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憔傷的很重,看起來隨時都可能死去。或許正是因爲如此,所以羅新纔會跪地乞求,隨口許諾。
按照常理,救人如救火,來不得半點耽擱。如果唐善真想救人,便該親自趕赴“狼穴”。由他去請雅瑪,總要比巴雅爾快很多。
可他不敢離開,只怕楚憔一命嗚呼,羅新遷怒旁人,濫殺無辜。
爲了伊可兒和牧民們的安全,唐善必須留下來,對這位修界的魔頭多加提防。
半個時辰已過,楚憔的傷勢不斷惡化。唐善時刻注意着她,也留意着羅新,以防有變。
兩位侍女端來了奶茶。伊可兒取來一碗,遞在唐善手中。
唐善剛呷了口奶茶,便聽楚憔“嘔嘍”一聲,猛吸了一口氣,僵直着身子、死命後仰,像是臨終前的表現。
羅新的臉拉得老長,堪比驢馬,壓着性子問道:“人怎麼還沒有請來?”
唐善當然看得出來,楚憔此時的情況非常兇險,沉吟着提議道:“我聽說過一種功法,名叫‘幻影分身’,如果一名修士到了生死關頭……”“分個蛋身!”還沒等他把話說完,羅新便憤怒的打斷了他,吼叫道:“她的元神被劍氣所傷,就連半分真元也無法凝聚,你讓她如何分身?”
心愛之人危在旦夕,即便羅新口出不敬,唐善也可以理解,沒有同他計較,訕訕一笑,改口說道:“她無法凝聚真元,你也無法凝聚真元嗎?”
羅新一愣,怔怔的看來,問:“會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唐善不敢妄言,試探着說道:“能不能把你的真元渡給她一些,看看對她有沒有幫助?”
羅新渾身一震,顫聲說道:“放……你到底懂不懂?不懂就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
唐善的確不懂,“黑白雙煞”所修煉的功法乃是“噬魂真經”,羅新專修純陽真元、楚憔專修純陰真元,二人共同施法,結爲一體,可以取陰陽互濟之效,爆發出的威能至少要增長數倍。
陰陽互濟,也會互克。一旦二人的真元侵入對方體內,要麼被對方的真元逼出,要麼擾亂對方的真元,傷及元神。
唐善不知內情,信口道來。他哪裡知道,羅新尚若將自己的純陽真元渡給楚憔,命懸一線的楚憔立時便會斃命。
伊可兒知道,楚憔的傷已經到了萬分危險的境地,焦心的說道:“此去青狼會足有一百多裡,即便巴雅爾騎上最快的馬,一刻不停,往返也要三個時辰。可我看這位姑娘……怕是挺不了那麼久!”
羅新猛地擡起頭,唐善以爲他要有所動作,當即攔在了伊可兒身前。沒想到,羅新只是呆呆的看來,眼淚噗嚕嚕的涌落,滿臉哀傷的懇求道:“誰能救救她……誰能救救她……她的壽元還有兩百年,不該這麼早就死去!”
“我來試試看!”唐善嘆了一聲,示意羅新將楚憔放落在地。
“你?你修煉了純陰真元?”羅新疑問着,看起來有些發傻。就憑剛纔那兩個弱智加白癡的建議,他哪裡敢相信唐善。
唐善不冷不熱的說道:“你現在沒得選,要麼讓我試試,要麼任由她死在你懷裡!”
羅新思量一番,像是認可了唐善的說法,輕輕的把楚憔放落在地,顫聲叮囑道:“會主千萬要小心,可別……”話還沒有說完,卻見唐善推出一掌,頓時將楚憔封凍了起來。“喂?”他驚叫一聲,呼的站起,瞪大了一雙牛眼,喝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唐善攤開雙手,解釋道:“她傷得這麼重,隨時都可能死。我只有先把她封凍起來,讓她的傷不至於惡化。等到雅瑪趕來,再想辦法救治。”
“可是……”羅新指着猶如冰棺一般的巨大寒冰,皺着眉頭問道:“這麼大的一坨冰,到時你用什麼法子把它化去?”
唐善故意賣了個關子,說道:“那是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羅新盯着被寒冰封凍的楚憔,足足愣了好一會兒,終於嘆聲說道:“你應該沒有惡意。如果你想殺她,大可置之不理,任由她傷勢惡化便是。所以,你這樣做,應該是爲了救她!”
嘆聲斥了一聲,“廢話!”
羅新竟然不怒,而且沒有任何反應,垂下頭,死死的盯着楚憔,像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其實唐善根本不必封凍楚憔。羅新修煉的是純陽真元,無法渡給楚憔。可他修煉的卻是陰陽兩股真元,只要渡些純陰真元給楚憔,也就可以維繫楚憔的性命。
但是如此一來,他就要爲楚憔的傷勢所累。萬一楚憔有個閃失,羅新有所異動,他便無法防護。爲了顧及周全,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兩個時辰過後,雅瑪終於來到。向唐善見過禮,便來查看楚憔的傷勢。
“幸虧會主把她封凍了起來,否則拖到此時,她的元神一定早已枯萎,別說是我,就是天神降臨也束手無策。”雅瑪心有餘悸的說着。
羅新聽她如此一說,楚憔應該還有的救,這才鬆了口氣,緊張的神色也緩和下來。
“我現在就破除掉封凍她的寒冰,你來爲她醫治。”唐善聚集起烈火真元,便要動手。
“還不行!”雅瑪急忙制止了他,說道:“她的元神受損嚴重,必須借用臘梅、秋菊、春筍、蓮藕四物,我纔可以施法,修復她的元神。”
“我去找。”羅新已經站去了門口,可卻並沒有掀簾步出,像是要看看雅瑪還有沒有其他叮囑。
雅瑪鄭重的提醒道:“你要記住,你只有三天時間。如果三天以後,我還沒有看到梅、菊、筍、藕四物,她便沒得救了。你也就不必再急着趕回來,多備一口棺材便是。”
“知道!”羅新膽戰心驚的應了一聲,撥簾便去。氈簾還沒有飄落,他的身影已經當空消失。
“雅瑪小姐,喝碗奶茶吧?”伊可兒端了碗奶茶,遞給雅瑪。
雅瑪“唔”了一聲,剛想伸手來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聳了聳肩,調皮一笑,說道:“不敢有勞小姐,雅瑪自己來就好!”跑去一旁,徑直倒了碗奶茶來喝。
伊可兒愣了愣,這纔想起,雅瑪現今已經是狼主夫人,而她則是會主的未婚妻,身份地位都要高過雅瑪,雅瑪不敢失禮,所以纔會如此。
想及此事,她微微一笑,有意無意的看向唐善。
唐善也含笑看來,眼中閃爍着精光。
她看得出,只有一個男人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眼中才會表露出這樣的光芒。不禁心中一甜,臉上洋溢出幸福之色。
雅瑪喝了大半碗奶茶,清了清嗓子,讓兩人收起又甜、又膩、滿是溫情的目光,隨即“嘻嘻”一笑,鬼鬼祟祟的說道:“其實她所受的傷遠沒有我說的那麼嚴重,只要一顆‘護元丹’,我就可以修復她受損的元神。”說着,她像變戲法般捏出了一顆乳白色的藥丸。
伊可兒的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顯然不明白,雅瑪爲什麼要藉故支走羅新。
唐善卻已經明白,雅瑪一定已經查清了羅新與楚憔的身份,生怕救下這對魔頭,反倒給自己帶來麻煩,所以纔會如此。
果然,就見雅瑪憂心的說道:“我想會主應該知道,此人名叫楚憔,乃是縱橫修界的魔頭。否則會主也不會將她封凍,以防不測。不知會主想好了沒有,我們究竟要不要救她?”
唐善點點頭,淡淡的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管他善也好、惡也好,既然被我們碰到了,總不能見死不救。”
雅瑪當即說道:“那好,既然會主已經決定,雅瑪便也不多說。三日之內,定能修復她的元神,保住她的性命。現在就請會主出手,消去封凍她的寒冰。”
唐善揚了揚手,激出一團烈火真元,恰巧融化封凍楚憔的寒冰,而又不至於傷到她的肉身。
雅瑪立即上前,伸手掐開楚憔的嘴,把“護元丹”送入,單手捏出骷髏棒,對着她她戳戳點點,開始施法療傷。
“就讓少布狼主守在這裡,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他去辦。”唐善說着,對伊可兒點點頭,輕輕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出了氈房。
少布就侯在房外,顯然是同雅瑪一同趕來。見到唐善復出,一邊施禮,一邊低聲說道:“會主,隨便派兩個侍女過來也就是了,您怎麼能讓我留在這裡伺候她?!”
唐善故意板起臉,教訓道:“雅瑪是你的夫人,你不留下來陪她,想去哪兒,想幹什麼?該不是又有了別的什麼女人吧?”
少布頓時瞪大了眼睛,露出求饒模樣,連聲說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的事。”
唐善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不用緊張,沒有就好。可你還是得留下來。有你在這裡,雅瑪可以安心,我也可以放心。”
少布顯得有些委屈,可又有些無奈,垂頭喪氣的回道:“既然會主下了令,本狼主還有什麼好說的,只能留下來,好生伺候她!”
唐善“哈哈”一笑,嘆道:“不要覺得委屈。總有一天你會明白,能夠守着自己心愛的女人,那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少布應了一聲,可看起來有些不以爲然。但伊可兒卻像是心有所觸,情不自禁的握緊了唐善的手。
二人相視一笑,也不騎馬,徑自沿着“黑森林”漫步。
落日,血紅。
唐善忽然問道:“天狼呢,怎麼沒有看到它?”
伊可兒想也沒想便回道:“還能在哪兒,一定在突斯突大叔那裡。”突地一笑,“你要記得,起碼要送給大叔幾百只綿羊。你的天狼啊,早就把他的羊吃光了。遷來這裡的時候,大叔還說,‘嘿嘿,你看我多輕鬆,一隻羊也沒有,套上勒勒車就上路……’”她學着突斯突大叔的模樣,像是覺得好笑,發出了一串銀鈴似的歡笑。
就在這時,一聲駭人的狼嚎響徹曠野,打斷了她的笑聲。
血色的殘陽下,驚現出一道長長的陰影。
那是一隻狼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