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科診室。
今天是倪霄當班,但爲桐一月檢查的是另外一位女醫生,並且是現在這婦科檢查了確定懷孕之後再去產科檢查了一次。
現在桐一月正躺在倪霄的婦科診室裡,還沒醒。
翁析勻擰着眉頭,深邃的瞳仁裡盡是一片複雜之色,低聲地呢喃:“這次真是太意外了,這個小生命來得太不是時候……”
輕輕的兩句話,卻是飽含了翁析勻的玩伴無奈和心痛。
倪霄雖然是醫生,見過不少令人惋惜的病例,但此刻他也是表情沉重,深深地爲好友和桐一月的遭遇所痛惜。
“你說,怎麼會有什麼巧的事呢,那麼小的機率都碰到了……並且還居然是懷孕3個月而不是一個月,這太匪夷所思了……”翁析勻到現在都還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確實,首先,從桐一月懷孕的時間來看,她是在安全期內懷孕的,可以排除是TT破漏所致,因爲你說了有一次你們沒有做安全措施,以爲那是在她的安全期,所以疏忽了。”
翁析勻說起這個就特別鬱悶……
“安全期也會懷孕,既然這樣,爲什麼還說是安全期?”
倪霄這時候也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在解釋:“安全期的說話,其實並不是絕對的。我們所說的安全期只是一種相對的理論,並不代表安全期就一定不會懷孕。以前人們不知道這點,很多人會採用安全期避孕法,可現在醫生都不會建議人們那麼做了,因爲女人的安全期是會隨着情緒和身體的異常變化而發生提前或延後的。”
翁析勻此刻就像個細心聆聽教導的學生。在這方面他不會盲目,該聽取專業醫生的意見。
“可是,怎麼都三個月了才發現呢,我記得她之前是有來例假的……”
“她前兩次例假是正常的嗎?你確定?”
翁析勻立刻露出思索的神色,在回憶着……
“我想起來了,她的例假是不正常的,好像是前兩次都只來了一天,並且量很少,她當時還奇怪說怎麼只一天就完事。”
“這就是了,先前產科的醫生也說過桐一月這一胎,情況並不穩定,加上你說的她爲什麼懷孕了還能來例假,其實那並非例假,那只是她的先兆流產,只不過徵兆不是很明顯,很少量,並且沒有痛得很厲害,她就忽略了,以爲只是例假不太正常。”
翁析勻感到頭大,手指按按發疼的太陽穴,只覺得這事兒也太揪心,暗暗罵自己那一次怎麼就大意了呢,以爲安全期就沒事,結果沒戴T,懷上了,現在遭罪的是桐一月。
翁析勻回頭望望躺在角落的小身影,他眉宇間流露出濃濃的疼惜。
“這孩子留不得,霍韋醫生說過,在我身上的毒素清除之前,千萬不能讓桐一月懷孕,否則,後果……”翁析勻沒有說下去,但倪霄已經明白。
“現在也做不了流產,發現得太晚了,只能等到妊娠五個月的時候做引產……前提是這胎兒能
在母體里長到五個月。”
倪霄很不願說這樣的話,可是殘酷的現實不得不去面對。
這就是說,桐一月現在肚子裡懷的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留。要麼就等到妊娠五個月時做引產,要麼這胎兒或許熬不到五個月的時間就會胎死腹中。
這跟桐一月的身體沒關係,她的身體是健康的,可是翁析勻身體裡的毒素太霸道,他的種,是不可以用來孕育生命的。
診室了一度陷入沉默,倪霄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去安慰翁析勻了,任何文字都是蒼白的,在這麼悲慟的遭遇面前,沒人能在短時間裡跨過去那道坎。
翁析勻緊緊抿着薄脣,心痛在肆虐,像有什麼東西在心臟裡撕扯着。
該怎麼告訴桐一月呢?
桐一月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了翁析勻坐在她跟前,這一秒,她感到了窩心的暖意。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他一邊說一邊伸出手臂將她扶起來,摟着,讓她靠在他懷裡。
這溫暖熟悉的懷抱,桐一月下意識地往裡蹭了蹭,軟綿綿地說:“我怎麼會暈倒啊,這裡是醫院,醫生怎麼說?”
翁析勻這心頭一抽,但儘量讓自己的笑容保持她熟悉的弧度,溫柔地說:“醫生給你檢查過了……你懷孕了。”
懷孕……懷孕?
桐一月瞬間呆住,不自覺地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眼裡綻放出驚喜。
“懷孕了,太好了……我們又有寶寶啦!”桐一月開心、興奮,眼睛都溼潤了。
她笑得那麼歡樂,滿足,如明媚的陽光讓人心悸。假如一切都能如她所願,那該多好……只可惜……
翁析勻咬咬牙,擡眸看向倪霄……倪霄惋惜地搖搖頭,這是在示意翁析勻不能瞞着桐一月,必須跟她說實話。
倪霄都不忍見到那悲慘的一幕,轉身出了診室,讓翁析勻和桐一月單獨相處一下,她需要了解實情。
翁析勻臉上的微笑還是那麼寵溺的,只是他這心裡在滴血。他握着桐一月的手,乾澀的喉嚨裡發出嘶啞的聲音:“老婆,你聽我說……這一胎的情況不好,我們跟這個孩子無緣,醫生說,等到你妊娠五個月的時候,做引產……”
翁析勻從未覺得原來說話也可以這麼的艱難,好像千斤巨石壓在心頭。
桐一月呆滯了,怔怔地望着他,她臉頰的笑容在慢慢凝結,腦子嗡嗡炸響,當她反應過來翁析勻在說什麼,她整個人都激動了,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嘴脣都在哆嗦:“什麼叫情況不好?什麼叫跟這個孩子無緣?做引產……爲什麼?爲什麼!”
最後幾個字,桐一月那哽咽的聲音聽起來太令人心碎了。
前一刻她在聽到自己懷孕時,是驚喜萬狀的,可現在,她覺得自己突然掉進一個冰窖裡……這巨大的反差,叫她如何受得住?
翁析勻又何嘗不難過,將她抱得更緊,親吻着她的額頭,泛紅的眸子噙着點點晶瑩:“都是
我不好……都怪我……我的嗜睡症是因爲中了生物毒劑,在毒素沒有清除之前,不能讓你懷孕。我們這段時間雖然大多數時候都用了TT,但是三個月前的一次,我們想着是安全期,就沒有戴……”
翁析勻好不容易把實情都說出來,卻已是耗盡了心力,自己都感覺好像在經受凌遲的痛苦。
桐一月在知道整個情況之後,竟然出奇的安靜,縮在他懷裡不出聲了,她是在強迫自己去消化這個殘酷的事實。
好一會兒,桐一月纔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胸膛,緊緊貼着他,然後就看見她的肩膀在不停抖動……
她死命地壓抑着哭聲,但這無聲的悲慟更讓人心如刀割啊。
她沒有再說一句,因爲不想翁析勻加深自責,可她太悲傷了,她忍不住流淚。爲這個已經成形卻又不能來到這個世界的小生命,爲這個終將消失的愛的結晶。
翁析勻高大的身軀在微微顫抖,他知道她有多悲痛,因爲他也在痛着。然而即使這麼痛苦,也還是對現狀無能爲力。
又過去了半小時,翁析勻和桐一月才從醫院出來了,回家去。
現在桐一月的身體很虛弱,身體裡有個胎兒,由於都已經三個月了,現在還無法處理,只能等着。
桐一月的害喜也是腸胃感冒引起的,醫生開了一點藥,回到家之後也沒有再吐,可這人的精神狀態就弱了一大截。
一個女人遭遇到這樣的打擊,那種說不出的心痛,甚至比男人還強烈,因爲胎兒就在她的肚子裡啊,血脈相連的感覺,可以讓女人的心變得無比脆弱。
這是老天爺在捉弄人啊,前兩個月分別出現過一次先兆流產,有少量紅色分泌物,這就使得桐一月誤以爲自己的例假是來了的,只是不太正常。
如果不是因爲這樣,那早就會發現懷孕了,不會等到現在。
看到桐一月失魂落魄精神萎靡的樣子,翁析勻真恨不得她能來個突發性局部失憶纔好。
是啊,如果可以將這段記憶剔除掉,她就不會那麼傷心,她就能像平時那麼笑了。
桐一月彷彿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躺在牀上任由他抱着,她像個木偶似的。
翁析勻很清楚,她不是在故意擺臉色,只是心情太沉重。他能做的就是守在她身邊,用他的溫情去溫暖她,呵護着她,讓她早點走出這傷痛的陰影。
轉眼又過去幾天,桐一月的身體和情緒都在逐步恢復中,但這只是表面上的,不是真的可以當沒事了,畢竟胎兒還在肚子裡。
慶幸的是她暫時沒有太嚴重的孕吐現象,只是不能聞到魚腥味,不能見到大塊大塊的肥肉,否則就會忍不住。
翁析勻是費了很多心思哄桐一月開心的,而她也知道,他的難過並不亞於她。
這是對夫妻倆的又一次考驗,一不小心就會影響到感情。傷痛是雙方的,應該彼此體諒和包容,用愛和關懷來度過難關,纔是最成熟的做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