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瞎摸什麼呢?”他躺在浴盆裡閉着眼睛說。
他滿身酒味,也不知道下午是和誰一起騎的馬,騎就騎唄,怎麼還喝上了?看他臉上那兩坨潮紅,那麼黑的人臉都能紅成這樣,這是喝了多少啊。
我一邊偷笑,一邊解開了他的頭髮,他的頭髮披拂下來又黑又濃,輕輕地在他頭皮上抓兩下,他閉着眼睛舒服地哼了幾聲,張蒿奉了用何首烏,生薑,天麻,丁香和靈芝一起煮好的養髮湯過來。我用勺子舀了那養髮湯一勺勺地淋到他的頭髮上。等頭髮全溼透了,又取了用烏啄、莽草、續斷、皂莢總共十四五味藥材合着豬脂一起制就的洗髮膏脂幫他在髮根揉了好幾遍,等到頭髮和頭髮都被搓得潤透了,又反覆用清水洗掉,他的頭髮向來是油的,這個方子挺適合他。
我前陣子也用過一回,不過感覺自己的髮質還是有些幹,這個方子並不適合我,所以還是用瞭望月給我的方子,只用生薑合着靈芝首烏煮湯反覆清洗頭髮,這頭髮反倒越來越濃了。
我專心幫他洗頭髮,別外兩個宦者幫他洗身上,他就這麼舒服地躺着閉着眼睛養神。頭髮洗乾淨了,取了巾帕幫他擦乾,半乾的時侯又取了頭油過來幫他擦在髮梢上,取了篦梳給他梳頭髮,梳子是半月型的捏在手裡很輕巧,只是一下只能篦出一小綹。
一綹一綹地幫他篦頭髮,卻意發地在他腦後發現了兩根白髮,平日裡這兩根白髮藏在黑髮裡面沒有被發現,現在洗了一下,頭髮蓬了不少,想再把這兩根白頭髮藏回去反倒不容易了。才二十一歲就有白頭髮了?
我給他篦着頭髮,卻越看那兩根白髮越扎眼,忍不住伸手撥下一根來。
他一咧嘴問道:“幹什麼呢?”
“哦,沒事,篦子沒拿好。”我答道。
他沒再說話,我低着頭看着剩下那一根白頭髮卻好象更惹眼了,往裡面藏了一下,它卻又溜了出來,突然強迫症暴發,我忍不住又用手一撥。
“哎喲。”他吃了一痛,好象真有點生氣了“你到底在幹嘛?”
“哦,沒事。又掛了一下。”我一邊說一邊把那根白頭髮藏在身後。
他瞥了我一眼,咧着嘴一笑:“藏什麼呢?”
我不敢吭聲,含含糊糊地應了一句,繼續給他梳頭。
“是白頭髮吧。”他閉着眼睛笑了“不用藏,寡人早就有了。”
“有兩根白頭髮也不是什麼大事,臣妾也有,”我一邊給他梳頭一邊說“只是這會兒看見了,心裡不舒服,老想替你撥了去。”
“啊喲,眼裡容不下一根白頭髮啊?幾時這麼講究了?”他還在閉着眼睛打趣。
“臣妾哪裡是個講究的人呢,只是看了這白頭髮,心痛陛下終日操勞。”
他閉着眼睛呵呵一笑,道:“男人嘛,不趁着年輕去做點事情,就等着老得動也動不了了,再後悔這輩子想做的事情都沒做嗎?”
我一想,還真是這個理兒,就抿了嘴不說話。
“趙宣玉,你這輩子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他突然問我。
我翻着眼睛想了半天,道:“特別想做的事兒還真沒有,我這個人每天吃好喝好就行了,還真是個胸無大志的。”
“庸人啊。”他閉着眼睛搖頭嘆息了一陣又問“要是人這輩子能自己選,你希望你自己什麼樣?”
這個問題還真很新鮮,我低着頭認真想了一會兒說:“我希望自己是個男的,有點好地,有個好宅子,再有個賢惠的老婆,再給我生上幾個可愛的孩子,我們一家人就這麼守在一起,舒舒服服地過日子,這樣就挺好。”
他“撲哧”一聲就笑了,“啊喲,想當個男的啊?不錯,志向不小。”
幫他洗乾淨了頭髮,張蒿又奉了個青玉做的牙刷過來,我將那牙刷用熱水泡軟了,蘸了牙粉跪到他面前:“陛下,請您把嘴張開。”
他皺着眉毛看我:“什麼東西啊?”
“刷牙啊,前幾天不是陛下還說喝酸梅湯酸到牙了嗎?刷一下會舒服點的。”
他半信半疑地把嘴巴張開,嘴裡那股子酒味又出來了。
我用那個牙刷蘸着牙粉幫他刷牙,用手託着他的下巴拿着牙刷伸到他嘴裡小心地一顆一顆幫他刷,他就象個孩子一樣張着嘴。
偶爾擡頭看了一下他的臉,突然感覺這個場景有點滑稽,忍着笑給他仔細刷了一圈,又奉了盂子讓他漱口。
他漱了口,吧達吧達嘴,明顯感覺到挺舒服的,隨口問我:“什麼東西?味道有些怪。”
“牙粉是望月給我的方子,用田七,瑪瑙,珠貝,沉香混着大顆的青鹽,刷完是不是嘴裡舒服不少?”
“嗯,還真是,楚人啊,真是會享樂。”他嘆了口氣,作勢從水裡站起來,兩名宦者用一個大浴巾裹了他。
我先一步往寢殿去整理牀榻。
殿裡四周都用紗袋子裹了驅蟲香,雖然天氣熱,蚊蟲倒也不多,將榻上香帳內的沉香香囊取掉,又換了一個清荷香囊,這股味道聞起來涼快多了。
剛把榻收拾好,他就進來了,看錶情這個澡洗得很是舒服,他看了一眼收拾好的榻滿意地躺了下來,舒服地嘆了口氣。
“站着幹什麼?過來一起躺會兒?”他說。
我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榻,想起師尊說過的那句若即若離,隱約感覺還是那個小榻更適合我。
“怎麼了?怕我欺負你?”他咧嘴一笑。
我聽話地躺到他身邊去,他仰臥着盯着頭頂的紗帳看了一會兒,突然說:“趙宣玉,你怎麼和以前不太一樣?”
“臣妾哪裡不一樣?”
“哪裡都不一樣。”他又在抿着嘴壞笑,臉上那兩坨酒精紅更明顯了。
我假裝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不接話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他伸出手指照着我的耳垂上捏了一下,我忍着笑不理他繼續裝睡,他又伸手來捏我的鼻子,這下我裝不下去了,回頭看着他問:“陛下不好好睡覺,淘氣什麼呢?”
“睡不着,聊會兒吧。”他側着身子抱着肩膀,眨了眨眼睛。
我也側過身子看着他問道:“陛下今天忙了一天還不累嗎?這會兒還那麼精神?”
“寡人不累。”
好吧,看來這個覺是睡不成了。
“陛下想要聊什麼?”
“隨便聊點什麼唄。”
我仔細想了一會兒,好象真沒什麼好聊的。
他突然開口說:“知道嗎?李斯的夫人有身孕了。”
“是嗎?”我裝作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樣子“她那個身子還會懷孕?”
“嗯,李斯今天告訴我的,不過我看他好象不怎麼高興。”
我想了一下道:“李夫人上回傷得挺重的,差點連命都撿不回來,在這個時侯生孩子的確有點危險。”
“他也是想不開,明知道自己夫人身子那個樣子,納幾個妾不就好了?”嬴政微微皺了眉“非要讓李夫人冒那個險,現在他自己也心痛得不得了,這幾天都有點魂不守舍的。”
“兩口子在一起,這種事兒怎麼防啊?”我隨口說“人家兩口子感情那麼好,再納個妾,萬一生了事非,對李夫人反倒不好。”
“唉,寡人也懶得理他,就是看他現在忙完了公務就往家跑那個樣子太可憐,滿朝文武,沒一個象他那樣的。”嬴政說着說着又笑了“這個小子啊,那麼聰明能幹的一個人,就是對女人這個事兒上想不開。”
這話說得我沒辦法接茬,又閉上眼睛裝睡。
他又用手指在捅我:“嗨,別睡啊。”
我閉着眼睛不理他,他又用手指來捅我的肚子,我忍不住癢,又睜開眼睛咯咯咯地笑了幾聲說:“陛下,很晚了,睡覺吧。”
“不睡。”他還是倔得象個孩子一樣。
“陛下,明天還要上朝呢。”
“寡人是想問你……你是幾時變得好起來的?”他向着我胸口下面掃了一眼“你以前每次都喊得象殺豬一樣,怎麼最近就好了?”
原來繞了半天是想開展午夜話題啊,不過他這形容詞用得好象不太對吧?殺豬一樣?我盯着他那雙帶着酒意的眼睛微微有些不滿。
“有那麼難聽嗎?”我對那個形容詞很不滿意。
他撇了撇嘴角很肯定地說了一句:“真象,特別是第一次在桂宮那回,啊喲,你喊得那叫一個慘,寡人當時真想一把掐死你。”
“女人第一回都會喊兩下的好吧?”我看了他一眼,巴不得早點結束這個話題。
“別的女人第一回頂多哼兩聲,象你這麼喊的寡人還是第一回見,”他一邊說就一邊皺了眉頭“啊喲,我都沒有想到女人能發出那麼難聽的聲音,唉,我說你有那麼痛嗎?”
這話說得真讓人沒法接茬,硬着頭髮咕噥了一句:“不痛我能喊嗎?”
“一直都痛?”他還是很難理解“寡人剛上去試幾下,你就開始喊,嚇了寡人一大跳。我就趕快下來,還以爲過一會兒你會好點,結果再上去你又喊,那一個晚上折騰的,從戍時到天亮,試了那麼多次你都在喊,啊喲,寡人後宮那麼多女人,第一次累成這樣,我說趙宣玉,你那個動靜啊,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