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醫生辦公室, 方揚還是一副茫茫然的狀態，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慕影是得了那麼可怕的病。想起這病的後果，絕望地當下紅了眼眶, 匆匆忙閃進公共衛生間。
竭力調整自己失控的情緒, 依舊無法做到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那樣。不停地揉着雙眼, 期望能將裡面的液體擦乾。
現在怎麼辦？慕影問起來又該怎麼說？他能不能接受？
捧起冰冷的自來水澆到臉上, 方揚希望自己能夠鎮定下來,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他還得撐住，找到恰當的機會將真相告訴他。然而身體依然不受控制地顫抖，爲慕影即將遭受的苦難感到不寒而慄。
“方警官？”陌生的聲音傳來, 方揚睜開眼，只見幾張面紙遞在自己面前。匆匆接過, 收拾掉臉上的狼狽, 回頭一看卻是新世界□□的笑面虎趙永新趙老闆。
讓人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 方揚也不打算繼續和他多說，暗自做了幾次深呼吸, 努力平復波動的情緒。
“好巧啊，方警官。你、來這裡看病？”
“謝謝！趙老闆，對不起，我有事先走了。”對於這個笑面虎，方揚實在沒什麼好感。也不等對方回話, 徑直就往外走。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 在他離開後, 趙老闆正一臉興致盎然地望着他。
回到病房門口, 方揚左右徘徊, 進去慕影問起該如何回答？正爲難，調爲振動的手機突然嗡嗡響了起來。
“喂？”走到過道上的窗邊, 壓低聲音接起電話。
“張揚，你們在哪裡呢？”王凱的聲音響起。
“醫院。”不願意多說，方揚簡單回答。
“知道你在醫院，我是問你在哪個病房。我和林子剛到了醫院，聽說慕哥病了？”
“在住院部B棟3樓，我在電梯口等你們。”不多會兒，兩人便出現在眼前。
“你們怎麼過來了？大頭凱你不用上班嗎？”
“嗨！聽林子說慕哥病了，當然要過來看看，就請了下假唄。反正林子她也還沒有上班，就約了一起過來。”
“張揚，慕大哥怎麼樣了？到底怎麼回事？”林子也插嘴問道。
說起慕影的病，方揚心頭再次一窒，不知道如何說好。
“到底怎麼啦？你倒是說啊！”見他這模樣，林子也直上火。
半晌，方揚才張了張嘴：“急性白血病。”
“什麼？！”
“什麼！”兩人均是一驚，林子直吸氣：“有沒有弄錯？怎麼可能？！”
“醫生已經確診了。”
“怎麼會這樣？”
方揚直搖頭，他要是知道怎麼回事倒是好了。
“慕哥知道了嗎？”
“沒有，我剛從醫生那裡出來，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那你打算怎麼辦？”王凱輕輕地問道。
“先別告訴慕大哥吧，那樣、那樣對他太殘忍了……”林子說着說着眼睛就紅了，王凱連忙遞過去面巾紙。
“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我不可能一直瞞着他……”說到這裡，方揚已經說不下去了，剛剛壓制下去的情緒再次涌了上來。努力調節了半天，才繼續道：“醫生建議轉院治療，去省人民醫院或是軍醫大學附屬南方醫院都可以。不告訴我哥，根本沒辦法說服他轉院。”
“我覺得還是告訴慕哥吧，他是個堅強的人，應該能夠面對現實，積極接受治療。”王凱建議道。
“可是……”林子還待說些什麼，王凱示意聽他說完。
“現在醫學這麼發達，已經有不少人通過治療獲得了康復，我們應該相信科學，也相信慕哥，他是個漢子，肯定會好起來的。林子，擦乾你的眼淚，可不能讓慕哥看到我們這副樣子。”
將手裡提着的水果塞給王凱，林子手忙腳亂地收拾起臉上的淚痕：“你說的沒錯，我們應該對慕大哥有信心，好人有好報，慕大哥纔不會有事。”
王凱的一番話也點醒了方揚，之前的種種擔心總算微微釋懷。大頭凱說的沒錯，醫學這麼發達，總不會沒有辦法。雖然白血病的治療會讓慕影吃盡苦頭，但應該相信他，他肯定能走過來。
一直以來他都是堅強的，當年儘管經歷了幾欲讓人窒息的情傷，他還是自己走出來了。現在，他還有自己，還有很多關心他們的朋友，他肯定會沒事，肯定會挺過來的……
他們到病房的時候，慕影已經吃完中午飯，半躺在牀上打着點滴。另一隻手也沒閒着，在翻着報紙。
幾天病痛的折騰讓他消瘦不少，人也不復之前的神彩，臉色蒼白蒼白的幾乎看不到血色。
“哥。”
“慕大哥！”
“慕哥。”
見到林子王凱，慕影有些意外：“你們怎麼來了？”
“昨天跟方揚打電話聽說你生病了，就說過來看看囉。剛好在門口遇見他，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林子不愧是林子，小活兒功夫，人已經調整過來了，仿偌無事地問道。
“現在稍微好點了，你們隨便坐吧。”
“張揚，過來過來。我跟你說，過年回老家的時候我幫你求了個平安符，給，帶帶。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帶着準保你平安。”
“切！別聽她吹，我們人民警察可是無神論者，你少在這裡招搖撞騙。”王凱也配合着拆臺。
“滾！人正主兒還沒說話呢，你說個什麼勁？！”林子雙眼一瞪，大有潑婦罵街的姿勢。
方揚笑眯眯接過：“謝謝林子。”
“瞧見了吧？你不稀罕有人稀罕！慕大哥，改天我也去求一個給你吧，很靈的喲。”
吵吵兒一陣，直到他們離開，也沒有提起慕影的病。
但慕影卻沒忘記，兩人一離開便問道：“小揚，醫生怎麼說？”
雖然多少有些釋懷，但還是沒有想好究竟該怎麼和他說，所以當慕影問這話的時候，方揚還是眼神遊離，不敢與他對視。
慕影倒也沒有逼他，問過一句後，見他沒說話也不催，只靜靜地等着。
房間內的沉默讓方揚有些喘不過氣來，看了看吊瓶，站了起來：“哥，我去叫護士，該換點滴了。”
醫院的護士似乎都很忙，換過藥之後很快便離開了，房間再次回覆之前的寧靜。
再三給自己打氣，方揚最終還是擡起了頭，直視牀上的人：“哥，醫生說是、是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
慕影明顯臉色一白，卻沒說話。
“哥……”方揚擔心地看着他，怕他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我知道了。”慕影合上眼，面上回覆之前的坦然神色。
“哥……”方揚還是不放心。
“醫生還說了什麼？”半晌，慕影問道。
“醫生建議我們轉院，到大醫院去治療。”
“我知道了，讓醫生安排吧。”
“哥……”慕影的反應太過於平靜，方揚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似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安，慕影睜開眼，伸手握住對方已經攥得發紅的雙手，安撫道：“別擔心，哥還不至於讓這麼點病壓倒。”
“嗯嗯嗯。”使勁點頭，方揚再三克制，還是無法控制地紅了眼，不想讓他瞧見，猛地埋首慕影胸前，說着自我暗示的話語：“哥肯定會沒事的，我相信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