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隸將前來擔任督察使的宋子祿也就是堯韜安置在清和院後,看守在院外的府兵們自然而然的相繼撤離,堯韜早出晚歸重鈺和朝顏也照例做些府中的粗活,就是這樣在旁人眼前似乎井水不犯河水的兩類人在暗中卻已經開始密謀重返蒼梧的大計了。
月色皎潔,如流觴華練,朝顏披着件黛青色的披風負手立在廊下,輪廓堅挺,眉目秀雅,少了幾許往日如風似雪的冰寒銳利,估摸着時辰差不多了,她快步繞到邊角處修竹掩映的那幾件屋子,黛色的身影在月光之間若隱若現,襯得她周身氤氳出一種的清雅的色彩。
雙眸如刀子般從四周輕輕掃過,她擡起手輕輕釦了三次門,很快漆黑的屋子裡傳來咳嗽聲,三聲過後房門被從裡面打開,一襲官府的堯韜朝她恭敬地拱手,朝顏連忙一把扶住真要朝她行禮的堯韜,然後命令般的搖了搖頭。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重鈺所在的屋子裡,朝顏進去的時候,重鈺正緊蹙着雙眸,清冷的目光凝在欲欲跳躍的火焰上,似乎有些出神,輕輕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她輕聲提醒道:“堯大哥來了!”
重鈺恍然回過神來,將目光轉向門口,堯韜跨門而進,然手轉身謹慎的掩住門,走到重鈺面前低着頭半跪在地:“屬下見過公子!”
“不必行如此大禮!”重鈺起身伸出雙手將跪在地上的堯韜攙扶起來,“我重鈺這一輩子都會銘記你們這份誓死追隨的忠誠!”
看慣了雍宮爾虞我詐的陰暗勾當,目睹了權勢碾壓之下的弱肉強食,即便是歷經滄桑保守磨難的錚錚鐵漢,在聽到這番話後竟也無法抑制住心頭的感動。
“公子嚴重了,兄弟們願意爲公子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堯韜眼眶微紅,聲音堅定,如同誓言。
“正所謂戮力齊心,只要我們始終一條心,我相信任何的困難都無法阻擋住前行的腳步!”
朝顏望着面前的兩人,此時與其說他們是主僕倒不如說是榮辱與共的戰友更爲合適,斂眸淡淡一笑,她將一張宣紙鋪開,宣紙上繪的是極爲細緻的人物關係圖,“眼下我們重點要策反的就是楊肅和秦綱!”
“姑娘說得沒錯!”堯韜贊同般的點頭,“這兩人在軍務營中雖不過是個兵長但是卻很有威望,他們手中的士兵加起來差不多有五百人,而且據我們調查其中至少有兩百人和他們是同鄉!”
“提得一提的是楊肅和秦綱還算是保持着中立的態度,沒有和那些官吏沙盜們同流合污,正因爲如此沈隸對他們也頗爲苛刻,對此士兵們早已有些怨聲載道了!”將手從地圖上移開,朝顏就這椅子坐下,“若要讓他們二人反除非......”
“除非找到他們致命的弱點!”昏黃的燭光下,重鈺的眸底閃過一絲迫人的寒芒,只一瞬間便又消失不見。
“所以說他們的弱點是......家人!”
沉默中朝顏緩緩擡起頭,然後望向面容柔和的重鈺,男子思忖片刻對着堯韜低聲吩咐道:“你去着手查一查!”
“屬下遵命!”
堯韜低頭應了聲然後退出屋子,送走堯韜後朝顏沒有回到屋裡,而是站在院外遙望着掛在天空的那輪皓月,夜風帶着微微的涼意撲打着臉龐,想起死去的吱吱以及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師姐素寧,朝顏莫名的覺得心裡堵得慌。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朝顏知道是重鈺也沒有回頭,仍舊端賞這月色,“阿顏,我們喝兩杯吧!”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男子已經提着壇就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意識到喝酒不失爲一種派遣煩惱的良策後,朝顏當即邁開步子在重鈺的對面落座,望着桌上的那壇酒,她很快反應過來這酒是前些時間她從外面帶回來的荇酒,蒼梧之地獨有的美酒。
重鈺掀開酒塞喝了大口,然後將酒壺遞到她面前,“阿顏,你放心只要她還活着我們就能夠找到她,你們之間的恩怨會由你親自來終結!”
“其實我再想如果她真的死在了夏侯府的人手中,算不算是作繭自縛了?”
有些恍惚的問了這麼一句,朝顏接過重鈺手中飄散濃烈辛辣味的荇酒,一連喝了三口,重鈺見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好伸手強硬的奪走酒壺,“阿顏,這酒烈的狠,我送你回屋歇息吧!”
“重鈺,我..
....想吱吱......想師傅.......想起霍家了......”
壓抑在心底的痛苦在這一瞬間肆無忌憚的被髮泄出來,朝顏擡手如孩子般抹着淚,重鈺起身走到朝顏面前,雙手輕輕的撫上女子的肩膀,“阿顏,你放心有我在,你失去的那些我雖然無法全部給你,可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窩心的話令暗暗抹淚的女子突然噗嗤一笑,抿着薄脣朝顏深深的望一眼重鈺,然後伸出雙手將男子緊緊的摟住,“你說的我都懂!”月色朦朧幽幽的庭院中,兩人相擁的背影久久的交織在一起。
就在堯韜在全力調查楊肅和秦鋼老底的時候,遙遠的嶺西也傳來了消息,消息中稱穆賀的大軍在三天前抽走了兩萬往前涇陽,也就是趙琮任職之地,可見雍宮裡的那位又對這位在涇陽有所建樹的兒子起了疑心。
這份猜忌對趙琮來說或許是場突如其來的禍難,可對於他們而言似乎是很好的轉機,這意味着盛金宮對蒼梧之地的注意力已經在慢慢轉移了,一旦穆賀的大軍完全的撤離蒼梧,他們的絕地反擊的機會就來了。
在收到消息後重鈺第一時間就與朝顏分享了這個喜訊,一切的事情似乎都按照既定的方面發展着,堯韜派出去調查的人也回到嶺西並且帶回來了幾個重要的人,天時地利人和,只等在沈隸的縱容下沙盜再次攻入城中洗劫當地百姓,屆時就是嶺西天翻地覆之際。
暖陽高照,熱鬧的街市裡車馬來回穿梭,城門外的夏侯謹坐在高頭大馬之上,擰眉猶豫片刻,他緩緩驅動坐騎指望城門口方向而去,今日的城門戒備森嚴進進出出的人都被守城的門吏仔細的盤查。
見男子高作馬背神色傲慢,士兵頓時拔刀怒火朝天的向他走來,還沒等士兵破口怒斥,夏侯謹手中的青淵劍已經直抵士兵的脖頸。
士兵當場嚇住,脖子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在看見男子此時然高舉的令牌後立刻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夏侯大人請!”守門的士兵們頓時齊齊退避兩側,戰戰兢兢地跪地恭迎這位身份顯赫的貴客。
冷冷地掃了一眼士兵,夏侯謹打馬緩緩的進入涇陽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