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日押送大雍俘將符弋的隊伍抵達抵達南境營丘城,很快當日的司衙在全城張貼詔令,佈告上稱符弋於三日後在城北問斬,在符弋被押入重兵把守的地牢後重鈺便和當地的守軍將領們前往議事廳召開軍事會議。
“姑娘以爲趙琮會出現嗎?”
對於薛燦的疑惑朝顏輕輕的搖了搖頭,“他是不會出現在城裡的,對他而言他的出現並不能改變什麼,反而會給他自己招致禍患,他們之間的那種赤誠依然超越了生死,符大哥的死只會鞭策和激勵趙琮更加堅定的繼續向前!”
“既然如此,我們爲何還佈下這天羅地網?”
薛燦三步並作兩步上前,與朝顏並肩同行。
再次來到營丘這裡已經與大日大不相同,城市繁華熱鬧百姓安居樂業,自脫離大雍的管轄後南境之地的經濟非但沒有蕭條的氣象,反倒以驚人的速度繁榮發展,亂世之中百姓們圖的無非是吃好喝好性命無憂,至於掌權者是誰他們似乎從來也不介意,所以在當初佔領南境後這些百姓們很容易的就接受了新的軍隊入住,新的變革新的治理,這是一種無條件的服從和追捧同時也是一種不幸。
微微一嘆,朝顏將目光從南來北往的百姓們身上收回來,“不過是存了一絲僥倖,萬一趙琮按捺不住鋌而走險了?無論他出現與否總之我們斬殺大雍將領振奮士氣同時向大雍叫板的目的達到就好!”
“姑娘,可知符弋被公子所俘的原因?”
“原因……”
對於符弋被俘的原因她從未深究過,重鈺也沒有對他提起過,因爲無論過程如何都改變不了結局,符弋不得不死的結局,今日薛燦忽然主動提起,不知爲什麼她竟然有些心慌,冥冥之中好像知道那個原因有些不恥一般。
“姑娘,還記得那個孩子嗎?”
薛燦原本不想多說的,可一想起當日在鶴嶺山因爲重鈺的一道命令導致西戎士兵們與大雍精銳鐵騎正面交戰,導致最終折損近半人馬就覺得窩火,再者他也不贊同重鈺某些伎倆,所以今日趁着大家都不在他就想要在朝顏面前全盤托出。
“孩子,你是說……小楓?”
“沒錯!”薛燦雙手抱在胸前,嘴角扯出一絲冷嘲,“謊稱是盛金出逃的奴隸,並且與姑娘你還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符弋也就將信將疑了,那孩子年紀雖小本領卻大得很,關鍵時刻暗地捅刀子絕對是百發百中……”
這顯然是重鈺的意
思,若沒有重鈺授意小楓也絕不會如此妄爲,總之這個過程並不光彩而且還或多或少與她有所牽連,而她卻全然矇在鼓裡即便是符弋都守口如瓶沒有說出半個字。
“所以說小楓是安插在敵軍之中的奸細……”
“姑娘,我說出來絕非是要挑撥你個公子之間的關係,我只是氣不過……”薛燦邊說一記拳頭砸向道邊的柳樹,“當日我們離開虎丘關時是一千五百多兄弟,可鶴嶺山一戰過後如今卻只有不到七百人了,我們西戎兵的命難道要比三軍都要卑賤得多?”
“薛燦,鶴嶺山一戰……”
得知薛燦的心結始終沒有解開,朝顏卻也不知該如何開解,在上邯該說的不該說的她都說了,這一路走來她也意識到西戎兵的問題遠比她想象的更爲複雜,已經這麼長時間了蒼梧接受了大雍的降軍接受了王爵的神機軍卻唯獨對西戎兵的態度從未有過任何實質性的改變,如果說之前是因爲軍政院的猜忌和排斥,那麼現在她忽然意識到這也許是她的問題,因爲她軍政院才緊盯着西戎兵不放,甚至屢屢置他們於險境之中。
或許,她是該放棄對西戎兵的領導權了!
“薛燦,等這場風波平息了我會上書軍政院,交出西戎軍的管轄權,將你們這些兄弟交給徐驍來統領!”
薛燦收回拳頭,難以置信的望向朝顏:“姑娘……”
“這些日子以來你們始終處於風口浪尖上,其實和我有很大的關係,只是一直以來我不願承認罷了,他們針對的其實是我,這些年我也累了,作爲一個女人我的戰場絕對不在這裡,所以是時候交出你們少主的令鑑了……”
“可是姑娘……”
朝顏擡手製止住薛燦脫口而出的質疑,“我沒有忘記當日對你們少主的承諾,可爲了你們如今我必須這麼做,哪怕說我背信棄義也好,徐驍的爲人你再清楚不過,你們也曾並肩作戰,所以……就算兄弟們不理解我,薛燦我希望至少你可以明白我……”
“姑娘的意思屬下明白!”
沉默半響,薛燦擡起頭對着朝顏色抱拳行禮,追隨朝顏如此之久他明白她所作出的一切決定都始終將當日對少主的承諾放在首位,在對於西戎士兵問題上她更是不惜獨自抵擋軍政院的壓力,甚至是於重鈺針鋒相對,所以他有足夠的理由說服自己毫不保留的相信面前的這個女子。
“只是姑娘以後打算……”
朝顏伸展伸展胳膊,對薛燦笑着說
道:“回大宛城吧,等重鈺回來與我成親!”
“姑娘這是打算要做賢妻了?”
薛燦湊到面前,追問一句,朝顏無奈的撇撇嘴,“是啊,我不可能一輩子像個男人一樣活着,其實做合格的溫良嫺熟的妻子也不錯!”
“姑娘說得在禮!”
“那是當然……”一陣咋舌,朝顏跺腳轉過身,目光匆匆流轉間,突然落於遠處罩着青色斗篷的女子身上,眸底的溫度瞬間冷卻凝成一抹透心的寒涼,嘴角輕輕的抽搐,她的雙手也抑制不住的緊攥起來。
“姑娘怎麼了?”
意識到朝顏的異常的神色,薛燦警惕的低聲詢問一句。
“你先回司衙府!”
朝顏側眸對身旁面色狐疑的薛燦吩咐道,此時薛燦也注意道遠處的那位女子正向他們投來說不清的複雜眸光,顯然是姑娘曾經的舊相識,低低的應了聲薛燦闊步離去。
“阿顏,我們換個地方!”
遠處的女子緩緩上前,伸手取下罩在頭頂的青色斗篷,露出白皙秀雅的臉龐,只是這張臉龐染上了幾分病態的美感,朝顏微微一怔,回過神來,低聲道:“賀小姐,這邊請!”
茶香幽幽,醇厚沁心。
古樸雅緻的茶室裡兩人相對而坐,一盞茶已經涼透,卻無一人抿下一口,朝顏長久的注視着雙眸通紅的賀錦寧又想起那日符弋在山坡上親口說要迎娶賀錦寧,如今卻是生死隔斷佳偶難成,那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遺憾攪得她五臟六腑幾乎都要發生位移。
“阿顏姑娘,上個月我收到符大哥的書信,他在信中說等大戰告捷便回盛金娶我,我別提有多高興了,但是高興的同時也日日忐忑難安,我怕他……回不來,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生死難料,可沒想到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賀小姐,對不起!”朝顏黯然斂眸,忽然沒有勇氣面對賀錦寧,只能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表示深深的歉意,“我對不起符大哥也對不起賀小姐!”
“阿顏姑娘無需自責,這一切與你無關!”賀錦寧虛晃一笑,眸底到映出一汪漆黑如墨的深潭,“立場不同敵友分明,這些都是你無法選擇的,我此番前來只爲送他一程!”
“阿顏可以安排你們……”
“不必了!”果斷的拒絕朝顏的好意,賀錦寧雙手抱着茶杯,“我想他是不願見我的,而我也不願去打攪他,三天後我會在城北遠遠的看着他,這樣就足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