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不安份的心

這些日子趙綿澤時常去楚茨殿,外間巡夜的侍衛見他過來倒也不奇怪,只是奇怪跟在他身後的焦玉又領了一羣侍衛,將原本就已經保護過餘嚴密的楚茨殿,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打從聖旨下來,楚茨殿的護衛都快趕超皇后了。

新派的二十六名丫頭,八十一名侍衛,殿內外但凡與太孫妃飲食起居有關的宮女太監,都一一甄別,全選精銳。除了太孫妃那幾個心腹之外,都是趙綿澤的人。

知情人都曉得,這是皇太孫在防着太孫妃出意外,原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但還能接受。可今日晚上,再一次加派人手,卻是弄得人心惶惶。

宮中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若不然,爲何這般謹慎?

“阿記。”趙綿澤負手而立,語氣輕幽。

一個小個子的侍衛垂眸走近,“殿下。”

趙綿澤聲音淺淺,“還記得我的話嗎?”

“記得。”阿記垂首,“守好七小姐,一步也不能放鬆。”

輕“嗯”一聲,趙綿澤壓低嗓子,情緒略有些複雜,字字凝重:“即日起,沒有本宮同意,楚茨殿裡,一隻蒼蠅也不準飛進去。”

阿記微微一驚。

可不待他細問,便聽趙綿澤重重一哼。

“若不然,你與盧輝提頭來見。”

~

邁過楚茨殿的正殿時,趙綿澤嚴肅的面孔緩和了下來,眉目裡多了幾分不安。一路上,不停有人向他請安施禮,他似是未有察覺,只是隨意地擺着手,大步進入夏楚居住的內殿。

內室沒有見到她,只有鄭二寶急急迎過來。

“殿下,您來了?”

趙綿澤看他一眼,眼波微微一動。

“你主子呢?”

鄭二寶是個極爲聰慧的人,瞄着他今日不同以往的表情,僵硬地一笑,欠身頷首道,“回殿下話,一刻鐘前,七小姐去了淨房沐浴。您稍坐片刻……”

趙綿澤抿着嘴角,並未答話,目光慢悠悠落在牀榻上一襲逶迤的妝花軟緞上。那件衣裳像是她離開前脫下的,還沒有人收拾,輕搭在牀沿,半幅裙裾垂在地上,婀娜而俏麗,正如她的人一般,看得他目光一熱。

“殿下,您坐,奴才這便爲您泡茶。”

鄭二寶觀察着他,正想把他迎入座中,他卻擡了擡袖袍,“不必了,正巧本宮也未沐浴,瞧瞧她去。”

他說着,調頭便往淨房方向去。

鄭二寶大吃一驚,跟了一段路,見他不像說假,頓時慌亂起來,幾個快步過去,攔在他的前頭,“通”一聲跪下來,顫抖着聲音道:“殿下,七小姐沐浴素來不喜人擾她,您這般過去,怕是不妥。”

趙綿澤原本走得很快,鄭二寶斜刺裡撞過來,害得他差一點踢在他的身上跌倒,本就不悅,聞言更是沉下臉來,冷冰冰看他。

“讓開!”

“殿下,您可憐一下奴才吧。若是奴才沒能攔住你,七小姐回頭一定會扒了奴才的皮。”鄭二寶叩着頭,哪裡半分要讓的意思?

“你就不怕我扒了你的皮?”趙綿澤挑高眉梢,一張溫潤如玉的面上,情緒還算平靜。冷冷哼了哼,他似是想到什麼,脣角突地勾出一抹極涼的笑意,

“鄭二寶,本宮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更不是新入宮的奴才,不懂得規矩。本宮只問你一句,你跟在十九皇叔身邊那麼多年,難道他沒有教過你,什麼是主子,什麼是奴才?”

“是奴才不懂事,殿下怎樣責罰都好,只是……奴才不能讓開。”鄭二寶額頭冒着冷汗,只祈禱沐浴那位姑奶奶趕緊的出來。

“不懂事?”趙綿澤輕輕一笑,眸光垂下,盯着他微躬的脊背,銳利得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若你面前的人是十九皇叔,你敢攔他嗎?”

這句話語調頗重,鄭二寶聽得心裡直敲鼓,卻是說不出半句辯白的話來。若今兒面前是主子爺,他自然是不會攔的,可他畢竟不是麼?既然他不是,即便要了他的小命,他也絕對不可讓他進去。

辯解不出來,鄭二寶只會磕頭。

“鄭二寶,你這是欺我啊。”趙綿澤突地一嘆,聲線極涼。

“奴才不敢,殿下恕罪。”

“奴大欺主,果不其然。”淡淡地看他半晌,趙綿澤想到趙樽與夏楚之間的過往和親密,看到趙樽的這個奴才一副忠心護主的表情,心裡突地像鑽入了一隻蒼蠅,說不出來的堵悶。氣血一陣衝入腦間,他幾乎沒有猶豫,擡起一腳,猛地踢在鄭二寶的心窩。

“滾!”

“殿下……”鄭二寶撲過去還想攔他。

“來人,拉下去,杖二十。”

聽得他冷冰的命令聲,門外很快飛奔進來幾個侍衛,二話不說就要拉走鄭二寶。鄭二寶呼天搶地的告着饒,以便讓主子能聽見他的聲音。

果然,在他此起彼伏的“饒命”聲裡,淨房的簾子被晴嵐挑高了,一抹俏麗的身影從霧氣氤氳裡漫不經心地走了出來,脆聲帶笑。

“皇太孫殿下好大的威風,這是要做甚?”

她剛剛沐浴過,雙頰粉若桃花,美眸瀲灩生波,笑得極是好看。不像普通宮妃那般將身子裹得極嚴,她懶洋洋地披着溼漉漉的頭髮,微敞着領口,褲腿也是長及小腿,將一截瑩白粉嫩的脖子和弧線優美的鎖骨露在外面,細白光潔的腳踝隨着腳步輕輕晃動,如一隻暗夜妖姬,看得趙綿澤目光深沉了幾分。

“穿這樣少,不怕着涼?”

不等夏初七說話,他瞥向身邊發愣的何承安,沉了語氣,“愣着做甚,還不給太孫妃加衣?”

夏初七本就是後世之人,就這種衣裳已覺繁瑣複雜,哪裡會喜歡捂得那樣緊?聞言,她眉頭一蹙。

“這都什麼天了,冷什麼冷?”

不管趙綿澤什麼表情,她攔開何承安,看了看被侍衛押在邊上的鄭二寶,走近幾步,突然一笑,溫水洗劑過的臉蛋兒粉妝雕琢,脣角梨渦若隱若現。

“殿下是要打我的人,還是想打我的臉?”

趙綿澤心臟猛地一沉,與她涼涼的眸子對視一瞬,擰了擰眉頭,終是一嘆,衝侍衛擺擺手,呵令他們出去了。

鄭二寶“大難不死”,狠狠鬆了一口氣。可看着趙綿澤那複雜叵測的目光,想到他先前要去淨房的樣子,落下去的心臟又懸了起來。

“七小姐,都是奴才不好,皇太孫想去淨房……”

他原本是想提醒一下夏初七,可她卻似是不以爲意,笑意淺淺地看了他一眼,拿過晴嵐遞過來的絨巾,輕輕擦拭着頭髮,垂着眸子道。

“都下去歇了罷,不必侍候了。”

“七小姐……”

鄭二寶還想說什麼,卻被晴嵐扯了一下袖子。

相處這樣久,她心知夏初七不是一個沒有分寸的人。既然她都這樣說了,就算他們擔心皇太孫突然闖進來,像是“不安好心”,可也不能再繼續待下去。

那畢竟是儲君,手裡掌着生殺予奪大權的人。

互相對視一眼,幾個人後退着離開。

“晴嵐。”夏初七突然喊了一聲。

晴嵐止步,回頭看見她在笑,“今夜楚茨殿好像添了不少人手?去,在門口多掛幾盞燈籠,照亮一些,免得巡夜的時候將士們磕着碰着。再吩咐竈上做些點心送去犒勞一下。都是爹生父母養的,大晚上的守夜,也怪辛苦。”

“曉得了,七小姐。”

晴嵐深深瞥她一眼,離開了。

~

步入內室,只剩他二人。

比起夏初七的淡然來,趙綿澤發現一腔血液亂躥的竟是他自己。心臟忽忽直跳,方纔那一股子按捺不住的火,在見到她怡然自得的樣子時,一會躥上,一會躥下,想將她抱入懷裡,好生憐愛一回,卻偏生不敢冒犯。

沉默了良久,他先開口。

“小七,先前鄭二寶頂撞我,我一時氣惱才……”

“您是主子,他是奴才,你即便打殺了他,也是應當的,與我解釋這些做甚?”

夏初七看他一眼,不輕不重地笑着,似是真的不在意,只自顧自拿絨巾擦拭着頭髮,斜斜坐在椅上的身姿,輕輕擰着,胸前高鼓的弧度襯上一束細軟的腰,看得趙綿澤心亂如麻。

手指動了動,他上前兩步,又停了下來。

“小七……”

喚了一聲,見她不答,他躊躇不前。

拿她怎樣辦纔好?他極惱,又煩。

再一想,她原就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實在不算越矩,心裡一嘆,慍怒散了,猶豫也沒有了,大步過去,他緩慢地坐在她的身邊,拿過另外一條絨巾,接下她的活計,替她絞着頭髮。

“我來。”

夏初七微微一怔,沒有動作,也沒有阻止。

有人願意幫忙,她只當多了一個小工。

她的頭髮很長,很柔順,一直垂到腰臀。趙綿澤身量比她高得多,擦拭頭髮時,垂下的目光,情不自禁就落在她細白如瓷釉的一截脖子和輕輕蠕動的鎖骨上。

目光發熱,他動作越來越笨拙,手指僵硬……

他貴爲皇孫,從未侍候過別人,在夏問秋面前也不曾這般伏低做小。此時將她的頭髮握在掌中,隔着一層絨巾穿過手心,或偶爾一轡輕搭在手背上的冰涼觸感,令他的心,軟成一團。先前入殿時想過的,若是她不情願,哪怕用強的也一定要讓她從了自己的念頭,不知不覺,煙消雲散。

“小七……”

輕“嗯”一聲,她並不多言。

他垂着的眸子,微微一閃,聲音有些啞,“大婚在臘月,還要等好久。”

“嗯?”她疑惑的擡頭,撩他一眼,“難不成,殿下想失言?”

是,他想失言。

他後悔答應她了。

若非趙樽活着,他可以等,等再久都沒有關係。可如今,他等不起,若是趙樽回來,他連一點機會都無。依了她的性子,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一定會馬上悔婚,跟着趙樽去。

他放不了手。

所以,他不能讓她知道趙樽還活着,也不能讓他活着回來……

他必須得到她。

要不了心……也得要人。

堅定了想法,他溫雅的面色略沉了幾分,心裡那一股描不出來的酸脹澀意,起起伏伏,目光復雜無比。

“我不想失言於你,只是長長的幾個月。我等不及。小七,我是個正常男子,我……今夜我歇在這裡,可好?”

夏初七微微一怔,迎上了他灼熱的目光。

這些日子,他一向規矩,並沒有什麼迫不及待要她的意思,平素的行爲,更是守禮守節。認真說起來,他算得是她見的男人裡面比較君子的那種了。

今天風骨都不要了,這是怎麼了?

思量一下,她若有所悟。

像他這個年紀的男子正是重欲之時,以前與夏問秋一起,他自是過得歡娛性福。如今沒有了夏問秋,又沒有聽說他去其他側妃的院子,想來是守不住了……

她極是瞭解地點了點頭,看着他,“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您有好幾位側室在堂,而且她們都是重臣之女,還是不要總這樣怠慢得好。若我是您,一定不會讓她們空房獨守。偶爾去幸上一回,對彼此都好,還安定朝堂同,何樂而不爲?”

趙綿澤呼吸一緊,目光深了深,他看着她垂在胸前的頭髮。

“你真這樣想?”

“我從來不撒謊。”夏初七正色看他,歪了歪頭,將身前的頭髮甩開,不以爲意地道,“您貴爲皇儲,自當爲了皇室開枝散葉的,早晚而已。”

趙綿澤目光一涼,苦笑一聲。

“你倒是很會爲我着想,端得是賢妻。”

瞄着他,夏初七頓了一下,淡淡一笑,“這無關賢與不賢。你若是真心想要補償我,就應當疏遠我一些,多去那些側夫人房裡走動走動。正如當初你對三姐那樣,這纔是保護,你懂不懂?你越是看重我,人家越恨我。你這不是給我找事兒嗎?”

“我……”

趙綿澤被她堵得有些語塞。

以前爲了夏問秋,他是做過這樣的事。

那時他只是一心護着她,並未想太多,即便好久不去瞧她,他也不會太過想念。因此,他一直覺得自己並非重欲之人,在男女之間那點事上看得很淡,注重修身養性,只當貪戀溫香暖帳會損男子精氣,非大賢之人所爲。

可如今……

他是真的很想。

這些日子,他其實也有想過,少來楚茨殿看她,免得旁人嚼她舌根,惹來非議。可同樣的一件事情,在夏問秋時,他可以做到。落到她的身上,他卻做不到。腳就像不聽使喚,哪怕什麼也不做,過來看她一眼也好。

只可惜,她似乎不這樣以爲。

他那時避着夏問秋,她會哭泣,會難過。

可這個人,她在不遺餘力的攆他。

久久,他突地一笑,“若是十九皇叔,你也這般待他,讓他去找旁的婦人?”

“……”

夏初七一怔,你是他嗎?

若是趙樽這樣做,她能煽了他。

她心裡這樣想,卻沒有回答。

趙綿澤看着她,視線漸漸灼熱,一雙眼描摹着她從肩及腰的曼妙弧線,只覺口乾舌燥,越發羨慕起那些可以在她身上隨意拂動攀爬的頭髮來。

沉默一會,他蹙了蹙眉,像是發現了什麼,若有所思地道,“這些日子,你似是豐腴不少?”

突然冒出的一句話,嚇了夏初七一跳。

“有嗎?”

“有。”他笑道:“比起剛剛返京時,白了,也胖了,人也好看了。小七,有你爲妻,我是有福分的人。”趙綿澤心潮起伏,擡手便撫她的發,“小七,你是我妻了,我們早晚都得在一起的……”

“還未大婚,誰說就是了?”她的聲音涼了下來,見他沉了臉,又莞爾一笑,“你急什麼,等到大婚的時候,我自然是你的。”

“我若現在要呢?”他的手爬上她的肩膀,狠狠往懷裡一拽,態度突地強硬不少。

夏初七微微一笑,“我身子……”

趙綿澤似是早已瞭然,不等她說完,冷笑一聲,“你月信來了?還是準備再給我喝一壺酒,放一點安睡的藥,或者乾脆直接藥死我?”

夏初七臉上一僵,與他對視片刻,卻是又笑起來,“月信來了,也有走的時候,我不會用這般拙劣的伎倆。我明白說吧,趙樽新亡,在臘月二十六之前,我不會讓你碰我。”

趙綿澤目光微微一滯。

她的愛與恨,從來都這般明顯。

她甚至連彎都不用拐,就敢在他面前說趙樽。

她是真的沒把他放在眼裡。

“夏楚,我退一尺,你便要進一丈?”

他面色狠狠一冷,環住她的手指緊了緊,將她的身子往前一帶,便勒在了胸前。鼻間是她身上的沐浴香味兒,撞入胸襟,只覺酣暢無比,聲音登時軟化幾分,“小七,隨了我,我會待你好的,我發誓……”他情緒激動,說着話,抱緊她,低頭便去尋找她的脣,激動的樣子,似是恨不得把她揉入自己的身子。

她並不掙扎,只是別開頭去,斜斜地看着他,平靜的眸子,帶着深深的鄙夷,只冷冷一瞥,就像刀子一般尖銳。

“你若迫我,不如殺了我。”

趙綿澤身子一僵,手鬆了一些。

凝視着她,他目光深沉。

這個女人他從來都沒有看透過。

少年時,她總在他的面前晃,每一次看見他都是一張大大的笑臉。他一直都知道,這個姑娘是認定了他的,一定要嫁給他的。那時,雖然他煩透了她,但他對婚事也是妥協的。他知自己早晚會娶她,會與她生活一輩子,還會生一堆兒女,然後就那般無波無瀾的過下去,直到死亡,他還得與她睡在一個陵墓裡,糾纏不清。

可如今,她用同一個身份,同樣微笑着與他說話,他卻再也找不到那種她本來就是屬於他的感覺。甚至隱隱惶惑的覺得——她早晚會離開。

一片冷風吹來。

內堂裡似是真有了涼意。

她看着他,腦子轉動着,軟下聲音,“綿澤,我若是一個這般薄情寡義的人,他屍骨未寒,便轉投你的懷抱,你也一定會瞧不上我的,對不對?”

“夏楚,我是誠心的。”趙綿澤聲音喑啞無比,“人生一世,不過數十年,誰也不知未來會有什麼變故,我不想再等。”

夏初七微微擡頭,“你是皇太孫,你若用強,我自然無法抵抗。”笑了笑,她又道,“可我父母雖含冤而終,我卻是好人家的姑娘,我沒媒沒娉就跟了你,你這是想要天下人都笑話我有爹生沒娘教麼?”

聽了她的話,趙綿澤眼睛裡閃過一抹詫異。

或者說,像是突然的驚喜。

“小七,你與他……沒有過?”

他微微發顫的聲音,驚得夏初七差一點咬到舌頭。

先前這一番義正辭嚴的話太過了,她把自已說得像一個貞節烈婦似的,似乎讓他誤會了?

她垂下頭,順水推舟,“你以爲呢,我是那麼隨便的人麼?”我隨便起來,根本就不是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不由自主想到以前三番五次勾引趙樽,而他傲嬌不從的模樣,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來。

這一笑,明豔如春光,趙綿澤心裡大亮。

ωwш✿ TTκan✿ ¢O 猛地伸出雙臂,他狠狠摟緊她。

“小七,真好……真好……”

夏初七瞥他一眼。正在考慮這時的男人真是單純,怎麼就那麼容易相信女人的貞節呢,卻見趙綿澤一雙狂喜的眼睛慢慢的發生了變化。從那一瞬間的狂喜,到添上了陰霾,也不過剎那。她不知他到底想到了什麼,眼窩裡情緒閃動,又恢復了先前的堅持。

“小七,我真的是想……”

“……”夏初七無奈的看他,“我又沒阻止你?你可以去找你的側夫人。”

“我只想要你。”趙綿澤僵硬一下,眼睛突然有些發酸,“你不必害怕,我不會用強,更不會逼你。但是小七,你給我許的一年期限,對我不公平。”

“你想怎樣公平?”夏初七挑高了眉。

趙綿澤思量一下,突然一笑,淡淡道:“聽說你與他以前常常下棋作賭。這樣好了,你與我也賭一局如何?”

“怎樣賭?”

“你若是贏了我,我便依你,臘月二十七,絕不食言。你若是輸了,便老老實實與我做成真正的夫妻。”

夏初七冷笑,“明知我棋藝不精,這怎會公平?”

他沉了聲音,“我讓你子。”

讓子,讓子。夏初七腦子轉到了錫林郭勒的那一晚。那時候,趙樽讓她八十子她都輸得一塌糊塗,如何敢隨便一賭?微微眯眼,她看見了趙綿澤目光裡的堅定,雖不知道他爲什麼今夜這般執拗此事,但卻知道,不可能輕易說服他。

想了想,她輕輕一笑,“我們換個方式如何?”

趙綿澤道:“你說。”

夏初七輕輕彎起脣角,“論棋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你若是與我賭輸贏,對我不公平。但我若是找一個自己在行的事情與你賭,對你亦是不公平。不如這樣好了,折中一下,我擺出一局棋來,你若能破……我便從了你,如何?”

趙綿澤眉目一沉,沒有答話。

她眯起的眼,添了一抹“看不上”的神色,挑釁一般,慢悠悠地補充,“何時解,何時從。殿下,敢是不敢?”

一個男人在喜歡的女人面前,最怕“敢是不敢”。趙綿澤雖然不想與她繞這樣多的彎子,但也不想表現得太沒有風度。更何況,他還真不信夏楚能擺出什麼棋局來難住她。

“好,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夏初七輕輕一笑,起身出去了。

很快,晴嵐拿了棋枰進來,夏初七淺笑着看了趙綿澤一眼,坐在杌子上,一隻手執了棋子,專心致志地擺弄起來。

棋枰上的山水變化,風雲萬千。

她擺的是陰山皇陵“死室”裡的棋局,那一個鴛鴦亭裡的九宮八卦陣的陣眼。

當時,那棋局被趙樽破解之後,在閒得無聊的迴光返照樓裡,兩個人在水乳丶交融之餘,也沒有忘了探討此事。趙樽是一個棋癡,他除了告訴她那棋局的精巧和破解之法外,還將它完善成了一個更加巧妙的死棋之局。

這世上,除了趙樽無人可解。

她不相信,趙綿澤能輕易解出來。

~

是夜,津門,直沽。

這裡是一個四季繁忙的碼頭。它不僅是大晏的軍事重鎮,還是一個連通南北兩地的漕運樞紐。

從哈拉和林到津門,北狄使臣一行人原本是要在津門停留幾日的,當地官吏亦是早早準備好了迎接與宴請,但哈薩爾卻拒絕了。一到津門,他就與津門的都指揮使張操之換了勘合,拿到通關文書。

幾艘官船已準備妥當。

京杭大運河,一路南下就可到達京師。

這是最快的一條路。

碼頭上,雖是入夜了,漕船和商船還在陸續靠岸,人來人往,燈火璀璨。苦力們也還在爲了混上一個溫飽,扛着沙袋拼命地吆喝着搬運。這一幕,於大晏的來往客商來說,早已習以爲常,不以爲意,可是對於喜歡大晏風土人情的烏仁瀟瀟和初來乍到的烏蘭明珠來說,卻新奇得緊。

看着遠處停泊的官船,烏仁瀟瀟極是遺憾。

“哥哥,津門這樣好的燈火,這樣美的夜晚,我們明日一早再啓程不好麼?要是能在這岸邊小酌片刻,也是人生美事。”

“烏仁說得有理。”

烏蘭明珠性子文雅一些,不如烏仁的野性。但似是對她的話也極爲贊同。這一派城市的繁華,與他們見慣的草原荒涼不同,不僅是她們,一羣北狄官吏亦是紛紛點頭稱是。

見狀,陪同的津門指揮使張操之面色一喜,趁勢勸說,“二位殿下,各位來使,從運河南下,不日便可入京。諸位不如小歇一夜,以好讓鄙人略盡地主之誼?”

虛與委蛇的應合着,哈薩爾看了趙樽一眼。

“晉王殿下的意思呢?”

“不必了。”他的語氣,毫無迴旋的餘地。

哈薩爾點點頭,“殿下所言極是。”與趙樽的歸心似箭一樣,哈薩爾亦是想早一點到達應天府。自從阿巴嘎一別,李邈回南晏已足三月。三個月來,兩國不通書信,他又何嘗不想念?

“哥哥……”

烏仁瀟瀟不停扯他的袖子懇求,哈薩爾瞥她一眼,壓低了聲音,“不要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徒惹人笑話。這裡算什麼?沒聽過秦淮風月甲天下?等到了應天府,再賞江楓漁火不遲。”

“哦,那,好吧。”

烏仁瀟瀟撇撇嘴,看了看趙樽面無表情的冷眼,終是閉上了嘴。

一行人裡最爲鬧騰的就是她,她沒了意見,其他人自是也沒意見。碼頭邊上的官兵,執戟而立,從中間分開一條路來。衆人說說笑笑,指指點點,沿階梯而下。

還未到達岸邊,突地聽見“嘭”一聲炸響,像是火器的爆炸聲。緊接着,從官兵隔開的人羣裡,突地涌出一羣普通百姓打扮的人來。

他們的手上,都有寒光閃閃的武器。

在這碼頭,前來觀看北狄使臣和“死而復活”的晉王殿下的老百姓很多。又是在晚上,這般密集的人羣,中間一旦有火器炸開,那喧囂的效果可想而知。

人羣驚呼混亂中,那些拿刀的賊人速度極快地衝入了北狄使者的人羣裡……

“保護殿下,有刺客!”

北狄侍衛大聲叫喊着,碼頭上巡守的官兵也高聲喊叫起來,一陣陣的腳步們與兵器的鏗鏗聲,嘈雜成了一片。

碼頭上,亂成一團。

烏仁瀟瀟先前只關注夜色,刀光劍影閃入眼簾時才發現異樣。大睜着一雙眼,耳邊“嗖嗖”幾聲,只見好幾簇暗器似的小短箭,衝她的方向射了過來。

她未及反應,身邊的阿納日一聲尖叫,手臂中箭,汩汩冒出鮮血來,猛地倒了下去。而面前的幾個賊人,刀劍伴着短箭撲她而來。

來不及思考,她雙眼一閉,下意識的抱着頭龜縮。可人還未有蹲下去,手臂倏地一緊,她突然被人扯了開去。耳邊一晃人影晃動,等她再睜開眼睛,擡頭時,看見的是趙樽冷峻寬厚的脊背。

他把她拉到了身後,手腕一揚,徒手奪過賊人手中的長劍,“撲”的一聲,一個劍花挽出,人如鷹隼一般酷烈冷鷙,劍鋒已直抵那人的心窩。

她心裡升起一絲雀躍……

非常荒唐的,她希望那些人再來砍殺她。

可他們的目標,分明不是她。

趙樽一把將她推開,那些人霎時便圍向了他。他身上原本沒有攜帶武器,可反應極快,儘管受了傷,那些人的人數也不少,但他應付起來並不吃力。

她看得癡了。

北狄的侍從和碼頭上的官兵人數也不少,電光火石間,一羣羣人,喊着,叫着,廝殺起來。可,官兵們在喊殺喊打,那些賊人卻不發一言。

他們的目標,似乎是趙樽。

“小心!”烏仁瀟瀟大聲喊。

他卻不說話,手上刀光“唰唰”直閃,手揚起,刀落下,一刀砍掉了一個賊人的腦袋,鮮血潑水似的噴出來,嚇得她“啊”的一聲捂住了臉。再睜眼時,發現他仍是沒有表情,似乎眼睛都沒有眨過。

她的頭皮不由一麻。

冷麪閻王的名號,果然不是假的。他立於人羣中,像一個活生生的戰神,衆多賊人環繞,亦是面不改色,腳下的鮮血流得跟小溪似的多,他也不曾停頓一下。踩着屍體,陰冷俊朗的面上,肅殺一片。

“殺!殺!”

“啊!”

“哎喲——”

在一陣陣的慘叫聲裡,烏仁瀟瀟一眨不眨地看着趙樽殺人,手心緊緊攥着,汗溼一片,牙齒格格發顫。卻不是恐懼死亡,而是發現這樣的他……令人心痛,心痛得跟着顫慄。

“到底何人行刺?報上名來!”

有人在人羣中厲吼。

當然,沒有人會回答他。

碼頭上的防衛,本來就嚴密,那些人的目的,應該是抓住爆炸那一剎那的機會刺殺趙樽。如今,眼看刺殺已不能,人羣裡突然有人大聲吹了個口哨,剩下的人互相對視一眼,不再猶豫,紛紛把刀一橫,直接抹了脖子。

“他孃的,狠!”

北狄的阿古將軍“啐”了一口。

“呀……”

烏仁瀟瀟倒吸抽一口涼氣。

碼頭上倒了一地的人,屍體橫陳,看上去血腥味十足。張操之提着血淋淋的大刀,飛快地跑了過來,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看了哈薩爾一眼,撩起袍角,朝趙樽一跪,中氣不如先前,聲音極弱。

“殿下,卑職無能,您沒事吧?”

趙樽默不出聲,冷冷地看着他。

四周冷寂一片。

張操之怕死了這位爺,脊背上都是冷汗。卻也是想不明白,這晉王入關不過短短數日,怎會有賊人來刺殺?他這官才上任不久,屁股還未坐熱,可千萬不要爲此掉了腦袋。

哈薩爾看他一眼,突地冷了聲。

“我等初到貴國,便橫生枝節,張大人可有話說?”

“北狄太子殿下。”張操之起身,緩了一口氣,“鄙人奉命護衛二位殿下和使臣安全上船,如今這些賊人敢在眼皮子底下行刺。我必定會追查到底,有了結果會上奏朝廷,給太子殿下一個交代。”

哈薩爾冷冷一哼。

“好,張大人的話,本宮記住了。”

說罷他調轉環視一圈,最後看向了烏仁瀟瀟。

“沒事吧。”

“我,我沒事。”烏仁瀟瀟抿着嘴巴,偷偷瞄了趙樽一眼,心臟怦怦直跳,心情說不出來的詭異。

一行人小聲議論着,準備登船。

她神思不屬,腳步放得極慢。

腦子胡思亂想一通,猛地一回頭,看見烏蘭明珠亦是目不轉睛地看着趙樽,突地有些生氣。她走過去撞了烏蘭一下,用蒙語道:“看什麼看?人家有心愛的姑娘了,不要肖想。”

烏蘭輕笑,“你看得,我爲何看不得?”

烏仁不服氣,“我就看得,我救過他的命。”

烏蘭瞥她,道:“烏仁,你喜歡人家了吧?”

烏仁瞪了她一眼,想到趙樽先前救她的樣子,心裡甜了甜,下巴一擡,“喜歡又如何?這樣的男人,纔是真正的大英雄,哪個女子不喜歡?難道你不喜歡嗎?你不喜歡,爲何直勾勾盯着人家看。”

烏蘭看她,取笑一句。

“可惜了,人家沒喜歡上你吧?”

二人低低咕咕的爭論着,走在後面。趙樽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面,突然的加快了腳步。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可烏仁瀟瀟看着他燈光上的背影,心裡突地一塞。

他常年與北狄作戰,會不會懂得蒙語?

想到衝口而出的“就是喜歡他”,她心臟一陣亂跳,以至於上了官船,船行入江心,仍是沒有平靜下來。

烏仁瀟瀟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哪個人,也不知道喜歡上一個男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可這會子,腦子裡全是趙樽的影子,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視線,他舉手投足間無人可比的男子氣概……

她想,她應當是喜歡他的。

完了!

她抱着腦袋,覺得自己瘋魔了。

不對,他與楚七是不可能的了,楚七已經許了人了。回了京,若是兩國一定要聯姻……她可不可以做他的王妃?他會同意嗎?

一個下意識的念頭入了腦,她自己嚇了一跳。

再然後,她雙頰緋紅,咬着下脣,又是喜又是愁地揉着腦袋,一副小兒女的窘迫,看得剛剛包紮了傷口進來的阿納日奇怪不已。

“公主,你發燒了?臉爲何這樣紅?”

“沒有啊,可能有些熱!”烏仁瀟瀟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看了阿納日一眼,突然壓低聲音,“晉王呢?”

阿納日年紀比烏仁瀟瀟還小,更不懂得這些事。可時下的姑娘早熟,草原女兒性子也更爲開朗一些,看見自家公主這副模樣,她恍然大悟一般點了點頭,捂着受傷的胳膊,指了指頭頂。

“我進來時,見他一個人上了甲板。”

“阿納日,你真好。”烏仁瀟瀟擁抱了她一下,在阿納日吃痛的低呼聲中,她嘻嘻一笑,燕子一般衝了出去,往甲板上跑。

可還未上去,看着靠近欄杆上那個冷肅的背影時,她腳上像綁了巨石,突然沒有了過去的勇氣。

呼嘯的河風,茫茫的黑夜。

一片漆黑的江面上,只有划水聲。

他仍是那般站着,一動不動。

只是這一回,他沒有看向河面,而是看着他左手上的護腕,靜靜的出了神。她依稀想起,他先前救她的時候,好像也動過那個護腕。以前她就猜那不是一個普通的護腕,如今見他這般,她更加確定,這個護腕一定有故事,若不然,他這幾日,爲何沒事就看它?

她突然一嘆。

他高冷疏離,他波瀾不驚,他明明就在眼前。可與她而言,卻像隔了千山萬水。他的世界,她根本無法插入……

~

津門的風波未平,京師的夜晚也不安定。

大都督府與許多王公貴族的府第一樣,位於京師的城南。入夜了,府裡仍亮着燈。在寂靜的夜色裡,正門邊上的小角門外,一個戴着斗笠的男子急匆匆走近,叩了叩門。

門開了,他很快閃身入內。

府邸裡,東方青玄正坐在窗前把酒臨風,一件大紅的披風斜斜掛在身上,慵懶的模樣,絕色的仙姿,無一處不*。

“大都督。”

如風叩門進去,湊近他的耳邊小語了幾句,東方青玄面色一變,鳳眸驟然一沉。

“此話當真?”

如風垂首,聲音極淡,“當真。大概文華殿和乾清宮,也已經得信了,晉王確實還活着。”

東方青玄淺眯着一雙眼,許久都沒有說話。如風不知他在想什麼,喚了他幾聲,他都沒有反應,忽閃忽閃的燭火,在他的面上映出一抹濃重的陰影,好一會兒,他牽了牽脣,像是笑了。

“這一回,她應當開心了。”

如風知道他說的是誰,沉默片刻,長長一嘆。

“大都督,夜了……您該歇了。”

東方青玄目光噙着笑,鳳眸幽深一片。

“你先去吧,我再坐一會。”

如風還沒有應他,外面突地響起一陣緊張的腳步聲。很快,一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大步進了屋子。

“大都督,宮中來人急報。”

“講!”東方青玄眉梢一擡。

“皇太孫今夜宿在了楚茨殿,沒有出來。”

東方青玄清雋的面色猛地一沉,緊緊抿着脣,妖冶如花,卻又冷豔如冰。好一會兒,他看了那人一眼,突地一隻手撐在案几上,側過身來。

“你們隨本座入宮一趟。”

如風心中一沉,慌亂阻止。

“大都督,此時……怕是不便。”

“陛下準我隨時入宮奏事,有何不便?”

東方青玄視線裡帶着一抹妖嬈的淺笑,可語氣卻是極是沉重。說罷他抿着脣,猛地將手上那件火一般紅豔的披風丟給如風,示意他替自己繫上袍帶。

如風不再勸止,只是心沉。

東方青玄看着他,一張風姿卓絕的臉上,似笑非笑,“不必擔心,本座要去的地方,誰還能攔住不成?”

一行人入得宮門,東方青玄直奔楚茨殿而去。可他人還未走近,一隊巡夜的士兵便小步跑了過來。

“大都督深夜入宮,有何貴幹?”

東方青玄看向楚茨殿未滅的燈火,也看見了門口懸掛着的三隻火紅的燈籠。默然了良久,盈盈一笑。

“無事。本座四處走走……”

~

漫漫長夜,乾清宮一片蕭索之態。

一陣陣咳嗽聲,在安靜的寢殿裡,顯得極是沉悶。

洪泰帝伏在榻邊上,不停地咳嗽着喘氣。崔英達則是躬着身子,輕輕爲他順着氣,嘴裡小聲的安慰着什麼。可洪泰帝越咳越急,氣息不穩,一股子腥甜氣涌入了胸襟,差一點沒咳暈過去。

一刻鐘前,他得到了趙樽還活着的消息。這樣的消息,實在太過震撼。他又驚又喜,激動得老臉都咳紅了。

崔英達臉上掛着笑,嘆息道,“陛下切莫太過激動,十九爺就要回來了,您得趕緊將息好身子,他瞧着了,也能高興不是?”

“崔英達……”洪泰帝胸腔氣血涌動着,喉間痰喘不止,驚喜過去,他半躺着緩了一會,看着頭頂明黃色的牀幃微微在擺動,渾濁的眼睛半眯了起來。

“那人說老十九還有多久到京?”

“大抵就這幾日了。”崔英達滿臉喜色,“要不要老奴這便去稟告貢妃娘娘,讓娘娘也跟着高興高興?”

洪泰帝不知在想什麼,沒有回答他。

好一會兒,他轉過頭來,目光銳利而冷漠,再沒有了先前的興奮與激動。

“那麼,只剩幾天的時間了。”

“陛下……您是說?”崔英達一驚,手指微微顫了一下。先前,皇帝顧念着皇太孫的想法,一直沒有動夏楚,原本就是想等她回了魏國公府再想辦法除去的。陛下的心思,是不想爲了一個婦人,傷了祖孫倆的和氣。如今晉王回來了,萬歲爺是考慮到叔侄間的關係了?

崔英達是一個聰明人,一眼看穿了皇帝的心思,卻不明說,只旁敲側擊道:“陛下,您身子不好,就不要操這些心了,一切以聖體康健爲要。老奴老了,不曉得能侍候您多久,不願見您再整日爲國事操勞……”

像是沒有聽見他的勸說,洪泰帝闔了闔眼睛,突地撐着牀沿坐直了身子,撫着心窩,看着閃爍的燈芯,目光暗淡不少。

“崔英達,國將亂矣!”

“陛下,您……”崔英達心裡一涼。

“你這老奴才,不必拐着彎地勸朕。”洪泰帝打斷了他,低低一嘆,伸手撫了撫褶皺的被褥,收斂起神色,擡了擡頭,視線極銳。

“給朕磨墨。”

“夜裡風涼,陛下要寫什麼,明日也不遲。”

“哎!照辦吧——”

------題外話------

哆嗦三件事。

1、書中使用的日期全部是農曆。有親問:爲啥七這邊都立夏了,十九回去的是四月呢?答:立夏在農曆三月。並非咱們習慣的公曆五月……

2、第191章,夏巡是筆誤,應該是夏衍。歡迎大家多提BUG。

3、《且把年華贈天下》上市,噹噹網打折中……

4、這兩天更得晚了,妞兒們別有意見,我盡力調整。要過年了,咱都樂呵點。

5、……

衆妞(翻白眼):你說三件事噠,囉嗦婆,拉你下來——

二錦(慚愧):數學一直是體育老師教的。月票有多少都數不清,不信拿給我數數?

第034章 本王向來不虧了身下之人!第192章 不關風月,又關風月第023章 小妖精的精,腹黑的爺!第165章 第一日,黃金滿屋。第120章第182章 很是痛快!很是痛快!第229章 一箭多雕,一鍋端!第129章 趙十九,你想我了沒有?第327章 不解風情第159章 恐懼(一更)第042章 被傷天害理了!第243章 各有各的殺手鐗 !!第255章 喋血護兒!第165章 第一日,黃金滿屋。第138章 失足跌落!第116章 安靜的旁觀者。第292章 關心則亂,愛則計較第179章 下馬威!第100章 意難平,小矯情第108章 強吻與耳光!第129章 趙十九,你想我了沒有?第133章 又是一年了!第223章 求娶公主!第136章 舊人相見亦難!第232章 上刀山!第057章 懷上了爺的孩子!第307章 借個人!第207章 要了臉,便要不到人!第168章 追債。誰欠誰的債?第262章 思之若狂!第222章 一出好戲未唱完!第118章 棍嘰啊棍嘰!第152章 陰山之危!第267章 夫妻檔,一唱一合第280章 痔!第206章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第026章 求愛的方式,一直這麼詩意。第152章 陰山之危!第007章 侄媳婦兒第168章 追債。誰欠誰的債?第317章 解結:情得圓滿第248章 好事近了!第324章 出人意料第296章 禮物第003章 一針紮下去!第101章 許婚!第206章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第269章 別(卷三末)第060章 醉與不醉——第254章 雪落紅梅,一點震撼!第190章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第131章 爲別人去死的勇氣!第054章 火一樣的胸膛!第070章 見你這麼主動,爺便允了第336章 見別!第156章 狠毒之人,易勝!201章 逼迫!第209章 螞蟻上樹!第071章 笑裡藏刀,刀刀是血!第020章 暗招?治人!第165章 第一日,黃金滿屋。第073章 舒服————第179章 下馬威!第029章 爺準了!第333章 塵土烽煙路,愛在離別時第86章 二更——第167章 世上最暖和的地方。第331章 初七之火第332章 漫漫漫!慢慢慢!第032章 詭異又尷尬的獻禮!!第045章 同處一晚——!(求首訂)第299章 戰北平第237章 見!第144章 因爲在意,所以殘忍。第178章 設下圈套等人鑽!第017章 你老子收拾你來了!!第232章 上刀山!第013章 小賺一筆第222章 一出好戲未唱完!第057章 懷上了爺的孩子!第253章 勢同水火!第204章 酒窖的秘密!第228章 暗流涌動!事發突然。第247章 山河染血,淚向天闕。第017章 你老子收拾你來了!!第093章 甜蜜得冒泡的湯泉。第129章 趙十九,你想我了沒有?第223章 求娶公主!第108章 強吻與耳光!第102章 吃醋,再吃味!第254章 雪落紅梅,一點震撼!第297章 烽煙起,暗潮生第169章 長歌扼腕,魂歸故里!第045章 同處一晚——!(求首訂)第031章 狐假虎威賣醫術!第205章 火了(春節請假,25號更新)第225章 斑駁往事!第275章 借刀訴情,擁被生香第138章 失足跌落!第052章 下輩子,記得投生個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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