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以爲,靖國公二公子,佟如錚是不錯的人選,還望聖上決裁。”
楊熲微微躬身,微一瞥眼瞧到馬縉僵硬的神色,嘴邊勾起一絲老滑的笑意。
老將軍此話一出,瞬間朝堂上跟炸開了鍋一般,不可置信的看向楊熲。
首先那馬氏一黨的許敬暉一瞧馬縉那神色,已然坐不住了,直言開口反駁:“西征北遼乃軍國大事,副將人選豈可兒戲?佟如錚如今不過年方十五,入軍營時日尚短,更何況其沒有半點征戰閱歷,副將一職,於西征北遼極爲重要,若任命佟如錚,實乃草率,還望聖上三思啊。”
朝堂上的百官聽到此,除賀氏一黨不發一語,瞥眼瞧着楊熲頗有些看不透外,其餘朝臣莫不是隨聲附和。
的確,區區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連軍營大門朝哪兒開都還不曉得,哪裡有資格一躍成爲西征副將?這不是天大的笑話麼!
下面覷覷私語鬧哄哄一團,馬縉瞧着連那撇鬍子都笑開了,冷眼一棱老將楊熲,爲了不安插他馬氏一黨的人入他軍營裡,他倒是連個半大的小兒都拉出來了。
馬縉不屑的冷哼了一聲,無官階,無閱歷,更何況世人皆知那佟家與他楊家祖上的淵源,馬縉靜靜瞥了眼上面的皇帝,皇帝一向忌憚楊熲如今在軍中的威望,若非此次軍情緊急,只怕恨不得把他丟在天邊兒,當個老傢伙養着,怎會冒這放虎歸山的風險?若是此番敗了也就不說了,若是勝了,楊熲地位日盛,皇上怎會眼看着楊熲這頭猛虎再一手培植個小老虎,日後威脅大周,威脅皇位?今兒他楊熲這算盤只怕是打錯了。
賀廷自然明白楊熲的取捨,默不動聲的瞥了眼上面的皇帝,面色倒是無異,只靜靜俯視着下面擁鬧的朝臣,沉默不語。冷眼凝到馬縉嘴邊的得意,賀廷暗自冷笑,只怕,皇上今兒是要給百官扔一包火藥炸上一炸了。
“好了。”
皇帝驟然出聲,下面喧鬧的朝臣漸漸安靜下來,都眼觀眼心觀心瞥着上面,等着皇帝的下文。
皇帝瞥眼楊熲,嘴角勾起一抹難懂的笑意:“許大人方纔的話也不無道理,楊老將軍如此看好佟如錚,可有什麼得以說服衆人的理由?”
楊熲看了眼皇帝,瞥一眼馬氏那邊兒,微一拱手,嘴角一揚,頗爲不屑道:“回聖上,老臣並非許大人,沒有那麼好的口才,說不出什麼天花亂墜的東西來,老臣之所以如此推薦佟如錚,只因老臣對人一向的直覺判斷,錚哥兒這小子,瞧着是年歲不大,可那就像個虎崽子,野的很!就是掏狼窩,他想掏都能掏到。”
“年紀?年紀小怎麼呢?”
老將軍揚着聲兒豪氣道:“那霍去病不過十七,不照樣去匈奴擼蠻子的頭,流傳了封狼居胥的佳話,年紀算個啥?”
說着說着老將軍倒是眉飛色舞,唾沫橫飛,瞧着那眼角的笑紋都深的跟溝壑一樣了,完全忘了周圍的環境和人……
“聖上,那小子,壯的跟小牛犢子一樣,氣魄不小,比老臣先前帶出來的那些小子都能幹,趕得上老臣當年年輕的時候了,最重要那小子瞧着傻不愣愣的,一談起兵書行軍作戰圖來,跟瞧到那俏俏的小娘子一樣,滿身兒的混勁兒,不說別人看他咋樣,就老臣來看,這小子就不錯!若是有他倒是一個頂倆,就那牛犢子勁兒,非得把那蠻子殺的哭爹喊孃的尿褲襠。”
聽着老將軍渾厚氣壯的笑聲,在場的人無不是有些咋舌,嘴邊兒那叫一個僵硬啊,都跟那門前的石雕樣,愣是沒了聲兒。是啊,誰能想象到,那疆場上的神話,神一般的老將,一說到高興處,簡直進入了忘我狀態,全然忘了此刻在討論着一個多嚴肅的話題。
在場的那些文臣,臉兒都白了,聽聽剛剛那話兒裡面糙的,最重要的是,這是在朝堂啊!是在聖駕前啊!一個個不由自主地瞥向上面,他們有點無語,不,是很無語。
相比於馬縉一臉憋氣兒,嘴角微扯的樣子,賀廷卻是憋得想笑,笑眼看向楊熲,賀廷搖了搖頭,這老傢伙,還是那副老德行,改不了。
下面的朝臣很不淡定,上面的皇帝倒是習以爲常般,瞥了一眼說的滿面通紅的楊熲,那激動樣兒,跟剛擼了蠻子的頭一樣,再一瞥朝臣,輕咳了一聲兒。
“好了。”
皇帝凝了眼楊熲,頗有深意道:“楊老將軍慧眼如炬,麾下的大將也都是人才濟濟,朕一向信得過。”
說着皇帝逡了一眼衆臣,最終眼神沉沉落在馬縉身上:“既然楊老將軍對佟如錚讚不絕口,想來必是匹千里良駒,有楊老將軍一手培養,想必又是我大周的頂樑柱,如此,就封佟如錚爲驃騎校尉,入楊老將軍麾下,此番一同出征,西征北遼!”
衆臣一聽,眼珠子差點沒給掉出來,馬縉猛地一擡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恰好與轉過頭的五皇子對視,齊礿眼中是熊熊的怒意,臉色黑沉,莫說是五皇子不快,就是他馬縉又如何能不慍怒?
論朝堂,只有他賀氏能與自個兒相衡,放眼望去,滿朝堂不是他馬氏,便只有賀氏了,只有他佟家偏偏與那東陵韋家不偏不倚,倒儼然自成一家了,韋家不過仗着是皇帝新寵,並沒什麼過深的根基,想來過不了許久也就被皇上拋到腦後了。
可這佟氏,馬縉眉頭一擰,別瞧着只空守了個世襲的爵位,儼然沒落世家,朝堂上沒掀起什麼大風頭,偏偏女人堆裡出了個一後一妃,靖國府搖身成了國丈,硬生生壓他馬氏一頭,那佟家老太太和宮裡的佟皇后都非尋常的婦人,馬縉臉色陰鬱,從前或許只是要對付這兩個婦人罷了,如今,馬縉一瞥楊熲,若當真讓他楊氏與佟氏聯合,捧出個佟如錚,此次西征一旦勝利,那便更難對付。
再者那佟如筠也是初生的牛犢,儼然有後起之勢,還有賀家和太子那邊兒,他如何能眼睜睜看着這三個心頭大患聯手,那非得活生生將自己和馬氏逼至絕路,他絕不允許!
可終究啊,繞來繞去,人錚哥兒還得叫佟皇后一聲姨母,那佟皇后是誰?那是皇帝既信任又敬重的枕邊人,更何況還有靖國府那麼一個國丈的身份力挺着,皇帝都答應了,他們下面這些朝臣能說個什麼,終究啊,國事還是變成了人皇家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