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九……承九……”
暴雪忽停,寒風凜冽,朝顏只覺得緊貼着自己的人體溫正在流失,一瞬間染血的長刀橫在頸間,周圍的黑甲兵頓時上前將她雙手反扭。
“夏侯謹!”
一聲怒喝中韓階狠狠一腳踢向朝顏的腿彎,朝顏吃痛被迫跪倒在深雪地裡,不遠處正在與黑甲兵廝殺的夏侯謹,凌厲的劍眉陡然間豎起,赤紅的雙眸幾乎要噴出火來。
“韓階,你敢動她我定讓你碎屍萬段!”
這一句不足爲道的恐嚇讓韓階哭笑不得,明明都已經是強弩之末自身難保,卻還保持着門閥貴胄那副令人作嘔的高傲以及不可一世,如今他不再是夏侯門閥的七公子,再也不是陛下器重的臣子,他只是一個死期將至的逃犯!
“夏侯謹,你哪來的自信?”
冷哼一聲,韓階手中的刀緩緩上揚,伴隨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在朝顏的後背綻開,凜冽的寒風更是如同砒霜,一把又一把撒在傷口上,錐心的炙痛令朝顏伏在雪地上抑制不住的瑟瑟發抖。
“夏侯謹,再來一刀如何?”
輕蔑的笑聲過後又是一刀,猩紅的血順着刀刃流淌,聚於刀尖,一滴一滴的落下,殺紅眼的夏侯謹頓時停下手中嗜血的青淵劍,冷冷的注視着韓階手中的刀,那刀尖上的每一滴血都像是滴在他的心上。
“韓階,求你放了她!”
低抵的央求在鮮血瀰漫的雪域裡迴盪,若非親耳所聽親眼所見,很難想象這話會是從夏侯謹嘴角說不來的,隨着韓階的一個手勢黑甲兵頓時停手退回身後。
“放過她可以!”韓階再次提刀在朝顏後背碾過一刀,聽到女子的悶哼聲,眼底的狠毒之色愈盛,“不過你得拿出誠意來!”
誠意……這兩個字太過沉重,朝顏掙扎着擡起頭望向不遠處持劍而立的男子,他的臉染着血色,雙星眸卻依舊如往昔般透着冷意,彷彿不願任何人靠近半分,倏然間夏侯謹鬆來緊握青淵的手,青淵沉沉下墜,斜插在染着鮮血的雪地間。
“不……
朝顏眼眶微紅,放下青淵無異於是在自尋死路。
“夏侯謹,只要你爬到我腳下跪着求我,我就放過這個女人!”
韓階邊說邊持刀再次指向雪地上渾身顫抖的女子,就在此刻他決定要將夏侯門閥帶給他的恥辱千倍百倍的討回來,他要讓夏侯謹心甘情願的跪在面前求他,他要將夏侯謹最後的尊嚴徹底踩碎。
“韓階,你以爲我是誰,我有那麼大的能耐嗎?”
朝顏咬牙強忍住疼痛,斜睥着高高在上的韓階,勉強的扯出諷刺
的笑容。
俯首稱臣已經是夏侯謹最後的底線,他的雙膝除了跪拜過雍帝跪拜過夏侯豫,絕對沒有跪過第三個人,而韓階絕對不會是這第三人,因爲他是——夏侯謹!
此情此情倘若面前的人是重鈺,他會不會……
只可惜,這個假設根本就不成立!
“啊!”
劇烈的陣痛襲讓心頭,令她的心幾乎擰成一團,韓階一腳踏在朝顏背上,笑容猙獰,面對夏侯謹的無動於衷,耐心徹底被消磨殆盡,握住刀柄的手頓時一緊,似乎是察覺到頭頂的
刀口將要下落,朝顏認命般的闔上酸澀的雙眸,等待着命運之手將她拉進深淵。
“我跪!”
刀在半空陡然頓住,韓階扭曲的面容滿是奸笑。
我跪!
朝顏只覺得晴天霹靂,雙手緩緩聚攏,攥起兩把碎雪,揚眸望去,一身玄衣錦袍的貴介公子,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彎下了高傲的脊樑,而後伏在雪地上匍匐着前行。
“夏侯謹……你給我起來,你給我起來……”
嘶聲力竭的怒吼響起,夏侯謹卻恍若未聞,雙手不斷的向前探,扶着身子一直爬到韓階面前,然後直起身子以雙膝跪地的姿勢望向洋洋得意地韓階,一字一頓的道:“求你,放過這個女人!”
“夏侯謹,果然她是你致命的軟肋!”
收回踩在朝顏後背的右腳,韓階眼神微動,兩把刀頓時架在夏侯謹的頭上,朝顏熱淚滾滾滑落,忽然之間她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來,
“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倘若你在落到我手中,那就……”
這個女人豈能輕易放過,她可是韓氏崛起的致勝砝碼!
夏侯謹怒視着出爾反爾的韓階:“韓階你……”
“阿顏,多謝韓大人!”
諂媚的笑意裡朝顏踉蹌的從雪地裡爬起來,一臉的感激,韓階不解其惑,一時起了疑心追問道:“你這是在感激我?”
“沒錯,我要替重鈺感激韓大人,感激韓大人拿下了夏侯謹,相信用不了多久雍帝定會親手除去這位我們共同的心腹大患!”
“你的意思是……”
讀懂朝顏話裡的深意,韓階背脊發涼,只覺得這女人實在可怕至極,就連是作戲都做的如此天衣無縫。
“如此說來我們都被你給耍了?”
染血的刀刃衡上脖頸,韓階怒火滔天。
朝顏卻不爲所動,只是落落一笑,“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更何況你們韓氏門閥要登頂門閥之首掌控尚律院少不了我們的暗中相助,如何不動聲色的剷除蒙氏的黨羽,你可有萬全之
策?”
“你!”
見韓階有所遲疑,朝顏頓時明白自己賭贏了,韓階已然爲利益所驅上鉤,“你可有興趣聽聽我們爲你的謀劃的萬全之策……”
嘴角牽起彎彎的弧度,朝顏擡手,指腹小心翼翼的推開鋒銳的刀刃,韓階眉頭微皺,雖然對朝顏所言半信半疑,到底還是有了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因爲蒙氏一族眼下的確是韓家不得不面對的勁敵,而對於如何扳倒這樣的根深蒂固的敵對勢力,他始終一籌莫展。
“你且說……”
“很簡單!”朝顏艱難的挪動一步,兩旁的黑甲兵頓時上前,卻被韓階一個手勢退回原地,朝顏面色從容繼續上前一步,雙手撫上韓階的肩膀,薄脣微動湊到男人耳畔,有挑釁的聲音陡然響起,“這淬毒的箭只要稍稍刺破韓大人肌膚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你!”
“放下刀!”朝顏冷冷的道,“今日有韓大人陪葬,黃泉路上也不會太寂寞!”
“算你狠……”
面對朝顏手中直抵喉嚨的毒箭,韓階只能被迫暫時妥協,扔下手中的長刀。
“放開他?”朝顏望向尚被挾持的夏侯謹,對着一衆黑甲兵玩笑着道:“你們韓大人可是一脈單傳,若有閃失韓氏門閥恐怕就此在大雍帝國銷聲匿跡了!”
這句與其說是玩笑倒不如說是給韓階最後的警告!
一陣默然過後,韓階忍住心頭熊熊燃燒的怒火,不耐煩的對着黑甲兵罵道:“放了他!”
隨着黑甲兵撤刀,夏侯謹彎曲的膝蓋緩緩挺直,一個眼神在兩人間迅速的交換,朝顏挾持着韓階向前而去,黑甲兵躍躍欲試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隨着步步向前,夏侯謹重新將青淵緊握在手,目光瞥向右方正原地打轉的戰馬,朝顏明白了夏侯謹的意思,挾持着韓階向戰馬靠近。
夏侯謹迅速扯住繮繩翻身上馬,與此同時朝顏手中的短箭頓時斜插入韓階的脖頸,而後一掌推向前方的黑甲兵,就在衆士兵攙扶住這位中箭指揮使驚慌不已之際,噠噠的馬蹄聲響起,茫茫雪域裡大雍的鐵騎載着兩人揚長而去。
“大人!”
韓階捂住血流不止的脖頸,死亡的恐懼令他雙目呆滯如同死灰,半響忽然恍然大悟,這箭根本就沒淬毒,他再次被這個女人完弄於鼓掌之中。
“賤人竟敢騙我!”
“大人要不要……”
後知後覺的黑甲兵這才反應過來,想到捉拿逆賊,只見韓階赤色的眸底浮出一絲殺意。
“不必了,想要取他性命的又豈止我一人?”
好戲,還在後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