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爺,準備好了。”
宗政晟帶着離弦和伏矢,離開大營來到營外的英烈冢。
山海關常年戰事,收屍也是尋常事,只是屍體太多,又大都殘缺不全。所以於鬆在兩軍對壘之地,設了一個英烈冢。
無論大周還是女真將士,死者爲大,都能入土爲安。畢竟無關立場,大家都是各爲其主,戰死沙場也值尊敬。
宗政晟來到英烈冢前,沉默良久。
他初來山海關隱姓埋名從最初級的士兵開始,每經歷一場戰事,熟悉的人就少一些。自己雖然武藝在身,但兩軍交戰中,武藝再高也難敵千軍萬馬。
如果沒有離弦和伏矢相護,沒有那些袍澤捨命相救,自己也不可能活到現在。
“伏矢,還記得我們來山海關第三年,那次黑牛山遇襲嗎?”
宗政晟突然開口,伏矢愣了一下回答道:“爺,記得。那次我們在黑牛山被完顏洪埋伏,死傷慘重,爺也受了重傷。”
說着說着伏矢的聲音低下去:“全隊兩百人,只回來十七人。”
“那次,我真的覺得回不來了,就想着多殺一個就賺一個。是王七帶兄弟們拼命斷後,你們才帶我回來。”
宗政晟打開酒罈,深吸一口酒香,不是好酒,只是關外常喝的悶倒驢。他輕輕倒在地上,然後行了一個大周軍禮。
離弦和伏矢也溼了眼睛,一同行禮。
夜風似號角,嗚咽吹響在廣闊無垠的草原,如歌如泣,久久迴盪在耳邊。
……
九月初一是個好日子,芷蘭書院新生入學的日子。
雲初淨一早起來,就被耳提面命,然後又被塞了一堆東西,這才由大哥雲辰澤護送上學。
剛出雲府大門,秦邦季就迎上前來,笑道:“雲修撰,雲表妹。”
現在雲辰澤已經是翰林院修撰,官至從七品,聽秦邦季如此喊來,比雲大哥還要動聽。
“秦表弟,你也來送七妹妹上書院?”
秦邦季打馬過來,大笑着說:“是啊!雲表妹,要不是我說爹太老怕丟你的臉,爹都想來送你。”
“二表哥,你這樣說就是討打。舅舅還能讓你全須全尾的出來,真讓我驚訝。”
雲初淨掀開車簾,打趣說道。
秦邦季爽朗一笑:“還是託雲表妹的福,要不是還想讓我去示威一番,估計真出不了門。”
引得雲辰澤和雲初淨,都是一陣鬨笑。一行穩穩前行,在辰時三刻之前,就已經到了書院門口。
此時正是書院入學的高峰,十多輛馬車在書院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書院的僕婦指揮馬車全部有序靠右邊,左邊新生排隊檢查入學。
雲初淨剛下了馬車,就聽見蔣書夢的聲音:“雲妹妹!”
擡眼看去蔣書夢排在後面倒數第二個,正在向自己揮手。
“大哥,二表哥你們先回去吧,記得初九來接我。”
雲初淨也排好隊,順便讓他們回去。
秦邦季四周看了一下,大部分的送行都還沒走,笑道:“好,看你進了書院我們就回去。”
說話間,兩名夫子走出來宣佈:“送行的人都靠左,入學的每人只能帶一個丫環。所有鋪籠被蓋包括衣服,書院都是統一發放,吃食一律不能帶入書院!”
此話一出,新生隊伍裡一陣轟動。
蔣書夢看着水紋手上和腳邊的四個大包袱,一臉沮喪,悶悶道:“我就說了不要帶那麼多,現在怎麼辦?”
雲初淨不由得慶幸,自己有大嫂提醒,只帶了兩身換洗衣物,還有一些小物品。
笑道:“蔣姐姐,你還是快回馬車上收拾一下,帶兩身換洗衣物和常用之物就好。”
蔣書夢也不好大庭廣衆收檢包袱,只好讓家裡其她人趕緊把包袱搬回馬車,收撿一番。
和蔣書夢一樣的小姐很多,都選擇回馬車重新收拾,這樣一來,雲初淨前面居然只有三人。
仔細一看,原來是宗政採珊和汪婧芳,還有排在自己前面的一個小姐。
雲初淨不禁好奇,宗政採珊和汪婧芳算是有經驗,自己也是因爲大嫂提點。那排自己前面的小姐,爲什麼也是輕車熟路?
“你好,我叫雲初淨。”
前面的小姐被人拍了下肩膀,驚訝轉過來,結巴道:“你好,我,我是崔碧心。”
雲初淨瞭然,這就是晉親伯那個記在嫡女名下的庶女,難怪包袱那麼小。
“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你就是滿分榜首?”
崔碧心顯然很少出來走動,否則不會在汪婧芳面前這麼大聲的說榜首。
果然,汪婧芳轉過身來,定定的看了崔碧心一眼,崔碧心怯怯道:“你好。”
汪婧芳轉過頭去,彷彿沒有聽到,宗政採珊則略點一下頭,也轉過身去。
崔碧心有點驚惶的看着雲初淨,快要哭出來了,在家嫡母命令了好多遍,讓她不能得罪同窗。好像她剛纔就得罪了,可她連爲什麼得罪也不知道。
雲初淨嘆口氣,小聲的附耳道:“前面那位是宗政小姐,最前面那個是淮陽侯府汪小姐。”
崔碧心臉色煞白,完了!她在榜眼面前提榜首,得罪淮陽侯府小姐了。
“沒事,以後大家都是同窗,沒有門戶之分。”雲初淨安慰道。
眼看汪婧芳,已經帶着丫環香柳進入學院,崔碧心這纔沒有那麼緊張。
等宗政採珊進入學院,崔碧心才怯怯帶着丫環麥冬接受夫子的檢查。
雲初淨排在後面,只看見她包袱裡有幾件簇新的衣裳,首飾只有簡單幾支金簪,就知道她在家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輪到雲初淨了,她在桌子上打開包袱,裡面只有幾套中衣和肚兜,外衣只有一套。長方形的首飾盒裡,頭飾不多基本都是耳璫。另有口脂兩盒,銅鏡梳子若干和兩雙鞋。
夫子對首飾做了簡單登記後,正準備放行,檢查木曉的夫子突然指着一個小罐問道:“這是什麼?”
木曉解釋道:“夫子,我家小姐慣用這種加了木槿和何首烏的皁角水洗髮。可以帶嗎?”
一位夫子打開後,用手沾了一點輕嗅,的確是皁角水的味道。兩人對視一眼,沒有再言語,木曉趕緊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