軍與黑衣人之間的這場廝殺。
雍宮的禁衛軍訓練有素戰鬥力非凡,然而眼前這羣黑衣人似乎也不簡單,獵獵的火光倒映下鮮血飛濺死傷者無數,作爲首領的徐階缺席直接導致禁衛軍或多或少有些慌亂,相反黑衣人則指揮有度攻守有序,朝顏冷靜的觀戰甚至有些懷疑這是夏侯門閥派出的府兵。
“撲哧!”
就在朝顏發愣的時候,重鈺舉刀將罩面而來的一支斷箭劈裂,一個激靈朝顏反應過後只見又有三支短箭激射而來,砰地一聲兩支短箭被凌空斬斷墜在地上,另一隻短箭擦過鋒銳的刀刃激揚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