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折玉滿手香
只是這一剎那間,月夕全身都酥軟了。
窗外的星月又不停地眨起了眼睛,彷彿都在替他們覺得羞澀。連外面靜靜偷聽着的人,也悄悄地離開了。
月夕身上的蘼蕪香,幾乎已淡不可聞了,卻仍比酒還濃烈,教趙括全身都麻木,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神志。
他覺得月夕軟綿的手在他的背上撫摸着,又滑落到了他的腰上,似乎……似乎……還在摸索着。他腦子裡突然冒出了許多不該有的念頭,竟然全然不想去阻止月夕。可突然間,只覺得一股指風掃過,他心神一凜,腰間一緊,身子便退了開去。
月夕明明覺得自己手指已觸及了趙括的穴道,只要力透指尖,便可將趙括穴道捏住,令他失去抵抗之力,立刻昏睡過去。
可趙括就這麼又逃走了。
她怔怔地瞧着面前離她三尺遠的趙括,他也默默地看着她,眼裡都是嘆息。她突地咬了咬牙,出手便朝趙括的肩膀拍了過去。
趙括身子一滑,又退開了幾尺,月夕這一掌不中,身形急掠,手掌又立刻一翻,左掌橫切趙括的腰間。
趙括退到了牆角,已經退無可退。月夕微微一笑,右掌急追而上,便要按中他的穴道。可趙括的頭一仰,身子一縮,輕飄飄地從月夕的手臂下面滑了開去。月夕回臂捉他,卻被他輕輕一掌震開,又橫身擋在了門前。
“月兒,你是來探我的虛實的。”趙括嘆氣道。
可月夕卻沒答他。只是以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右臂。她擡起頭,眼裡都是淚水,她哽咽道:“你將我的手臂打傷了。”
他纔不過用了兩分的勁道。怎麼能將月夕震傷呢?
可她眼裡含着淚,似乎因爲疼,聲音都有些在發顫。趙括心裡一陣不忍,忍不住便輕輕取下了月夕的左手,又握住了她的右臂,柔聲道:“我瞧瞧。”
他明明知道前面是月夕爲他挖的陷阱,卻還是忍不住往裡面跳。
無論他有多聰明。是一隻多狡猾的老狐狸,他在月夕面前,有時候就真的像一個呆子。
可無論多傻的女子。若要存了心去對付一個男人,都會變得很聰明。
趙括凝目去看月夕手臂上的傷勢,卻沒瞧見月夕的右手,如風一般掠過。他微微一愣。便被她點中了他腰上的三個穴道。
“乖孩子,你喝醉了,今晚上便睡上一覺,什麼都不要管了。”月夕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又柔聲道,“待我辦完事回來,再向你好好賠罪。”
明月高懸,邯鄲城裡萬籟俱寂。一條白色的身影在城中急掠。
她的身後十幾丈遠,卻有一條青色的身影。亦步亦趨地跟着她。她快,那身影便快;她慢,那身影便也慢了下來。
月夕似乎毫不知情,只是放足飛奔,先向城南,又轉城東,繼而向邯鄲城東北郊外的那一片大樹林裡掠去。
這樹林便在眼前,那青色身影似乎有些躊躇,腳步有些慢了下來。突然之間,月夕的身子又加快了速度,那青色身影頓時又被拉開了十來丈。
這段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這樣的深夜密林,跟蹤的人若稍不留意,月夕便可以在林子裡脫離了蹤跡。又見月夕那一團白影,已經閃入了林木之中,青色身影立刻展動身形,颶然追去。
可他一追入樹林,卻見到月夕正站在一棵樹下,笑盈盈地望着他:“馬服子,夜深人靜,孤男寡女,你跟着我做什麼?”
趙括腳步一停,遠遠地望着她。
他本該被點了穴道,乖乖地躺在他自己的廂房裡,可他卻在這裡。月夕自然曉得,他其實並未被點中穴道,他只是將計就計,來看月夕今夜究竟要做什麼事情。
可月夕面上含笑,眼睛裡的笑意,還帶着一種狡黠,卻沒有一絲驚訝,彷彿早曉得了趙括便跟在身後。趙括微微一驚,心中不妥之感更甚,目光動處,卻見到月夕身形已隨掌風飄飄而來,趙括連忙閃身而過。可月夕又一掠而前,倏然三掌,拍向他的面門。
她招招毫不留情,直攻趙括要害。趙括無可奈何,回掌迎她,卻見月夕閃身避過了趙括這一掌,又朝林子深處而去。趙括見她越跑越遠,好像要離了邯鄲城而去。他正要追趕,突地一個念頭在腦子裡一閃。
調虎離山。
他霎時明白過來。他以爲自己將計就計瞞過了月夕,好去瞧瞧她與王恪要做什麼,可真正將錯就錯的人是月夕,她假裝被趙括騙過,又在邯鄲城裡跑遍了東南西三處,目的就是將他引開。而王恪纔是今夜要真正辦事的人,或者此刻他便在皇宮之內。
趙括只怕王恪在皇宮內會做出什麼駭人之事來,腳下倏然轉身,卻聽月夕在身後叫道:“喂,我在這裡……”
他看也不用看,便曉得她面上是笑嘻嘻的,還有些洋洋自得,那樣子一定是俏麗極了。可趙括現在又急又氣,也不理她,急步朝西趕回趙王宮。
“老狐狸……”月夕叫了一聲,見他毫不理睬,腳下一跺,又朝他追去。遠遠望去,只見月光下,這兩條人影,一青一白,又在邯鄲城內掠過。
趙括放足飛奔,眼見前面便是趙王宮的宮牆。黑暗之中,一切如常,突見前後五條人影,分別自皇宮內掠出,朝西北城牆而去。
他們在趙王宮裡究竟做了些什麼?趙括愈發吃驚,突覺身後月夕一掌襲來。
趙括不閃不避,竟然要硬生生受她這一掌。月夕吃了一驚,只怕傷到了他,自己反而將掌風一收。可待她回過神來,卻見趙括依然如行雲流水一般,倏然掠出兩丈開外,直朝那幾條黑影追去。
不光是月夕吃定了他,他亦是吃定了月夕不會傷她。月夕愣了半晌,又是氣苦又是好笑,仍跟了上去。
幾條身影一前一後,趙括的身形越來越快,和前面那條人影的距離也越來越短。眨眼之間,邯鄲城北郊城角的城廓,已在眼前。前面幾條人影向左一折,身形竟往城牆上一貼,須臾間便己升至城頭
兩條黑影碰到了一起,一人解下綁在腰上的一個包袱,再緊緊一紮,將東西往對方一塞,低聲道:“到手了。”
另一人接過包袱正要離去,忽然見到城牆之下,又有一條青色身影拔起,有如沖天之鶴,上升亦有三丈,凌空而起,一拔之勢,攔到了兩人面前。
“趙括。”那拿着包袱的黑衣人冷哼一聲,二話不說,揮掌便上。
“王恪。”趙括也立刻認出了他的聲音,“你們從趙王宮裡拿了什麼東西?”
月夕曾同他說,他們不會傷及性命,他始終將信將疑。此刻聽到他們的對話,他才確信他們確實只是要偷拿東西出王宮。他心中鬆了一半的氣,可仍是要弄清楚他們到底拿走了什麼東西,意欲何爲?
“是趙雍當初從中山國搶走的東西。”旁邊有一把清脆的聲音響起。
趙括循聲望去,只見對面的另一個城垛上,俏生生地立着一條白色人影,衣袂飄飄,秀髮飛揚。
他在甫遇館前見到她時,她也是這樣衣裳飛舞,朦朦月色之中,好似月中的仙子。
月夕飛身而來,攔在了趙括和王恪之間,笑道:“還不走,快將東西拿給小師兄。”
王恪一躍下了城牆。趙括正要追趕,月夕纖掌一揚,五指翻飛,突然直劃到趙括的眼前。
這一招來勢有如閃電,不但絲毫沒有先機,竟似驟下殺手,半分也沒有留情。趙括大驚之下,身形倏然而退。月夕輕笑一聲,青絲帶飛出,帶起一股勁風,又揮向趙括的面門。
趙括連退幾步,到了城牆邊上,他被逼得腳下懸空,而且去勢已竭,眼看着便要掉下城牆去。月夕看到眼裡,目中不由得露出了得意之色。
哪知趙括突然凌空微一擰身,側身抓住了月夕的絲帶,縱身躍上了城牆,朝王恪追去。可月夕竟然因爲他這樣一帶之勢,嬌小的身子,突然輕盈的一轉一跌,“啊”的一聲便已飄飄然往高牆下掉了下去。
趙括聽到了她的叫聲,眼角也瞄到了她的身形。他明明曉得月夕的輕功極好,這樣一堵城牆又怎麼能傷得到她。可他仍是頓了一頓,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追趕的腳步。只這一下,王恪五人已經在黑夜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趙括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呆立片晌,回身到了月夕跌下的地方,往下看去。
下面空無一物,好似月夕已經憑空消失了。
他再凝目四望,突然一根青色的絲帶甩了上來,纏住了他的胳膊。趙括左臂一沉,往上一拉,只見月夕一手扯着絲帶,飄然而上,那雪白的衣裙凌空飛舞,她便似一隻潔白的蝴蝶一般,咯咯笑着,撲進了趙括的懷裡。
趙括不得不抱住了她,又氣又惱,無可奈何卻又心甘情願。
月夕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柔聲道:“乖孩子,你救了我,你真好。”
趙括望着她飄飄的白裙,心裡又苦又甜,也不知究竟是什麼滋味,半晌才道:“你們究竟拿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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