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如萬條銀絲從天上飄下,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像美麗的珠簾。
一陣風吹來,密如瀑布的雨被風吹得如煙、如霧、如塵……
一襲白色身影在雨點連成的大網中焦急的行走,與這狂風驟雨的天氣極不相襯。
漆黑的夜晚,冰冷的雨滴。
尹蝶緊緊握着手中的令牌,驟雨瘋狂的抽打在她的身上、臉上,幾乎要擊潰她所有的意識。她現在已摒去了所有的思緒,只有一個念頭仍然清晰,那就是一定要去地牢,救出歐陽澈。
“站住!什麼人敢擅闖地牢?”尹蝶剛走到地牢門口,便被護衛攔住。
尹蝶平靜了自己的思緒,亮出手中的令牌,大聲說道:“是你們宮主讓我來見歐陽澈的,快開門!”
護衛們面面相視,有些疑惑的打量着面前這個突然從雨簾中穿出的女子。可是再大的疑問也抵不過女子手中令牌的威信。
“南宮大哥,你沒事吧!尹蝶焦急的呼喚道。
歐陽澈眼底閃過一抹驚異的神色,“蝶兒,你怎麼會來這裡,冷御風沒有爲難你吧?”
尹蝶一邊開牢門一邊急切的說:“這些事以後再說,此地不宜久留,趕緊跟我走!”
兩人來到牢外,大雨仍面無邊際的下着,夜色如墨,根本看不清道路。
“蝶兒,寒月宮裡到處是機關,再加上天色又這麼黑,我們今晚是逃不出去了!”
尹蝶也是面色凝重,她根本沒有料到今晚會下那麼大的雨。“歐陽大哥,我有辦法,跟我來……”
片刻之後,兩人復又來到冷御風的房間,卻見門口已經沒有了守衛,只有冷御風一人在屋內盤腿運功,他額上的汗珠不斷沁出,可臉色仍舊蒼白如紙。
“蝶兒,這是……”歐陽澈扯了扯她的衣袖,不安的問道。
“我在他酒裡下了毒,他現在暫時失去了功力!”尹蝶說着,拿劍架在了冷御風的脖頸之上。
“你帶我們走出寒月宮,再讓你的屬下準備一輛馬車和黑霧森林的地形圖!”
冷御風吃力的睜開雙眸,擡頭靜靜的看着全身微微顫抖的女子,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馬車?地圖?你倒不跟我客氣!”
“你……廢話少說,我們現在就走!”
尹蝶吃力的攙起中毒在身的冷御風,他似乎很虛弱,整個身體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了尹蝶身上。剛跨出門檻時,藍欣兒已摔衆護衛守在門外。
“宮主,您沒事吧!”藍欣兒見到冷御風虛弱的樣子,不禁怒從心生。“你們放了宮主,我饒你們不死!”
尹蝶拿劍的手加重了力道,面色森然。“去給我準備一輛馬車和黑霧森林的地形圖。要不然,我現在就殺了冷御風!”
靠在她身上的男子靜靜的側頭看她,她的倔強和心裡強烈的不安讓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看着她焦急的表情,他突然有種想陪她繼續玩下去的衝動。
冷御風緩緩的揮揮手,示意護衛們都退下,隨即稍有些吃力的說:“欣兒,按他們說的做,快去備馬車!”
“可是宮主……”藍欣兒大爲不解。”
冷御風不禁提高了聲音,“我說的話沒有聽到嗎?”
藍欣兒渾身一震,最後只能爲難的看了他們一眼,無奈的答道:“是,屬下這就去辦!“
馬車很快便順利的離開了寒月宮,再漆黑的雨夜裡急急的狂奔着。歐陽澈在外面駕車,車內,尹蝶仍用劍指着冷御風,絲毫不敢動。
冷御風見他如此緊張,不禁輕聲一笑,“師妹那麼緊張,難道還怕我一箇中毒之人麼?”
“你……等我們
徹底擺脫了你的人,我自會讓你下車。蛇蕊花的毒你應該比我清楚,三四個時辰之後毒性自會消失,到時候你的武功就可以恢復了。你現在不要運功,要不然……要不然會被內力反噬的。”
冷御風輕輕挑眉,似不經意的說道:“你在關心我!”
“我沒有……”
尹蝶的目光瞬間變得遊離不定,心裡微微有些慌亂。
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當他一年前不告而別之時我就告誡過自己永遠不會原諒他,可是爲什麼每次見到他,我的感覺便會不由自主的回到過去。看着他痛苦,我的心也會難過……
靜謐的車廂裡似有種別樣的氣流回轉,僵凝中透着尷尬,尷尬中藏着詭異。
突然間,馬車出現了劇烈的顛簸。隨着數聲淒厲的嘶鳴,馬車搖搖晃晃的減慢了速度,車身猛地抖動一下,驀地停了下來。而後歐陽澈的聲音傳來:“蝶兒,不要出來,有刺客!”
淒厲的風雨裡,數十道身影森然的持劍而立,將馬車緊緊圍住。銀色的劍身折射着冷冽的寒光,冰冷的雨水大滴大滴的打在劍身上,擊起小小的水花,又順勢滑下。
歐陽澈面色一凜,緊緊的盯着如此陣勢的一羣人。片刻之後,他從馬車上輕輕躍起,漸漸的與黑衣人糾纏開來。銀色的劍光忽起忽落,雨水因劍氣而紛飛的更加凌亂,紛亂的雨水中傳來一陣濃過一陣的血腥氣息,刀劍相撞的聲音在雨夜中格外刺耳。
尹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擔心,挑起車簾,專注的盯着那個在雨夜中與敵人糾纏的身影。在與歐陽澈相處的這段日子裡,尹蝶從未見過笑意盈盈的他竟在這種場景下與敵人惡鬥。這樣一個原本屬於妍麗陽光,屬於明媚朗日的男子,似乎根本不適合在悽風冷雨的暗夜裡滿身血污!
夜色如墨。
雨勢不減。
歐陽澈的身影融入其中,並不容易辨認,可是那張微微含笑的臉龐卻蒼白的分外醒目。他的輕功雖好,可他的武功卻……想到這裡,尹蝶心裡猛地一緊,他的身後不知何時欺近數條高大的身影。
“歐陽大哥,後面!”尹蝶想也不想地高聲叫道。此時,她隱隱感到歐陽澈的出手和手中的劍氣微微緩了下來,腳下的步伐也開始有些零亂。
“是我害了他!”尹蝶低呼一聲,拿劍正欲跳下馬車,卻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人緊緊鉗住。她猛的回頭,正對上冷御風深邃無波的雙眸。
“你在這別動,我去!”話音剛落,一道身影閃出馬車,快速的移向已經有些招架不住的歐陽澈身邊。
空氣中並無任何奇怪的聲響。寒光瞬間散開,幾個黑衣人悶哼一下,口吐鮮血,毫無支撐的倒了下去。
歐陽澈下意識的轉頭,卻看到冷御風站在身後,先是一怔,而後其蒼白的嘴角費力的扯出一抹笑意,“多謝!”
“不用!”冷御風話音未落,面前一道凜冽的寒光直撲而來。他微微蹙眉,嘴角輕蔑的笑意一閃而過。手起劍落,凌厲的劍勢只逼敵人胸膛。
頓時,血花與劍光四濺,濃重的血腥味再次瀰漫開來。
黑衣人恐懼的盯着面前突然殺出的男子,惡狠狠地說:“你是誰?暗夜宮的事你也敢管,不要命了!”
“哼!世上還沒有我冷御風不敢管的事情!”男子劍眉緊蹙,眸光瞬間變得冰冷刺骨,凌厲的殺氣自體內慢慢散發出來。
黑衣人聽到“冷御風”三個字,也都證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江湖上早就傳聞冷御風嗜血無情,對侵犯者不留任何活命的機會。他們雖然想不通爲何領域風會在此時出現,卻已明瞭瞭如今的局勢,即使現在投降,冷御
風也不會放他們一條生路,只有拼死一搏。
一陣白森森的劍光再次密不透風的席捲而來,卻被冷御風一一拆解。他手持長劍,在黑衣人之間怡然穿梭,鉤繞住一片如絲網般的寒色銀光。細密凌厲的劍氣在如墨的夜色裡竟然閃爍着近乎耀眼的冰色光芒,潔淨之中又隱隱透着一抹妖異的青綠顏色。
“御影劍!”黑衣人驚呼出聲。待他們反應過來,卻只見一片青綠色的光芒如電光火石般穿過空氣,光芒流轉,隱隱可以看到揮劍人嘴角輕蔑殘忍的笑意。
一切恢復平靜,偌大的空間只有嘩嘩的雨聲。
剛剛參與打鬥的黑衣人早已被劍氣劈的身首異處。
血光與劍華融在一起,地上已然分不清是血水還是雨水。
歐陽澈見冷御風最後一招竟如此殘忍,不禁嘆了口氣,“他們已無力還擊,你這又是何必呢!”
冷御風的目光從黑衣人慘死的屍首上收回,轉身看向一臉不忍的歐陽澈,冷冷的開口道:“江湖之中,對待敵人慈悲心是大忌。你的慈悲心並不適於江湖,不過……”他突然停住,意味深長的看着歐陽澈,“不過,可能會是萬民之福……”
歐陽澈心中大驚,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他怎麼會說出那句話,難道他知道什麼了嗎?
馬車內。
車簾被風吹起,一股冷風夾着雨絲吹了進來。尹蝶只感到周身空氣猛地一僵,冷御風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邊,深邃的眸子緊緊盯着她。
“你……你的毒已經解了!”尹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心裡慌亂不已。
“你說呢?”冷御風輕輕挑眉,慢慢的向她靠近,直到尹蝶慌亂的呼吸在他耳邊響起。
冷御風看着面前一直躲閃的人兒,邪魅的勾起嘴角,“怎麼,你怕了?”
馬車外,數支利劍劃過夜空,發出尖銳的哨聲。雨水仍不知情愁的下着,沉重的馬蹄聲穿過空氣,在雨夜中越來越清晰,顯然是有人正在急急追趕而來。
尹蝶愈發緊張起來,她現在擔心的是仍在馬車外的歐陽澈,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如果再有人追殺而來,恐怕……
“宮主,屬下來遲,請宮主恕罪!”藍欣兒的聲音清晰的在馬車外響了起來。
冷御風瞥了一眼車外,淡淡的開口道:“你不用擔心,是寒月宮的人,沒有我的命令,他們不敢動手。”
尹蝶心裡一震,不過很快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倔強的對上冷御風深邃的目光,決然的說:“既然我們無法逃脫,又落在你手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有那麼想讓你逃開嗎?”冷御風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眸光瞬間變得深不可測,身上已經散發着危險的氣息……尹蝶的話似乎激怒了他,他他卻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氣什麼,是氣她的疏離,氣她的逃避,還是氣她的不理解。
難道,僅僅隔了一個春秋,我們之間已經不可挽回了麼?
良久,冷御風轉身離開,對守在馬車外的人下命令道;“都讓開,讓他們走!”當他經過歐陽澈身邊時,用低得只有兩人能聽到得聲音說了幾個字,讓歐陽澈渾身微微一震,那種懇求的語氣怎會從他口中說出。
他說“保護好她,切記!”
馬車在雨中越走越遠,漸漸的化爲一個遙不可見的點,融入茫茫夜色之中。
夜雨悽迷,漸欲迷人眼。
冷風習習,溼葉飛不起。
讓她走,爲何心卻如此之痛。
相遇某個人,驀然回首間,誰的心爲誰癡狂一片,誰的心又碎了一地。
心碎千瓣,終將飄落成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