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何辭盡夜回
月夕趁夜孤身下了霍山,施展輕功悄悄地仍從西面的城門進了上黨。
她本來可從城外繞開,再回雲蒙山。可一則若不穿過上黨郡東門,便要多好幾天的程;二則,她忽然想起了呂盈。
她想到了呂盈,只因她一上腦中都是趙括,又想起了那日趙括曾說的一句話:你這小師兄好行小慧,我瞧這姑娘以後可有苦頭吃了。那時她稀裡糊塗,不曉得趙括爲何要這樣說呂盈,可如今她卻全明白了。她也明白了呂盈爲何不願離開上黨危城,爲何她那樣哭着求自己去救靳韋。
呂盈對靳韋,亦同她對趙括一樣。
情根深重,難捨難離。
從前聽不懂的話,不明白的事,這一日兩夜之間,她突然什麼都明白了。
以前或許還不懂,現在卻已懂了,昨日或許還不懂,今日已懂了。而這一切,這都是因爲了那個叫趙括的男。
月夕沿着前日李牧領着的道,朝着那偏僻的柴屋而去。
她確實有些擔心呂盈。呂盈的性似乎也有些執拗,若不曉得靳韋的消息,絕不獨自離開。她又毫無功夫,李牧只當將她交託了自己,自然不會再去看顧她。她孤身一人,只怕會有意外。
月夕走在深巷裡,眼見那柴屋便在眼前。可就在這時,一陣鑽心的刺痛突襲而來,她頓時呼吸急促,胸口又換成了一剜一跳的疼。
豆大的汗珠瞬間從月夕額頭上滾落。這疼痛來得毫無徵兆,渾然不似從前散功那樣全身陰寒,她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被抽乾,又一下衝到了胸口,如此反覆洶涌,苦不堪言。
她勉強貼着牆坐到了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許久才坐直了身,內力運行大小週天,終於心痛慢慢鬆弛,真氣運轉無礙,這才緩過勁來。
心爲六宮之主,這樣的症狀,莫非就是“血衝君主之宮”?月夕隱約猜着了這疼痛的由來。她默默坐了許久,仍是起身到了前方柴屋。
她輕輕地叩了叩門,裡面片晌才傳來女的聲音:“誰?”
月夕低聲道:“是我。”
柴屋的門立刻被人推開了一道縫,一隻纖纖細手伸出,將月夕拉了進來:“月夕姑娘,你去了哪裡?”
月夕進了柴屋。窗外月色照明瞭窗戶,她瞧見呂盈面色惶然,柴屋裡面一角陰影處卻幾條暗影一閃。月夕立刻將呂盈護在身後,輕叱道:“什麼人?”
“姑娘,是我們。”黑暗處閃出了個人。其中一人個矮眉濃,與鄭安平長相十分相像,對着月夕施禮:“鄭敢見過姑娘。”
“鄭敢?”
“屬下是鄭大人的侄,都爲應侯辦事。”鄭敢說着,也從身上摸出了一塊黝黑的牌,遞給了月夕。
“鄭安平呢?”月夕掃了一眼木牌,問道。
“昨日上黨發生了一件大事,鄭大人不敢耽誤,連夜將消息送回去報應侯,”鄭敢靠近了月夕,低聲道,“白日裡馮亭召集了上黨本地的軍民,說要以民心決定上黨歸屬。屬下幾人混在人羣中觀望,郡內民衆,無一人說降秦,皆願投趙。平原君又傳趙王旨意,說上黨歸趙後,郡內趙**民,人人加爵級,加封馮亭爲華陽君。現在人心振奮,都說要合力抗秦。”
“趙王與平原君花了這麼大的價錢,是鐵了心要將上黨拿到手了,”月夕笑道,“隨他去罷,瞧他們趙國可能吞得下麼?”
“我小師兄呢?”月夕又問。
“死丫頭,我在這裡。”角落裡有人低聲喚她。呂盈聽到了立刻衝過去扶住了那人,月夕凝目一看,正是受傷頗重的靳韋。
“鄭敢,你們怎得不回秦國?”月夕見靳韋暫時無恙,便放下了心。
“昨夜出了郡守府,韓趙兩軍還在四處捕。我們帶着這個靳韋,行動不便,虧得上遇見這位呂姑娘,偷偷帶我們到了這裡。”
“昨日事緊,有一事還未稟告姑娘。”鄭敢又道。
“什麼?”
“秦王請姑娘務必速回咸陽。”
月夕亦不多問,只是默默點了點頭。靳韋卻低聲叫道:“死丫頭,原來你是秦王的人。”
“小師兄,”月夕忙上前扶住了靳韋,見他衣衫襤褸,身上傷痕累累,不禁眼眶有些溼潤,“你惹的事情非同小可,必要隨我回秦國,向秦王交待清楚。”
她斜睨一眼鄭敢,鄭敢眼明心亮,立刻應聲道:“姑娘放心,當初我等無眼,不識得姑娘,再欲殺姑娘滅口。虧得秦王派人詢問,才曉得姑娘身份。應侯已有交待,若再遇上姑娘,諸事皆以姑娘馬是瞻,不可怠慢,也絕不會傷害姑娘的師兄。”
月夕微笑道:“應侯真是客氣。待我回去,可真不知要怎麼謝謝應侯纔好?”
靳韋見鄭敢對月夕的態恭敬,言語中提到連秦國丞相範睢,亦是對月夕有所避忌,不禁皺眉道:“死丫頭,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自幼在故宣後身邊長大。應侯是瞧在宣後與秦王的情面上,才待我這樣客氣。”月夕輕描淡寫,一句道過。
秦國已故後宣華後,秦惠王之妻,當今秦王的生身母親。她在秦國以後之尊執政多年,有人罵其強權,有人罵其狠毒,更有人因她的諸多風流韻事而罵其荒淫。可無論旁人怎麼評價,她卻依然故我,牢牢地執秦國朝政四十餘年,穩住了秦惠王死後秦國的紛亂局面,一手提拔武安君白起,內興國事外拒六國。
十年前,她甚至親自爲秦國平了西北義渠的叛亂。直至她年前故去,臨死前才還政於秦王。
這樣一位在秦國權勢熏天的人物,而月夕卻在她身邊長大,祖孫之間親密無間,難怪連丞相範睢也要讓她分。
“鄭敢,上黨郡內一共有多少我們的人?”月夕問道。
“此次事發突然,先到了十人,此處人,還有七人在郡內其它地方。”
“若要出城,亦早不宜遲,你叫那七人過來,我們今夜便帶小師兄回秦國。”
“是。”鄭敢拱手,轉身便同一人細語,“陳藩,你此刻便去……”。那叫陳藩的聽了吩咐,領命出門而去。
呂盈在一旁,聽到月夕說帶靳韋回秦國,心中便有些着慌,不禁低低地抽泣起來。靳韋皺起了眉頭:“你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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