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章
轉眼間,就好像丟了一顆石子兒,京城的局勢慌了,那一圈一圈的波紋漣漪讓朝臣們皆戰戰兢兢,生怕與這風暴的中心,如今的馬氏攙和上了一丁點兒的關係,莫說是本家,就是同姓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得掂着心過,指不定明兒個就得跟着遭罪。一時間,與馬氏急急撇清關係便已成了不約而同的法子。
人人自危,想必這個詞是最貼切的了。
不過半月有餘,衆多朝臣向皇帝奏疏彈劾,言及當朝太師馬縉結黨營私,招納權賄,排異黨同,皇帝盛怒之下,一連定了馬縉四十條罪狀。
有道是,牆倒衆人推。這些彈劾檢舉之人,一是從前便與馬縉爲政敵的一方,而另一部分,卻盡是馬縉一黨的人,多是曾受馬縉提拔,在其身邊出謀劃策,殷勤奉承之人。
半月後,皇帝終究下了聖旨,將囚禁於宗人府的馬縉處死,其同黨多被殺,抑或是被拘禁,流放,同祖子孫均被革職,其子也皆下令被處死。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馬縉與其子通敵賣國,雖未有證據道明五皇子齊礿與此事有關,但五皇子與馬縉這位舅父來往親密,卻是衆所周知的,因而皇帝雖未問罪,卻是再未給其安排差事,朝堂上的態度更是冷淡的緊。如此衆臣自然是瞧出了什麼來,這從前身份尊貴的五皇子,日後只怕再也得不到皇帝的重視了。
然而不過短短几日,後宮卻傳來了消息,讓人更是篤定,五皇子,徹底失寵了。
皇帝親下聖旨。將居於北宮的榮嬪馬氏貶爲庶人,至死不得出。從前張揚尊貴的榮貴妃,即便被打入了冷宮,仍然抱有一絲希望,以爲終有一天,她能夠風風光光的回到宸華宮,然而這一書聖旨卻是覆滅了她所有的幻想。
馬氏一族徹底敗落。而朝堂再一次迴歸了平靜。放眼如今的朝堂,雖有靖國府佟家,還有皇帝最寵信的韋家。但若論起來,卻也抵不過一個賀家。因爲馬縉的倒臺,不少官員皆望風而動,紛紛明裡暗裡想向當朝太子的母舅賀家靠攏。卻被賀廷關在了門外,謝絕一切來往。
賀廷每日除了上朝。旁的事一概不管,下了朝便撩袍回府,大門緊閉,這讓巴巴兒想去奉承的人都傻了眼。只得伺機尋一個機會。
而隨着五皇子在這場鬥爭中的失敗,儼然撥雲散霧,衆臣徹底篤定。他日能榮登大寶的,非當朝太子莫屬。從前或許還得躊躇押寶。可如今五皇子三振出局,三皇子只研究詩書字畫,如今風頭漸起的四皇子又妥妥是太子一邊的,淡然出局的六皇子更無須說,至於九皇子,雖如今也受帝寵,卻是無心皇位紛爭之人,如此,豈不通透?
然而齊毓卻與其舅父的套路如出一轍,每日下了朝便腳步生風的回了毓德宮,概不見客,然而人家美其名曰,陪嬌妻和兒子,誰能說得出什麼。
夜涼如水,入夜時分,如蘅與齊毓皆着家居的常服,中間擱着炕桌,一左一右,齊毓修長的食指與中指之間捻着一枚墨玉的黑棋,通觀棋局,略頓了頓,纔將棋子落下。如蘅執棋的手撐着下顎,顰眉微蹙,思索了半晌,齊毓眉眼帶笑的看着她:“怎麼?認輸了?”
“美得你。”
如蘅眉眼一挑,順而“啪”落下一子,登時棋局有逆轉之像,齊毓眸中帶着寵溺的笑意,看向如蘅道:“倒是我小瞧你了,棋藝又精進了不少。”
如蘅得意的一揚頜,雖未說話,卻是清楚,若非齊毓暗裡讓着她,這局棋只怕是勝負逆轉了。
你不言,我不語,夫妻便是這般。他悄悄的讓着,她便默默的領了,從前萬千的小女兒情態和情愫,如今都融進了鍋碗瓢盆,柴米油鹽的磨合之中,將從前的兒女情長變爲了親情,一種區別與血緣,卻深與血緣的親情。
正下的興起,軟簾外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二人都未擡頭,仍舊琢磨着棋局,何德斂着步子,微微躬着身子,小心地走了進來,快到近前,恭謹道:“奴才給太子爺請安,給太子妃請安。”
如蘅微微擡頭,笑着道:“倒是許久沒瞧着你了,可見忙的緊。”
何德將身子又躬了幾分,甚爲恭謹的笑道:“不敢,奴才這幾日奉了外差,出去了幾日。”
待棋子落下,齊毓這纔不緊不慢擡頭看來:“什麼事?”
何德這才向齊毓壓低了身子道:“回爺,國舅來了。”
齊毓一聽,將手上的棋子擱進了棋盒中,撐着軟榻坐在炕沿兒邊,起身拂了衣袍道:“快請。”
何德應聲而退,如蘅也早已扶好了釵環,立在了腳踏上,這時便聽得悉悉索索的衣袂聲,下一刻,便瞧着一身錦袍的賀廷立在門口處,一見着站在那兒的齊毓和如蘅,先是一愣,忙行禮道:“臣見過太子爺,太子妃。”
“舅父請起。”
齊毓親自扶起賀廷,側了側身子道:“舅父坐吧。”
“臣不敢。”
見賀廷推拒,如蘅瞧着軟榻只兩個位置,賀廷見她在,自然不好坐的,再想着賀廷深夜來,必是有要事相商,便笑着下了腳踏,轉而看向齊毓笑道:“阿瑾只怕是要醒了,我去瞧瞧,便不擾你與舅父說話了。”
見如蘅只與齊毓“你我”相稱,賀廷並不驚訝,只瞧着齊毓脣角微揚:“好。”
如蘅莞爾一笑,轉而對賀廷禮貌地點頜,賀廷微微躬身,如蘅便已帶着人出去了,軟簾剛落下,便聽得如蘅壓低聲音吩咐道:“去溫一壺雲針來,再備些茶點,在外面好好伺候着,聽着爺的吩咐。”
何德一應,外間便響起了愈漸愈遠的腳步聲。賀廷瞧在眼裡,感慨在心裡,太子是娶對人了,不說旁的身世,門當戶對,單看太子妃的端重有禮的舉止,細膩的心思,便是當得起這個位置。佟家從前只有一個佟皇后,如今,又多了這年輕的太子妃。
“舅父坐吧。”
齊毓打斷了賀廷的思緒,賀廷忙道:“好。”
撫着鬍鬚,便在炕桌的另一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