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暄一身戎裝御駕率大軍前往封林,清晨的淮揚城百姓們涌上主街,無需巡防兵維持秩序,帝都的百姓們夾道相送,送行的人羣從宮門一直排到城外,楚暄戰馬所經之處百姓們皆振臂高呼宋涼必勝,堅定的眼神飽含信念的呼聲將所有百姓們緊緊的擰成一股力量,這力量能夠覆滅吞噬任何的壓迫以及侵略,聽得人內心震撼熱淚盈眶。
朝顏駕馬跟在李慎將軍之後,不禁爲眼前所見感到震撼,一個國的有深受子民愛戴的帝王,一個王有如此緊緊相隨的百姓,又何以會被輕易間擊垮?
封林之戰或許是血流成河屍骨遍野,然而他們卻始終相信宋涼必勝,宋涼將會在這場反侵略的戰場中大獲全勝。
就在宋涼的大軍馬不停蹄的奔赴封林之際,北越的宋府迎來了一樁喜事兒,宋煦的小妾芷蘭誕下一男嬰,這門婚事當日是由賀蘭瀧月親手替丈夫宋煦操辦的,當晚連賀蘭佑也親臨這場婚宴,是以這場婚事風光無限滿城皆知,如今這位小妾誕下男嬰的消息也是很快在江都傳開。
消息傳來府中連姑姑考慮到賀蘭的感受,便沒有對賀蘭提起,自從那日從王宮回到府中,這些天來從聖元殿送來的奏摺是越來越多,可賀蘭卻極少踏進書房更別提批示這些摺子,每日從宮裡送來的摺子都是原封不動的又送回聖元宮了。
當日在聖元殿的上發生的一切雖被瞞得滴水不漏,但連姑姑親眼所見是鬱清珏送賀蘭回府的,在聯想起賀蘭連日來的反常舉動,不難猜出賀蘭與鬱統領之間發生過什麼。
連姑姑端着解暑茶進屋,竟然瞧見素來不動針線的賀蘭在笨拙的縫製荷包,一時詫異有些難以置信:“長公主這是在……”
“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
賀蘭將手中的針線扔到一邊,接過連姑姑手中的涼茶抿了一口,這才發現連姑姑的目光一直沒從荷包上移開過半分,未免連姑姑賀蘭將茶碗交給連姑姑,自顧自的說道:“縱使我對阿佑有諸多不滿,歸根到底我也只是個女兒家,阿佑的翅膀已經硬了,我爲這北越操勞了這麼多年也該是要放下了,我累了不想在參與那爾虞我詐的權利遊戲了……”
“長公主早該看開了……”
一聲輕嘆縱中連姑姑將茶碗擱下,這些年來陪在賀蘭左右,這還是自陛下登基以來賀蘭第一次提出放手陛下親政。
其實她早該如此了,前太子猝死先帝駕崩賀蘭佑被推上帝位,當時外姓朝臣虎視眈眈,皇室亂成一鍋粥面臨所未有的浩劫,多虧賀蘭
關鍵時刻力挽狂瀾,北越江山才得以繼續由賀蘭氏執掌,可事實證明這些年來她爲北越嘔心瀝血,潛心輔佐陛下,她所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染指江山的罵名。
賀蘭與陛下之間的嫌隙已經難以平復,在這麼下去只會徹底反目,所以賀蘭在姐弟矛盾尚未完全爆發之時選擇退出不失爲明智之舉,當然前提是陛下明白賀蘭的一片苦心。
“不求對得起列祖列宗,但求問心無愧!”
賀蘭釋然而笑,放下一切的她從未覺得如此的輕鬆,就好像多年來壓在肩頭的巨石一下子沒有了,細數這些年來她一直替母后而活替父皇而活替北越而過,卻從未替自己活過,那麼剩下的這些日子她希望能夠替自己好好的活一回。
“長公主,這是姑爺親自送來的信函,說是關乎人命,請您務必輕啓!”
翠雋氣喘吁吁的握着信函進屋,連姑姑接過信函交到賀蘭手中,宋煦向來在賀蘭面前唯唯諾諾,自從迎娶小妾搬回宋府後幾乎鮮少來這長公主府,既然他親自前來送信賀蘭也沒有不看的理由,在拆開信箋草草閱過之後,賀蘭輕飄飄的扔下信箋,忍不住露出一絲諷刺的笑意。
“長公主……”
賀蘭的反應讓連姑姑心頭一緊,信中的消息顯然與那位小妾有着莫大的聯繫,賀蘭起身對着連姑姑低聲道:“準備車馬去宋府!
見賀蘭決議前往宋府,連姑姑也不在刨根問底,依照賀蘭的吩咐去安排車馬前往宋府,雖然賀蘭並不大願意踏進廷尉府,可顧念她與宋煦的多年來的夫妻情分,作爲妻子她也應該走這麼一趟,畢竟這些年來她也頗爲對不起宋煦,始終她沒有真正的想要嫁給他更別提是做個合格的妻子,她替宋煦納妾也正是盼着這一日的到來,如今芷蘭替宋下延續香火也算是一樁心願,她也不介意給她一個對她而言可有可無的承諾。
這封信雖然是宋煦親自送來的,裡面說的卻是芷蘭,芷蘭誕下男嬰後身子虛弱,卻不肯服藥聲稱若長公主不前來她到死也不會喝下湯藥,信中說得倒是煞有其事可宋煦應該比誰都明白這位小妾想要做什麼,可笑的是宋煦明知這是一場卻還是極力配合着這位小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果然是宋煦一貫的行事風格。
芷蘭要的不過是給這剛剛出生的孩子一個旁人無法企及的尊貴身份,這是這身份她給不了宋煦也給不了,只能由她賀蘭瀧月才能夠給。
進入宋府後宋煦在前引路,賀蘭和連姑姑來到芷蘭的屋子,此時奶媽正抱着哭哭啼啼的嬰孩兒,榻上
的芷蘭更是咳個不停,賀蘭進屋後從奶媽懷裡抱過孩子,悠悠的原地轉動着哄起孩子,先前痛哭不止的孩子忽然間停了下來,一雙小眼睛好奇的盯着賀蘭咯咯的笑起來,望着這純潔無邪的笑容,賀蘭的心都像是要融化了。
“可起了名?”
賀蘭抱着孩子,瞥一眼榻上的芷蘭,賀蘭的出現本就讓芷蘭吃了一顆定心丸,如今這孩子又與賀蘭極爲投緣,芷蘭心頭一喜,強撐着孱弱的身子在侍女的攙扶下坐起來,有氣無力的道:“還……還沒了……”
“意慷慨而自昂,不如便叫……宋昂!”
賀蘭將孩子報到榻前,小心翼翼的將孩子送到芷蘭懷裡,芷蘭望着愛子喜極而泣,“宋昂……多謝長公主賜名……宋昂……昂兒……”
“你們都退下吧!”
不怒自威的聲音響起,屋內侍候左右的皆朝賀蘭拱手而後悶不作聲的退下去,瞥見賀蘭臉上的笑意散去,芷蘭忌憚般的低下頭不敢再多看這位長公主一眼。
“你想要什麼本宮都清楚!”賀蘭攏了攏衣袖,悠然的在榻前落座,“其實……也未嘗不可,當然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的理所當然,若要有所得勢必要捨棄一些東西,你可願意?”
芷蘭在長公主府爲婢多年,雖然從未進入過內院親自侍奉過和賀蘭,然而耳濡目染卻也對賀蘭的脾氣秉性所有了解,當下抱着孩子連連點頭道:“奴婢願意,奴婢願意!”
“如今你且先調養好身子吧……”
不冷不熱的叮囑一句,賀蘭起身揚長而去。
“長公主!”走出後院的時候宋煦忽然追上前來,“長公主,當日在聖元殿上……”
“聖元殿?”賀蘭腳步一滯,頭也未回似乎並不像多看宋煦一眼,“你如今也是一個父親了,那便擔負起一個父親的責任吧!
宋煦頓時無話可說,倘若時間流轉,當日在聖元殿上他也會向鬱清珏一般與衆人爲敵站在她的妻子賀蘭瀧月的一邊,只可惜他的懦弱他的無能終究讓他如縮頭烏龜,冷眼旁觀着她身陷囹圄獨當一面。
他不配,從來都不配擁有她!
此時兩人之間的距離相隔不過兩丈,對彼此而言卻是這一輩子都無法跨越的生與死的距離,誰負了誰,誰對不起誰,終將是以一個遲來的句號而徹底結束。
“長公主……”
見宋煦與賀蘭皆沉默不語,連姑姑從旁輕輕的喚了句,賀蘭深吸一口氣,薄脣緊抿步履緩然的從宋煦的視線裡漸行漸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