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御風離去以後,尹蝶由侍女服侍着靜靜的躺回牀上。她呆呆的望着牀頂,背上隱隱的疼痛已讓她睡意全無。自從被冷御風安置在聽雨軒,心裡就沒平靜過,此刻竟是空落落的痛。爹孃被害,家被毀,自己就像在世間飄蕩的一縷魂,不知自己的由來,更不清楚自己的歸宿。
落崖被救以後,南宮辰的悉心照料讓她又有了家的感覺,可她對南宮辰僅僅是感激而已,她不想讓南宮辰誤會,更不想讓兩人陷入更尷尬的境地。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她總是不自覺的想起那個令她心痛的男子。起初,當江湖上所有人都把弒師滅門的罪名加在他身上時,她拼命讓自己不去相信。可是,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指證秦楓,越來越多的證據讓她無可奈何。
當她從南宮辰口中得知爹孃是被御影劍所殺時,她徹底怔住了。御影劍是傳說中極有靈性的劍,是傾城山莊的至寶,只有跟它有緣的人才能將它拔出。當時秦楓年幼,可是莊主卻執意把劍給了秦楓,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秦楓竟然輕而易舉的拔出了劍。在莊主的指導下,秦楓功力大增,逐漸在江湖上樹立了威名。一年前,秦楓突然失蹤,而御影劍也不見了蹤跡。當衆人得知傾城山莊滅門與御影劍有關時,大家不約而同的想到了秦楓。因爲整個江湖,只有他,能拔出那把劍。
尹蝶終於忍受不住江湖傳言,一心想找秦楓問清楚。可是,當兩人再次見面時,他卻沒有絲毫要解釋的意思。這算什麼?默認嗎?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他的性情大變。如果是誤會,爲什麼不向我解釋清楚?難道他不再信任我,不再在乎我了嗎?
尹蝶漫無目的地回想着,嘴角輕輕抽泣。她感覺自己就像陷入了一張精心佈置的大網,所有的人都在刻意隱瞞着什麼,沒有人願意告訴她真相。
思緒翻飛,剪不斷,理還亂。
直到天微微
亮,牀上的女子才沉沉睡去,臉頰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再次醒來,已有人爲她送來午膳。尹蝶淡淡的瞟了一眼桌上的飯菜,自己竟然沒有絲毫胃口。放下碗筷,尹蝶輕輕的向門外走去。悶了這麼多日,也該出去走走了!可是,剛打開門,便有兩隻手臂攔在了尹蝶面前,擡眸一看,竟是兩名護衛,橫刀在手,面色凜然。
“宮主有令,讓姑娘在房內好好休養!”
尹蝶冷笑,休養?是軟禁吧!
也罷。尹蝶返身進屋,雙手抱膝,坐在窗前靜靜的看着院內的景色。突然想起冷御風昨天離去時對她說的話。他要帶我去哪裡呢?他會向我解釋清楚嗎?
漸漸的,太陽已有些偏西,可陽光卻越發紅豔,幾乎把半邊天的雲朵都染成了紅色,如同妖豔的血玫瑰開在空中。
他今天不會來了吧。尹蝶正想着,卻聽見身後有細碎的腳步聲,猛然轉頭,卻見一藍色紗裙的俊俏女子輕盈的向這邊走來,她眼底閃過一抹冷傲,與那些唯唯諾諾的侍女大不相同。
“尹姑娘,我是藍欣兒,寒月宮的護法。宮主特地讓我來接你去個地方。”
“秦楓人呢?”
“宮主已經到了,特命欣兒護送姑娘前去。”
“好,那就有勞藍護法了……”
兩人不再言語,片刻之後,便一同坐上了一輛裝飾素雅的馬車。
車內,欣兒靜靜的打量着面前的素顏女子,她的面色微微有些蒼白,卻無損她絕美的容顏,眼眸深邃,如同矛盾的漩渦,絲毫沒有一般女子應有的輕柔。一襲白衣,顯得弱不禁風,可她那晚卻是真真切切的拿劍刺向宮主,她怎會有如此的膽識和勇氣。
馬車繼續前進,一縷若有若無的簫聲傳來,哀婉的樂調伴着淡淡的憂傷,讓尹蝶心裡猛地一顫,熟悉的簫聲,熟悉的樂調,正是《言殤》。尹蝶呆坐在
馬車內,任憑曲子圍繞在自己周圍。直到欣兒輕扯她的衣袖,“尹姑娘,到了,我們下車吧。”
打開車簾,欣兒輕輕的把她扶下馬車。尹蝶環顧四周,竟是來到了一個山谷。
潺潺的流水,清脆的鳥啼,繽紛的落英,青翠欲滴的小草,彷彿昭示着這個山谷的與世無爭。空氣中瀰漫着陣陣花香,嫋嫋的簫聲在山谷中迴旋,讓聽者久久不能回神……
尹蝶擡眸,發現在不遠處的亭子裡,一個身穿錦衣的頎長身影背光而立,玉簫在脣邊輕輕遊移,那首奪人心魄的《言殤》正是從他口中吹出。
男子轉身,深邃的雙眸攫住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驚異。
“蝶兒,還記得這個地方嗎?”男子放下玉簫,靜靜的看着她。
尹蝶不語,面色凝重的打量着這個山谷。不遠處的小溪波光粼粼的映着殘陽,似有絕美的光華在水面流轉。由於受到高山阻隔,溪水流動很慢,幾乎是靜止的,水面之上,碧綠的荷葉悠閒地漂浮着,含苞待放的荷花如亭亭玉立的仙子,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靜靜的等待生命中那一次華美的綻放。
尹蝶不由自住的向小溪走去,晚風吹來,裙裾翻飛,於空中劃出冷漠的弧度。
“蝶兒,你知道嗎?這一年來,每當我想你的時候,我就會來“忘憂谷”,這個只屬於我們的地方。這麼多年來,這個山谷幾乎沒人涉足,溪裡的荷花還是當年我們親手所種。還有那邊的小樹,是我們從暴風雨中把它救活的,還有……”
他如此說着,神色凝定,目光邃遠。
她如此聽者,風姿楚楚,眼色溼潤。
這裡,有屬於他們的記憶。忘憂谷保留了他們的誓言,記錄了他們曾經的足跡。
可是,物是人非,想必誰也沒有料到吧!
一樣的花瓣,一樣的芬芳,一樣的舊時光,卻只剩黯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