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槍響之後,緊接着又是一連串的槍響。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我張開眼睛時,那領頭的已經躺在地上了,額頭正中有一窟窿,正汩汩地流着鮮血,他的眼睛睜得放大,死狀驚恐,顯然到死都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領頭的旁邊躺着趙昌和另外兩名劫匪的屍體,再看船艙,同樣如此。
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
短短的幾秒鐘,七八個活生生又彪悍兇狠的劫匪一下子成了屍體,而且全都是一槍爆頭!
我感覺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空氣壓抑得可怕,周圍全是血腥味。
直到,水面上突然冒起了水泡,有人從裡冒了出來,一個,兩個,三個……
一共六個,全都高大壯實,沒有任何潛水設備,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埋伏的!
但是,裡面沒有那個我熟悉的人。
之前撤退的警察一起擁了過來,有些圍向那六個人,說他們特種兵真厲害,幸虧他們及時趕來了,有些則過來給我們鬆綁,有個警察給我披了一條大毛巾。
西西被人抱了出來,安然無羔,宋澤峰也被鬆綁了,我看到宋澤峰當時想朝我走過來,但西西卻率先撲進他懷裡哭了起來。
他開始哄西西,但目光一直在看我。
這時,那六個特種兵中的一個才朝上面喊了一聲:“野哥,你還不下來?是打算在上面睡一覺嗎?”
船頂上有人嗎?
一塊像木頭一樣的東西突然就動了,再仔細看,那確實是一個人,他十分靈敏地從上面跳了下來,三米高的甲板對他而言就像跳個石階一樣簡單。
雖然是一個僞裝成木頭的人,衣服上和臉上都塗着一層厚厚的接近木色的漆油,但將近一米九的身高,挺拔得像山一樣的軀體,還有走起路來瀟灑不羈的姿勢,都讓我猜到了,那就是陸野。
一個總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及時出現的男人!
他正揹着槍朝我的方向走來。
那一刻,我的心怦怦地跳個不停。
我既希望他朝我走來,又希望他不要走近我,因爲此刻的我一定難看極了,臉被打腫了,衣衫不整,頭髮散開,裙子也破破爛爛的。
但他卻依然朝我走來,走到我面前,把我往懷裡一摟,然後無奈地說:“如意,爲什麼每次見你都是這麼地千瘡百孔?”
結實的懷抱,濃厚的雄性氣息,粗獷沙啞的嗓音,尤其是他有力的臂膀,令我一下子從恐懼中緩了過來。
總算安全了,可以放鬆了。
眼前一黑,我便癱倒在他懷裡了。
……
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衣服被換成了純棉的病號服,身上的擦傷和碰傷的地方都作了處理,全是小外傷,並沒有大礙,之所以暈倒是因爲太長時間沒吃東西,加上擔心受怕所致。
而再回想起之前的一切,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噩夢。
而我醒來後,腦海裡第一個想到的人竟是陸野。
他人呢?
剛想到這,便有一個護士拿來一張紙條遞給我,“馬小姐,有人讓我交給你的!”
她又補充了一句:“是一個很高很高的男人,應該接近一米九吧,講話像低音炮的。”
我接過來看了看,是陸野寫的,字跡剛勁有力:有別的任務,不能等你醒來了,保重!
我十分地失落,腦海裡全是他從船上下來的情景。
仔細回想之後我就明白了,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從船上下來,是因爲他正在上面觀察我和宋澤峰吧。
如果宋澤峰首先衝過來抱着我,那他是不是就不打算出現了?
我呆呆地躺回到病牀上,看着頭頂的吊瓶,有藥水一滴一滴地流下來。
這時,病房的門又開了。
我淡淡地朝門口看了一眼,這回進來的人居然是宋澤峰。
他一臉的淤青,嘴角還貼着創可貼,身體還沒有恢復,所以走路的樣子很慢,手裡提着一個快餐盒。
我沒有吭聲,而是把臉偏向一邊。
好一會兒,他才終於開口了:“給你帶來了喜歡的小籠包,這兩天都沒吃東西,先吃一點吧。”
我沒應他。
他坐在我牀邊,突然就冷笑了幾聲。
我疑惑地問他:“你笑什麼?”
他笑了好一會兒,這纔開口道:“如意,你想離婚嗎?”
我不假思索:“想!”
“等你出院了,我們就去辦理離婚手續吧。”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很惆悵,然後便長長地嘆了口氣:“也是該離婚了,總拖着,對你對我,還有對西西都不好,經歷過這一次,相信你也明白自己的感情了,在你心裡還是西西比我重要吧!”
他的表情很是黯然:“其實在目前這個階段,我既保護不了西西也保護不了你!所以,我考慮好了,還是決定放你走。”
頓了頓,他又問我:“如意,你愛過我嗎?”
我點點頭:“當然,曾經深深地愛過,愛到我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守在你身邊,你呢?你有喜歡過我嗎?”
他沒有回答我,卻是用筷子夾起一隻包子遞到我嘴邊:“不要再糾結這些問題了,沒有意義,先填飽肚子要緊。”
我接過筷子說:“我自己來吧!”
確實很餓了。
等我終於吃完了一整盒包子,宋澤峰又拿了張紙巾替我擦嘴。
擦完,他才說:“離婚後,你不會分到什麼錢,但是我會負擔你爸的醫藥費,算是作爲對你的補償。”
我有一點傷感:“不用了,我爸的醫藥費我會自己想辦法。”
“恐怕你沒有辦法,因爲我決定收回你的公司了。”
我猛地擡頭:“爲什麼?那公司是我親手打理起來的,你憑什麼收回?”
他卻仍然很平靜地說:“既然是你親手打理起來的,那你就應該知道,你的公司在你手下沒辦法繼續壯大了,想想上次那個受傷的工人,你希望更多的人跟着你遭殃嗎?”
我頓時陷入了沉思。
好一會兒,我擡頭問他:“那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他的聲音很溫柔:“你在醫院是停薪留職的,所以你要回醫院上班,至於醫院那邊要怎麼安排你,那是醫院的事。”
“……”我深吸了一口氣:“好吧,都聽你的。”
我已別無選擇。
……
我們被綁架的消息上了新聞頭條,所幸新聞封鎖得及時,記者趕到時,現場已經處理完畢,記者能拍的只有現場的一些血跡和一些子彈殼,而功勞是當地的警方,特種兵過來的消息沒有傳出去。
陸野說過,特種兵就是哪裡有需要他們就會出現在哪裡,但哪怕犧牲了,他們也不會留下名字,因爲他們的身份本身就是機密。
關於這件事,網友猜測的最多就是我有沒有被歹徒強了,如果被強了,那宋澤峰會不會跟我離婚。
正在沙發上看着新聞,這時門鈴響了起來。
我走到門邊看了一下貓眼,只見婉婉一個人站在門外。
我開了門讓她進來。
婉婉的表情很奇怪,她根本不敢看我,眼神縮縮閃閃的。
我把她請到沙發上,又給她倒了一杯水:“不好意思,這兩天沒有出門,也沒時間採購生活用品,連飲料都沒有,只有白水,你將就着喝點吧。”
她說:“其實我也想到了,所以……我給你帶了一些。”
她提着一個很大的購物袋,可以看到裡面露出來的新鮮蔬菜,各種零食泡麪等。
我笑了笑:“謝謝你,婉婉。”
“如意姐,你傷得嚴不嚴重?”她很着急地問:“那些歹徒沒把你怎麼樣吧?”
“沒有怎麼樣,”我說:“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你沒事就好,我……”婉婉的神情越來越低落,後來突然就哭了,並且越哭越厲害。
“如意姐,我不知道你被綁架的事跟我有沒有什麼關係……你說過要我不要把你的住址透露出去,可是,我還是跟鄭思遠的媽媽說了,那天……那天……”
我的腦袋突然“嗡嗡”地響。
婉婉還在哭着說:“那天我們兩家人聚在一起吃飯,鄭思遠的媽媽問我知不知道你現在住在哪裡,我明知道她不懷好意,但是我……我一想到小皮對你那麼好,我就討厭你,我忍不住就說了……我以爲他媽媽頂多是過來欺負你一下的,可是後來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總覺得心慌慌的,覺得你被綁架,有可能跟我泄露你的地址有關……如意姐,我對不起你……”
我一直呆呆的。
那天,那領頭的用刀抵着我脖子的時候,我還在感激婉婉,覺得她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給過我幫助,溫暖過我,可她卻跟張小霞走到了一起……
再仔細一想,歹徒跟張小霞或者有某種協議,張小霞的確想找人綁架我,可能是想把我賣到哪個山溝裡,或者賣到某些銷金窟裡當妓,但歹徒卻起了財心,反過來拿我當人質,想從中獲利也不定。
也有可能歹徒純粹是爲了錢綁架我,他們可能在我家附近蹲點了幾天,一直盯着我。
究竟是哪種情況?
但是,不管是什麼樣的情況,我都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被出賣了。
我只覺得腦袋要炸了,然後手心腳心發冷。
“如意姐,你怎麼了?你說句話啊,不要不說話行嗎?”婉婉搖晃着我。
好久之後,我才轉過頭看她,她可愛的臉上掛着淚水,楚楚動人。如果換作平時,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會原諒她的,但現在不行了。
我站了起來,然後往門口的方向走。
婉婉連忙跟了過來:“如意姐,你去哪裡?”
我拉開大門,然後指着門口,嘴脣哆嗦着:“你走吧!”
“如意姐……”她既害怕又可憐地看着我。
我把她推了出去,再重重地把門關上,靠在門背的時候看到了茶几上那個購物袋,我突然覺得人與人之間非常的複雜。
那一刻,我格外地想念陸野。